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劉英欲言又止的樣子,顧晨有些犯難,于是又道:“劉女士,你不妨直說,最好把你心中的想法都說出來。”
劉英不說清楚,自己也不好對案件做調查。
但劉英的性格看上去有些內向,不善言辭的樣子。
可以看出,報警對她來說,其實是下了很大決心才做出的選擇。
劉英默默點頭,與眾人解釋:“要說起我的懷疑,還得從頭說起。”
“不急,我們有時間。”顧晨說。
感覺要給劉英足夠的緩沖空間。
劉英也是淡淡道:“這個張姐,其實跟丈夫之前,關系一直都挺好。”
“兩個人早年一起打拼事業,張姐管財務,他先生在外頭跑業務,也積累了不少財富。”
“之前一直忙碌事業,就沒顧得上要孩子,可是后來想要孩子的時候,張姐發現,自己根本不能生育。”
“可以去醫院治療,現在的醫療技術那么發達。”袁莎莎提醒著說。
劉英也是默默點頭:“起先張姐的先生也是這個意思,但因為那段時間,工作實在太忙,就沒顧得上。”
“再后來,她先生說,要不去福利院領養一個孩子吧,她先生倒是挺開放的。”
“起先這么一說,張姐感覺還不錯,畢竟兩個人思想都挺前衛的,也就答應了。”
“再后來,兩個人跳了個日子,專門去了趟福利院,還真就領養了一個孤兒,也就是現在他倆的養女何粥。”
“你不是說她養女是他先生的私生女嗎?”之前聽劉英說過,因此盧薇薇特地提醒了一下。
劉英點頭承認:“沒錯呀,之前張姐并不知道這件事,因為她先生隱瞞的太深了,就一直當做養女來照顧。”
“從小到大,幾乎是百般寵愛,可是隨著何粥一天天的長大,樣子也越來越像張姐的先生。”
抬頭看著眾人,怕眾人不太相信,于是劉英又道:“可能你們不太清楚,何粥的鼻子特別像她爸爸,都是高鼻梁,還有眼睛也特別大。”
“光這兩個特征,張姐就感覺,何粥跟她先生的模樣特別想象。”
“可后來又聽人說,一家人相處在一起久了,樣子也會越來越接近。”
“當時張姐全憑這些話給自己做安慰,可是后來開家長會,老師們也都說,何粥跟她爸爸簡直太像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顧晨微微點頭,也是發表看法道:“那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張姐的丈夫倒是隱藏挺深啊,從一開始去福利院領養孩子,其實就是一個局?”
“沒錯。”劉英一拍大腿,也是不由分說道:“所以看著何粥一天天長大,張姐的內心就越加不安穩,也曾質問過她先生,問他何粥是不是他親生女兒?但都被何先生矢口否認。”
“可畢竟夫妻之間一旦開始懷疑彼此,彼此之間的裂痕就會越來越大。”
“于是張姐仔細回想起當初何先生堅持要去福利院領養孩子的想法時,也格外注意到,其實張姐當初選擇了一個小男孩,也非常喜歡,但是何先生卻堅持要選何粥。”
“因為不能生育的緣故,張姐心中有愧,便也答應下來。”
“可后來一想,當初何先生第一次看見何粥的時候,眼神都特別不一樣,似乎是似曾相識的感覺。”
長嘆一聲,劉英也是頗為感慨道:“這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強的,所以當時的張姐心頭一緊,立馬就開始著手調查何粥的下落。”
“平時呢,張姐裝作沒事人一樣,該怎樣還怎樣,可何先生一旦出差,張姐就開始動用手頭資源,對張先生當年的行蹤展開搜查,專門花重金,請了一些什么所謂的私家偵探去調查。”
“結果這一查不要緊,發現張先生在收養何粥之前,曾經跟一名KTV小姐有染。”
“而且還幫這個KTV小姐,在外頭租了房子,時不時跟她生活在一起。”
“后來這個KTV小姐,生下了一個女兒,卻又不能跟何先生結婚,所以就要了一筆分手費之后,將女兒送去福利院,自己則下落不明,據說是去洞莞發展了。”
“再后來,何先生跟她也斷了聯系,但是卻時不時會偷偷去福利院看望何粥。”
“這個KTV小姐要的分手費不低吧?”盧薇薇問。
劉英默默點頭:“據說數額還挺大的。”
“那這個張姐負責管財務,她當時就沒發現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盧薇薇又問。
劉英回想片刻,這才哦道:“有,張姐當時有發現一些賬目不對,可何先生在外頭負責生意往來,也有許多虧損的賬目。”
“但是由于當年的張姐,對丈夫何先生非常信任,畢竟是一起打拼過來的,所以就沒有多想,只能當做虧損記錄,畢竟何先生在外頭做做手腳,也很難發現蛛絲馬跡。”
盧薇薇默默點頭:“那這個何先生,還真是個‘天才’?竟然沒有讓張姐發現?”
