“沒…沒有的事。”趙軍怕陳剛反應過度,趕緊否認。
而此時的顧晨卻接過話語權,直接對著免提手機說道:“陳剛,還記得我是誰嗎?”
“你是…何俊超的同事?顧晨?”陳剛是個聰明人,前幾天幾人才剛在一起吃飯喝酒,不會聽不出顧晨的聲音。
“那好,你聽得出我是誰就好辦,知道我為什么找你嗎?”見陳剛還愿意跟自己溝通,并沒有選擇直接掛斷電話。
顧晨也是保持著足夠的耐心,希望能給陳剛最后一次機會。
電話那頭,忽然沉默了起來。
可就當大家都以為陳剛會因此掛斷電話時,陳剛卻忽然嘆息一聲,忙問顧晨道:“趙軍這家伙是不是已經出賣了我?”
“他不是出賣你,他是在幫你。”何俊超眉頭一蹙,也是趕緊勸說道:“我說陳剛,大家都在為你著想。”
“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家人著想吧?”
“這大過年的,你難道還要在外面躲多久?犯錯就得承認,就得接受應有的懲罰。”
“你以為你躲得了初一就能躲得了十五?”
“何俊超。”見何俊超咄咄逼人,陳剛也是反懟了回去:“我想過完十五再去自首,真的,趙軍可以作證。”
“呵呵。”聽聞陳剛說辭,何俊超直接嗤笑著回應:“你當我們警局是給你家開的?你想什么時候來認罪,我們就得等你到什么時候?”
“陳剛,我承認,讀書的時候,你這人確實鬼點子多,也很聰明,但是容易走上歪路。”
“現在你的老板楊天橋,還有那些彩票舞弊案的同伙,已經被我們警方一網打盡,他們也都認罪伏法。”
“唯獨你,你以為你是孫猴子,可以上天入地?我告訴你陳剛,你現在主動過來,我們還算你自首,要是我們主動去抓你,那你知道后果。”
何俊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今天這么多話想說。
可能是憋在心里實在太久。
老同學,老哥們。
前幾天還跟顧晨吹牛說,陳剛這哥們,算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之一,當年在學校,可幫過自己不少忙。
還在為自己有陳剛這樣的好哥們而沾沾自喜。
可沒多久時間,好哥們突然成了在逃嫌犯。
這種打擊,對何俊超來說,或許有點太重了。
畢竟自己以后還得在刑偵隊混啊。
這次顧晨對自己絕對信任,甚至讓自己加入到案件偵破中,就是相信自己不會跟陳剛通風報信。
可既然顧晨如此信任自己,自己就有義務幫助顧晨,將陳剛盡早緝拿歸案。
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何俊超不想錯過。
電話那頭…忽然沒了動靜。
但顧晨,盧薇薇,王警官和袁莎莎,幾人只是相互看看彼此。
盧薇薇剛想再說些什么,卻被顧晨揮手制止。
此時此刻,顧晨將現場權力交給何俊超。
“咳咳。”
許久之后,大家終于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兩聲咳嗽,似乎是陳剛正在抽煙。
“何俊超,是我不對,給你丟臉了。”陳剛一陣唏噓,也是一臉認真的回道:
“作為老同學,原本應該成為你的驕傲,卻不想成了你的累贅。”
“你或許不知道,我這幾年在魔都是怎么過的?那叫一個慘。”
“可你不是說,你在魔都過得很風光嗎?你每次聚會都是這么跟我說的…”
“那是我死要面子。”還不等何俊超把話說完,陳剛便直接打斷道:
“何俊超,我這幾年…混得不好,之前或許風光過,在大公司里也賺了些錢。”
“后來感覺有些膨脹,感覺自己能力和人脈擺在那里,可以獨立門戶。”
“可不想,金融危機的到來,我把褲衩都給輸沒了。”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窮困潦倒,所以我幾年沒跟你聯系,也幾年沒回家。”
“難怪。”聞言陳剛說辭,何俊超恍然大悟:“難怪你小子忽然消失了幾年,也不跟我聯系,那你為什么不說?這并不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
“你不懂。”陳剛幽幽的嘆口氣,又道:“人情社會,之前那幾年,我在親朋好友面前裝逼過頭了,那種在你們面前的自豪感,在我今天看來,自己都會覺得很惡心。”
“可我并不覺得。”何俊超說。
“呵呵。”陳剛干笑兩聲,不由唏噓道:“你從小就是我的小跟班,所以你習慣了,即使我混得不好,對你來說也就那樣。”
“可其他人不一樣,親戚朋友,我在他們面前太高調了,以至于他們對我的奉承格外虛偽。”
“后來落魄了,一無所有了,感覺所謂的朋友,一夜之間消失殆盡。”
“而我一直把你當朋友,卻不敢主動聯系你,因為我怕失去你這個朋友。”
何俊超重重嘆息一聲,也是沒好氣道:“你說你這是何必呢?何苦呢?死要面子活受罪,面子就真的這么重要嗎?”
