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山看著顧晨一臉認真的樣子,也是不由擺手說道:“我告訴你小兄弟,正所謂無酒不成席。”
“就像我這種拿著高工資的人來說,大家一直吹捧你,那么心情大好之下,就容易亢奮起來。”
“又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借酒消愁,越喝越郁悶,就更想要發泄一下。”
“這也是屬于酒后亢奮的類型吧。”顧晨說。
劉法醫忽然就笑了:“應該也算是疲軟型,簡單來說就是酒量不行的人,喝一點酒就臉紅,大腦直接被酒精麻醉了。”
“此時的你,縱然想不疲軟恐怕都不行了,一般這種情況,趴在桌子上就直接睡著者居多。”
瞥了眼王金山,劉法醫又道:“王先生,我看你也不是酒量很好的人,干嘛喝這么多酒?”
“嗝”
王金山打著響嗝,擺擺手,也是帶著酒氣噗嗤一下笑出聲道:“這位兄弟說的也沒錯。”
“其實不管是亢奮型,還是疲軟型的人,第二天酒醒之后,基本上沒有不后悔的。”
“我也曾無數次下決心,以后再也不喝了,可正如順口溜里所說的一樣。”
說道這里,王金山直接拿起顧晨的筷子,開始敲打著碗盤吆喝起來:
“不喝不喝又喝了,喝著喝著喝多了。”
“晃晃悠悠回家了,進家門就挨罵了。”
“伴著罵聲睡著了,早晨起來后悔了。”
“發誓再也不喝了,晚上有局又去了。”
“不喝不喝又喝了,喝著喝著喝多了。”
“噗”
聽著王金山賣力的表演,盧薇薇實在沒忍住,直接噗嗤一下笑出聲道:“這樣長此以往下去,那你身體必然是吃不消的呀。”
“菜來了。”
也就在大家調侃之際,上菜小哥推著餐車,將所有菜肴悉數奉上,隨后點點頭離開了。
顧晨見王金山坐在身邊,也就隨口一說:“要不王大哥跟我們一起再吃點吧,反正你也一個人。”
“對呀,菜都準備好了,不過…你不能喝酒。”有些話,盧薇薇也是要提前跟他說清楚。
王金山似乎也不客氣,直接淡笑著說道:“其實吃不吃倒無所謂,大不了這餐我請,我就是感覺咱們有緣分,坐在一起聊天舒服。”
“對對對。”王警官附和的同時,也趕緊將王金山身邊的酒瓶拿走,以免王金山興奮過頭。
“老弟。”王金山瞥著王警官,也是感慨萬千道:“我當年,那朋友真是一大堆,但是我卻能禁口,向來不去沾酒。”
“正所謂小酌怡情,大飲傷身,嚴格的自律,讓我事業蒸蒸日上,那時候的我,那真是一呼百應,哈哈。”
“對對對,一呼百應,一呼百應。”也不知道這個王金山說的是不是真的,但王警官還是給他倒上一杯牛奶。
王金山看著杯中的牛奶,忽然間表情一怔,長嘆一口氣道:
“我已經很久沒有喝酒了,但是這幾年,當我再拿起酒杯的時候,什么也別問,我都讓他們幫我倒滿。”
“可是那個時候,給我倒酒的人卻寥寥無幾,呵呵。”
看著顧晨認真聆聽的樣子,王金山苦笑著道:“所以…我討厭酒的味道,卻愛上了醉的感覺。”
“瞎子無眼,卻道破天機,戲子無情,卻緣定傾心,啞巴無言,卻生死不棄,天真無邪,卻陰謀算盡。”
“其實最貴的B超也看不透人心,終是人性不可言,不可研,不可驗。”
咳咳了兩聲,王金山似乎又清醒了許多,看著顧晨淡笑著說道:“閱歷這東西,殺死了幼稚,卻也誤傷了自己。”
“也許你說的對吧。”感覺王金山在醉酒狀態中,都能如此口吐芬芳,說出許多帶有哲理的話語。
顧晨相信,這的確是個非常厲害的人物。
至少人家的才學擺在這里。
王金山掏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號碼。
片刻之后,電話接通,王金山直接說道:“來老地方接我。”
隨后便掛斷了電話…
顧晨和盧薇薇面面相覷,兩人都感覺王金山神神秘秘。
不過也是正是在飯點里能遇見這樣的奇人,讓大家多少有些新鮮。
“王大哥,再喝點牛奶醒醒酒吧。”見王金山醉酒狀況逐漸好轉,顧晨再給他倒上一杯奶。
大家在餐桌上小聊了片刻,這時候,一輛黑色勞斯萊斯停在路邊。
一名穿著正裝的男子,一路小跑進店里。
左右觀察之后,發現王金山坐在窗邊,于是趕緊將他扶起道:“王總,你又喝多了。”
“沒…事!”王金山一臉不屑,指著飯店前臺道:“那…那什么,幫我給他們賬單結一下,這…這餐我請。”
看著王金山拍拍胸脯,顧晨趕緊站起身道:“王大哥,真不用,我們自己會結賬的。”
“沒…沒關系的小兄弟,你今天在高鐵上幫我化解尷尬,我都還沒來得及感謝你呢,一餐飯而已,聽哥的,這餐我請。”
拍拍顧晨的肩膀,王金山立馬又將顧晨按在了座椅上。
隨后,他對著正裝男子揮揮手。
正裝男子也是心領神會,立馬一路小跑的前去結賬。
之后,又攙扶著醉酒的王金山,跌跌撞撞的上了車,離開了西關美食街。
王警官也是望著車輛遠去的方向,不由調侃的笑道:“這個王金山還挺能吹牛的,各種哲理張口就來,誒你們說他這種人靠譜嗎?”