“那要看你是什么級別了。”王警官若有所思,也是淡淡一笑:“畢竟像這個何先生,隱秘工作做的這么好,可見這人平時做事也都會多留一個心眼。”
“是呀。”劉英也是非常同意,指了指這棟別墅:“不然他生意怎么能做這么大呢?何先生也是有本事的人。”
“但是這件事情,終究還是紙包不住火,被張姐請的私家偵探查到了貓膩,最后張姐還偷偷以幫何先生拔掉白頭發為由,拿著何先生的頭發,與何粥的頭發去醫院做鑒定。”
“可這一鑒定,張姐差點崩潰,兩人的DNA那是完全比配,何粥就是何先生的親生女兒。”
“這可真是要命。”聞言劉英說辭,王警官也是一臉頭疼:“這養育了多年的養女,竟然一夜之間變成了老公的親生女兒,這要換做是誰也折騰不起。”
“沒錯。”劉英也是點頭承認:“那些天,張姐跟何先生的天天吵,月月吵,整個家里就每個安寧的。”
“而之前的何粥,一直都是乖乖女,但從那次事件之后,張姐對待何粥的態度,也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每天對待何粥,不是打就是罵,而何先生也因為兩人的感情破裂,心中有愧,一直跟張姐分房睡。”
“這樣的日子,一直過去了好些年,直到有一次,何先生因為喝酒之后感覺身體不適,去醫院一檢查才發現,已經的胃癌晚期。”
“胃癌晚期?”顧晨眉頭一蹙,忙問道:“那這個何先生,之前就沒去做過體檢之類的嗎?”
劉英搖頭:“沒有,何先生每天忙著工作應酬,根本就沒當回事。”
“每次感覺胃疼,他也沒當回事,隨便買些胃藥止痛藥應付,久而久之拖成了胃癌晚期。”
說道這里,劉英也是頗感惋惜:“其實何先生人還是不錯的,除了那次犯下的錯誤,他對待員工特別好,我老公就是他公司的員工,一直都不相信,何先生竟然會做出那種事情。”
“可畢竟已經是胃癌晚期了,沒辦法,只能立下遺囑,考慮到當年犯下的錯誤,以及對張姐的愧疚,所以何先生將遺囑繼承權分成兩部分,八成遺產交給張姐。”
“而那剩下的兩成遺產留給女兒何粥,但是在何粥20歲之前,遺產要交由張姐保管。”
“我覺得這樣分配,也還算合理。”王警官默默點頭,又問:“可這跟張姐的死有什么關系?難道你懷疑張姐的死,是何粥干的?”
“我不知道,但感覺肯定有蹊蹺。”劉英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給出一個籠統的回復。
顧晨眉頭一蹙,忙道:“這個可不能說你不知道,畢竟案子是你報的,你必須要拿出足夠的證據,來支撐你所懷疑的東西。”
“這個我有。”聞言顧晨說辭,劉英則是一臉認真,繼續說道:
“這個你們必須聽我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才能清楚。”
“可以,你說。”顧晨并不想打斷劉英的說辭。
而劉英也是默默點頭,繼續解釋:“這個何粥,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性格也開始變得古怪。”
“加上沒爹疼沒娘愛的,思想方面也開始變得極端,性格變得非常暴躁。”
“之前何先生還在的時候,尚且會對何粥關愛有加,可何先生一走,張姐可是從沒給過她好臉色。”
“還時常在家里叫她小野zhong這種話,極大的傷害了何粥的自尊心。”
“所以從那之后,何粥跟張姐的關系,也開始變得水火不容。”
“后來,何粥高中畢業之后,便開始混社會,整天跟著一群社會青年紋身,打耳釘,混夜店。”
“也開始把自己變成一位典型的時尚女郎,社交變得極廣,也很能揮霍。”
“但是作為養母的張姐,對她的經濟方面管束很嚴,所以使何粥經常手頭拮據,才使她一直總是盼望養母張姐早點死去,自己可以合法地繼承巨額財產。”
“太扭曲了。”王警官搖了搖腦袋,有點惋惜。
聽劉英這么一說,也能從中了解到何粥跟張姐之間的矛盾。
可以說,原本是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就因為事實真相被捅破,所有的關系從此失衡。
原本是和睦的一對母女,如今也變得反目成仇。
劉英也是感慨著道:“的確很難想象,而且你們肯定還想不到,張姐的身體之前一向都是非常健康的。”
“可終于有一天,急不可待的何粥,竟然在排骨湯里放老鼠藥。”
“什…什么?在排骨湯里放老鼠藥?”盧薇薇被劉英的說辭嚇一跳,趕緊又道:“這可是殺人啊,她何粥做的出來?”