“都是家鄉人,大家混得好壞又如何?老同學這種身份是一輩子的,總不可能甩掉這種身份吧。”
“而且我告訴你陳剛,你還記得高中畢業晚會上,班主任說過的那些話嗎?”
被何俊超問懵了,電話那頭的陳剛愣了一下,弱弱的道:“說…說什么了?這么多年過去了,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訴你。”見陳剛如今頹廢至此,何俊超也不再顧忌,直截了當的告知道:
“當年高中畢業,班主任在畢業晚會上說的很清楚,校園是很純潔的,你們以后走上社會,就如同掉入大染缸。”
“有些人輝煌騰達,有些人生計發愁,但這都是人之常情。”
“社會上人心險惡,但是同學之間的友誼是純潔的,師生之間的友誼也是純潔的。”
“同學之間,再怎么說都很難干出害你的事情,所以大家要格外珍惜同學之間的友誼。”
“而老師總不可能害你吧?老師都希望自己的學生能夠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材。”
頓了頓,何俊超也是慷慨激昂道:“所以我們是同學,我們之間沒有所謂的利益關系,面子?對我們來說,真的不重要。”
“呵呵。”聽聞何俊超的一番說辭,電話那頭的陳剛,似乎語帶哽咽。
也是停頓了幾秒后,這才回道:“何俊超,你是好樣的,我就是個混蛋。”
“說實話,這些親朋好友中,我還是把你當好兄弟。”
“那你既然把我當好兄弟,就如實把你的犯罪經過交代清楚。”何俊超說。
現場氣氛,忽然間變得詭異起來。
何俊超今天的氣場完全不同往日,有種王者霸氣。
就連一旁經常調侃他的盧薇薇,今天看何俊超的眼神也變了。
感覺這個只會相親的家伙,今天還有出彩的一面,甚至顧晨的風頭都被他蓋過了,感覺以前倒是沒發現。
而就在盧薇薇浮想聯翩時,電話那頭的陳剛也是主動交代起來:
“其實我在頹廢了幾年之后,也就在去年,通過一些途徑,認識了一幫專門承包彩票銷售的團體,而楊天橋也是在那段時間認識的。”
“所以楊天橋拉你入伙,也是為了幫他作弊?”顧晨問。
“對。”電話那頭的陳剛沒有否認,主動承認道:“楊天橋看重的是我的管理能力。”
“因為這種體彩承包,需要團隊運作,如果管理跟不上,其實很容易賠錢。”
“但是現在體彩行業不景氣,很多承包體彩的商人,就是因為銷售團隊不給力,宣傳營銷做的不到位,所以一直在賠錢。”
“而我之前所待的那家公司,就是因為在我的管理下,老板一直過得很滋潤。”
“這讓同行看著有些眼紅,因此給我拋出橄欖枝的老板也不少。”
幽幽的嘆了口氣,陳剛又道:“而楊天橋給出的條件,其實并不是最好的。”
“并不是最好的,那你為什么選擇跟他合作?”王警官感覺有些不懂,忙問道。