“靠譜吧?”盧薇薇吃著菜肴,將筷子杵在嘴里,也是不由分說道:“他這種人,感覺渾身上下都是氣質。”
“且不說在高鐵上那種隱忍,雖然看上去挺慫的,但起碼他知道與對方力量懸殊,動手就是吃虧。”
“更何況他還是一個有地位有身份的人,犯不著跟那幾個小混混動手。”
“那今天晚上喝的爛醉又怎么說?”法醫助理高川楓也是提出自己的看法。
盧薇薇擺擺手,笑道:“這個也得看人,別人醉酒就是滿嘴臟話,各種粗口,完全不顧形象,但他不一樣。”
“他一醉酒那就是口吐芬芳,滿嘴的哲學感悟,這種人從骨子里都是那種…那種…滿腹經綸,滿腹經綸對不對?”
盧薇薇看了眼顧晨。
顧晨嗯道:“差不多吧,感覺他肚子里有料,經歷的事情太多,所以說出的話也跟別人不一樣。”
看看左右,顧晨又道:“最起碼在醉酒之后,比大多數人能說會道。”
“感覺他應該是個牛人,至少人家拿過上億的工資啊。”劉法醫看著王金山與自己年齡相差不大,成就卻是遠高自己,整個人不由感慨了一句。
這時候,大家卻是聽見不遠處的一名中年食客,在劉法醫話音剛落時,不由低哼了一句,頓時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高川楓瞥瞥劉法醫,又看著大家不由吐槽道:“誒,那人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王警官搖搖腦袋,表示不知。
盧薇薇也是聳聳肩膀,表示莫名其妙。
倒是顧晨看出了貓膩…
這人似乎從剛才顧晨進門之后,他就一直坐在那里。
剛才大家的談話,似乎他也一直在聆聽。
這會功夫,王金山一走,他便冷哼了起來,感覺神神秘秘的。
也是見顧晨這桌人談話戛然而止,那中年食客回頭一瞧,也是噗笑著說道:“我是打擾到你們用餐了嗎?”
“這道沒有。”顧晨搖頭,隨后又問:“只是…剛才我們在談論那名醉酒男子時,你好像有些不屑?”
見顧晨直接問自己,中年男子又是冷哼一聲,直接轉過來道:“你說那個王金山?這家伙可坑了我不少錢呢,要不是看見他跟你們在閑聊,我還差點認不出他是誰呢。”
“他坑你錢?”顧晨感覺這就有點意思了。
剛才大家談話之間,他一言不發,就坐在那里靜靜的聽著。
這會兒功夫,人家王金山坐車離開,他倒開水說人家的不是。
王警官也是愣了愣神,左右看看之后,趕緊將剛才王金山坐過的木椅抽出,伸手道:“這位先生,有話過來說。”
男子聞言,也沒客氣,直接端著自己桌上的幾盤小菜,放到了顧晨這桌上。
隨后將僅剩的一瓶啤酒也帶了過來。
“實不相瞞,被他坑了十幾萬,心里很不爽,所以我才對他嗤之以鼻。”
“呵呵。”王警官一聽,也是莫名其妙道:“他王金山一個坐著勞斯萊斯的人,會坑你十幾萬?你該不會是買了人家的理財產品,然后效益不好賠進去的吧?”
中年男子一聽,頓時收起了笑容,也是長嘆一聲道:“也…也算吧,買他的基金虧了。”
“什么叫也算吧?合著你是買基金虧了,算在他王金山頭上啊?”感覺這名男子也是奇葩,王警官也是有氣沒氣的道:“這基金本來就是風險產品,盈虧不是很正常嘛?也用不著說人家坑你吧?”