“這有什么做不出來的?”劉英搖搖腦袋:“這幸虧是我發現及時,感覺這何粥從廚房里鬼鬼祟祟的,有些可疑。”
“而那天,正好是何粥身上錢用完的時候,她想在張姐這里多要點錢,才殷勤的端起那碗排骨湯,輕松送到張姐手里,向她服軟。”
“要知道,兩人的關系一向都是劍拔弩張,張姐自從知道何粥是丈夫跟其他女人生的孩子,無時不刻都恨她。”
“正好那幾天張姐感冒,想喝點排骨湯,這時候何粥親自給她送過來,足以看出,這孩子最終還是向張姐服軟。”
“雖然張姐平時恨她,但這個時候,似乎感覺特別得意。”
“那她喝了沒有?”顧晨說。
劉英搖頭:“沒有,我當時感覺不太對勁,畢竟何粥這孩子的性格,我非常了解。”
“所以我就說,這碗剛盛出來的排骨湯,因為放在廚房有點久,被幾只小飛蟲污染,所以我建議再盛一碗,張姐也同意了。”
“但那時候,我從何粥的臉色中發現了震驚,她似乎有意在躲避我的眼神。”
“因此我非常確定,這碗排骨湯里肯定有貓膩,于是用另一只干凈的大碗,給張姐重新盛上一碗。”
“而之前那碗,我拿去喂貓了。”
“所以貓死了?”袁莎莎問。
劉英嘆息一聲,默默點頭:“沒錯,張姐養的那只布偶貓,因為喝了那碗排骨湯,直接就不行了。”
“當時我把這件事情告訴張姐后,張姐大發雷霆,發誓要把何粥送進監獄,說她這是在謀殺。”
“可是后來為了維護家族的聲譽,她還是決定不起訴何粥,給她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
“但是因為那次的下毒,讓兩個本來就有很深隔閡的母女,關系再次緊張起來。”
“何粥搬出了別墅,而張姐也每天提心吊膽,生怕這個孩子再次做出讓人恐怖的事情。”
“沒錯。”顧晨默默點頭,同意劉英的說辭:“如果何粥一旦開始有這種殺心,且認為這并不是什么特別嚴重的事情時,那么在她心里,或許就會謀劃下一次。”
“畢竟這種扭曲的心理,在短時間內是無法消除的,只能通過心理健康方面的治療,畢竟,這也是何粥缺乏最起碼的親情關愛所造成了。”
“沒錯,警察同志,你說的太對了。”劉英非常贊同,也是頗為感慨:“當時我也是這么建議張姐的,讓她送何粥去心理治療。”
“可那時候的張姐,恨不得弄死她,哪里還會花錢給她治療。”
“在那次下毒事件后,張姐對何粥就充滿敵意和防備,所以在生活方面,特別小心謹慎。”
“而且張姐似乎也在那時候,漸漸變得憂郁起來,她開始徹底改造二樓的臥室,在窗戶上安裝了鐵欄桿,門上的鎖也重新換成了心的。”
“甚至連之后的一日三餐,也不讓我們外人來做,她都要親自去超市買,而且還在二樓新增設了廚房,就在那里做飯,生怕何粥在一樓投毒。”
“而且所有的餐具,也不許任何人觸動,甚至連飲水都只喝瓶裝礦泉水。”
“這么小心謹慎沒必要吧?”王警官感覺這樣做太過了,有種草木皆兵的感覺。
但劉英卻是搖了搖頭:“你們不懂,經歷了丈夫的背叛,還有養女的背叛,張姐已經有點不相信身邊的任何人了。”
“就連你也不相信嗎?”顧晨問。
劉英點頭:“差不多吧,但是對我來說,還是相對信任的,只是在涉及一下吃的方面,她情愿自己動手,也不讓我來插手。”
“那段時間,張姐變得疑神疑鬼,而且身體也越來越差,所以她也不去外頭看醫生了,直接每個星期都請保健醫生來給自己檢查身體。”
“最夸張的是,就連醫生也只準許測量一下脈搏和體溫,打針、吃藥都一概自理。”
“打…打針也自己來?”盧薇薇感覺,這張姐的操作,有點顛覆自己的想象。
這樣一來,似乎感覺全世界的人都要害自己一樣。
在這種陰影下生活,難免讓人感慨良多。
劉英則是默默點頭:“就是這么夸張,畢竟張姐早年學的是護理,打針什么的,完全不在話下。”
“只是我覺得,張姐這些年實在太辛苦,活到這個歲數,竟然每天還要防備他人的謀害,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丈夫的親生女兒。”
“每次想到這些,張姐總是淚流滿面,感覺自己這輩子嫁錯了人,如今丈夫離開了自己,女兒還跟自己反目成仇,而且完全沒有和好的可能。”
“所以張姐的身體也開始大不如從前,一直就這樣小心謹慎的過了四個月。”
“可就在昨天,我我來給張姐打掃房間時,發現張姐就坐在書桌前的座椅上,面朝窗戶,沒有半點動靜。”
“起先我還以為她是累了在休息,可我在拖地的時候,怎么拍她都不醒。”
“之后再一檢查,卻發現張姐早已沒了生命跡象,她死了,就這么安靜的死了。”
說道這里,劉英再也忍不住內心的傷痛,直接開始哇哇大哭:“張姐這么好一個人,突然就這么死了,我覺得這肯定不正常,她的死一定是有原因的。”
“那就調查呀。”盧薇薇說。
劉英搖了搖腦袋:“我也想啊,可畢竟何粥才是她的家人,何粥堅決不同意,我也沒辦法呀。”
“回頭越想越不對勁,所以再猶豫了很久之后,我才鼓起勇氣,最終選擇了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