陳剛淡淡一笑:“應該是王警官對吧?你說的很對,我也在問為什么?因為江南市是我家,我在魔都打拼這么多年,一直跟我爸媽強調我需要自由。”
“他們一輩子在江南市下邊的小縣城里教書育人一輩子,我看在眼里,我不想成為他們。”
“可現在,我想家了,我想一直待在家鄉,所以楊天橋給出的條件雖然不是最好的,但是我相信,憑借我的銷售管理能力,將業績搞上去不成問題。”
“業績上去了,我照樣能憑借提成賺到不少,尤其是行業內這種灰色操作,我非常熟悉,所以就有了這次彩票舞弊事件。”
“你是不是已經提前意識到什么,所以才躲起來的?”在盧薇薇看來,陳剛消失的時間點非常微妙。
也就是楊天橋發現有人偽造中獎彩票,選擇報警的那段時間內。
陳剛并沒有否認,主動承認道:“沒錯,我很早就意識到,楊天橋讓我這么干,遲早會出事。”
“因為作假這個過程很復雜,需要多人配合,哪怕一個環節出錯,那也將是災難性的后果。”
“但是怕什么來什么,我們在最后的中獎信封上出了差錯,誤將中獎信封拿到了抽獎平臺,結果被人誤打誤撞的中了大獎。”
“如果你們吞下苦果,或許這件事情并不會曝光。”顧晨說。
陳剛嗯道:“你說的很對,我也曾勸說過楊天橋,讓他穩住,除非知道偽造的中獎彩票是出自誰的手筆?”
“否則只能自己吞下苦果,接受現實。”
“但是楊天橋不同意,他懷疑是那個真正的中獎者干的,他懷疑那名中獎者使用了假彩票,可卻忽略了最后的環節,是自己出錯。”
“當楊天橋選擇報警,想以此做威脅,讓那名真正的中獎者主動放棄獎品,可他太天真了。”
“要知道,人的本質,在很大程度上跟貪婪沾邊,尤其是人家按照正常程序中得大獎,還是一輛寶馬車和12萬現金。”
“所以你根本無法讓人家放棄獎品,這點我從一開始就看得清清楚楚。”
頓了頓,陳剛也是唉聲嘆氣道:“說實話,我錯就錯在,跟這個腦子不清醒的楊天橋搭檔,上了他的賊船。”
“所以聽說那名叫朱瑞的中獎者,爬上廣告牌,要把事情鬧大時,我就知道,我們完了,偷雞不成蝕把米。”
“所以你選擇逃到趙軍這里,把自己隱藏起來?”盧薇薇問。
陳剛嗯道:“沒錯,我是這么想的,反正過年這段時間,我是沒臉去見我的家人。”
“因為彩票銷售是我一直在負責,而且串通楊天橋,一起體彩舞弊,我也是主要參與者。”
“我知道,你們警方是不會放過我的,所以我得先把自己給藏好,想著等過完正月十五再出來,可不想…”
“可不想被我們發現,所以陳剛先生,你現在是不是可以主動來警局自首?”
顧晨也是語氣平淡,用一種朋友的口吻好言相勸。
而電話那頭的陳剛,在短暫的沉默幾秒后,這才最終點頭同意:“好吧,你們贏了,那就在芙蓉分局等我吧,我這就投案自首。”
“嚯!”
就在陳剛將“投案自首”道出時,大家這才長舒一口氣。
感覺這陳剛總算還是走對了最后一步。
要知道,如果陳剛這步走錯,那他可能也就完了。
在確認了陳剛主動投案,顧晨也沒閑著,在掛斷電話之后,又電話通知了芙蓉分局其他技偵警員。
讓這些技偵警員嚴密監視趙軍住所附近,確保陳剛不會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而在得到技偵人員肯定的答復后,顧晨這才開車,帶著盧薇薇,王警官,袁莎莎跟何俊超,一道返回芙蓉分局。
翌日清晨。
由于今天是大年三十,因此留下來值班的警員也不多。
但顧晨團隊負責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一的執勤工作。
顧晨也將在芙蓉分局,度過自己的跨大。
何俊超將體彩舞弊案資料頓了頓,這才拿給顧晨道:“顧晨,案子所有資料都已整理完畢,你看看。”
顧晨接過文件,隨意翻看了幾下,直接點頭嗯道:“可以,做的很好,陳剛能主動自首,何師兄也功不可沒。”
“拉倒吧,你也別折壽我了。”何俊超擺擺手,也是自知慚愧道:
“說出來真丟人,好同學竟然干出這種事,卻是有點讓我在同事們面前很沒面子。”
“不過好在這個案子,也最終在年前得到結案,也算是可以的。”
“只是沒想到,陳剛竟然會跟我撒謊,早知道他在干這個,我或許也會提醒幾句,不過現在一切都晚了。”
“可不是嗎?不過這也不能怪你。”盧薇薇吃著自己最新款的蝦仁味薯片,也是不由分說道:
“這人要是撒謊,你根本很難知道他是不是在騙你。”
“尤其是你最信任,或者最熟悉的朋友,這就更加困難了,謊言里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很頭痛。”
“審理過這么多案件,你自然也會知道,反正要看穿他人的謊言,實在是太難了。”
“也不是很難,也得講究技巧。”就在盧薇薇話音剛落時,王警官卻打斷說。
盧薇薇瞥他一眼,忙問道:“話說老王,你也算是老同志了,那你倒是說說呀,什么技巧?”
“技巧我不敢說,但經驗還是有的。”王警官故意賣關子,卻瞥了眼身后的顧晨。
大家目光投向顧晨,盧薇薇也是主動詢問道:“對了顧師弟,你覺得呢?”
“我覺得王師兄說的也很有道理,很多東西都得講究技巧性,掌握技巧,辦案才能事半功倍。”
將桌上的文件重新整理之后,放在桌面頓了頓,顧晨這才站起身,將手中文件放進辦公室后排的檔案柜里,轉身又道:
“其實看穿他人的謊言,如果你覺得對方在騙你,我也有辦法讓他瞬間繳械投降。”
“說說看。”何俊超反正現在手頭也沒事,索性靠過來湊湊熱鬧。
顧晨則是淡淡一笑,說道:“那我今天就來教你們一個心理學測謊技巧。”
“這種技巧殺傷力巨大,可以應用于工作、戀愛、生活等場景。”
“只要知道這些,沒有任何人能騙得了你。”
“這么神奇?”聽顧晨這么一說,袁莎莎頓時也豎起耳朵,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此時此刻,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看向顧晨,似乎大年三十聽顧晨傳授技巧,似乎工作也沒那么無聊了。
顧晨則是秒變導師,傳道受業。
“其實你們知道嗎?在美劇《lie
me》里面,有這樣一個情節。”
“一個測謊專家去調查一個議員,問了他一個簡單的問題:你上周五做了些什么?”
“議員為了掩蓋自己經常出入某俱樂部的事實,就編造了一系列不在場證明。”
“他的陳述非常冷靜,而且看不出任何問題。”
“但就在這時候,測謊專家又說,你能不能再倒著敘述一遍呢?”
“倒敘?”盧薇薇一呆。
顧晨則是默默點頭:“沒錯,就是倒敘。”
“可這一次,議員卻是瞬間語無倫次,描述起來,也變得自相矛盾。”
“那這是為什么呢?”袁莎莎問。
顧晨淡淡一笑,繼續解釋:“因為我們在說謊的時候,大腦會進行一個邏輯上的整理,它是一個線性的,從前往后的過程。”
“而這個時候,如果使用的是邏輯思維能力,而不是記憶能力,當你要倒述某件事情的時候,使用記憶從腦海中提取出來。”
“而沒有記憶,又怎么能倒述出用邏輯編造出來的謊言呢?”
眾人聞言,也是相互看看彼此,似乎也的確是這么回事。
顧晨則是繼續說道:“所以當一個人說完一件事情后,你只需要讓他倒著復述一遍,就能清楚,他有沒有說謊。”
“而且大家要記住,臨時編造的謊言,無法倒著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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