“就是呀,就像你買彩票也不一定就能中獎啊,是不是這個道理?”盧薇薇也趕緊跟腔道。
男子有些不服氣,直接用牙將啤酒蓋咬開,隨后揚起右手,咕嚕咕嚕的喝上幾口。
這才滿臉不屑道:“我承認,王金山當年是很牛,要想在這種飯店跟他碰面,那這種概率幾乎是等于零。”
“嗯?怎么說?”顧晨對羊城的王金山不是很了解,但是從男子的口氣中,似乎也能感受到,王金山當年拿上億工資的可能性很大,也并不像是吹牛的樣子。
中年男子打上一記響嗝,然后頓了頓筷子,在盧薇薇的目光注視下,從她面前…自來熟的夾走了一只雞腿。
咬上幾口這才道:“這人要是離開平臺,啥也不是,當年王金山牛不牛?那是真牛啊。”
“可他離開了江冠基金之后,成立自己的私募產品,七年啊,年劃收益連8都不到。”
“這…不是很正常嘛?”盧薇薇不明覺厲。
然而劉法醫卻咦道:“誒不是你等會兒,你說的那個基金叫什么?”
“江冠基金啊,這么牛的基金你不知道?當初的廣告可是鋪天蓋地的。”中年男子也是一愣。
劉法醫低頭思考,這才恍然大悟道:“我記起來了,的確,這個江冠基金當時的確在金融界享有盛譽,這個我是知道的,我很多朋友都買過江冠基金呢。”
顧晨聞言,趕緊追問道:“所以王金山當年在這支基金主事?”
“對呀。”啃著手中原本屬于盧薇薇的雞腿,中年男子也是不由分說道:
“當年的王金山在江冠基金,那可是全民男神啊,我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還是在上學的時候,那會我媽爸買基金呢,一聽說是王金山的產品,那就是瘋狂打call。”
“有這么神嗎?”盧薇薇沒買過基金,不過看著中年男子那夸張的表情,似乎也感覺有點言過其實。
然而劉法醫卻道:“沒錯,當年聽說江冠基金有個操盤手的確厲害,還很年輕,應該就是王金山吧?”
“就,就是他。”中年男子坐正了身體,將啃剩的雞骨丟在盤中,這才又道:
“當年的王金山確實年輕,而且他在江冠基金也很牛。”目光掃視眾人,中年男子自問自答道:“在江冠基金的時候他有多牛呢?6年翻7倍啊,全行業頂尖的存在。”
“這可是國內少有的給基民們帶來超7倍收益的基金經理啊!”
“那時候,人家每年光拿工資就將近一個億左右,就他都已經不能用大佬來稱呼了,只有‘傳奇’這兩個字才能配得上他。”
“呵呵。”見剛才中年男子將王金山噴的不行,現在又開始吹捧,顧晨覺得這人有意思,而他口中的王金山似乎更有意思。
于是追問道:“那這么傳奇的人物,后來如何?”
“后來?呵呵。”中年男子冷哼兩聲,也是不由吐槽道:“這么牛的人怎么樣?離開江冠基金這個平臺,就再也找不回當年的輝煌了。”
“就拿他的私募產品剛成立時來說吧,1500萬,那是入門的門檻,而且還要考察你客戶的資產質量。”
看了眼王警官和劉法醫,中年男子又道:“你說我去東拼西湊,湊個兩千萬行不行啊?我告訴你,不好使。”
“就這,剛一發行,就輕松募了15個億,年管理費2.5,一年啥也不干,幾千萬進賬,你說爽不爽?簡直太爽了。”
顧晨聞言,也是微微點頭:“這也很正常,畢竟當年他在江冠基金創造過輝煌,是自帶業績出來私干的。”
“投資者帶資追隨他,也是為了多賺錢,這點無可厚非。”
“是無可厚非。”中年男子點點頭,也是贊成的說道:“帶著這種光環出來能不爽嗎?簡直太爽了。”
“而且關鍵他自己出來混,當老板,還不用跟誰交代啊。”
“可就是吧,即便你是傳奇,也沒能逃離公轉私的魔咒。”
“產品成立至今,收益極其的差勁,神話隕落頻繁踩雷,成了他的搜索關鍵詞。”
“而且就在前幾年,旗下的二號產品,虧損更是高達45,45啊親,曾經的1500萬入門門檻,也瞬間變成了100萬隨便來,我就是在那個時候太相信他的實力了,結果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100萬虧十幾萬,是挺慘的,可也比那些投資上千萬的風險小,全身而退就好了。”王警官說。
中年男子頓時苦瓜臉道:“可你要知道,這錢并不是我的,是我東拼西湊湊來的。”
“當初說入門門檻1500萬,還要驗資,現在門檻放低了,100萬,不管是不是你的個人資產,有錢就能進,可憐我當時太相信這個王金山。”
“結果向親戚東拼西湊,才湊齊這100萬,可這幾年下來,我都快抑郁了,說多了都是淚啊。”
顧晨微微點頭,也是不由分說道:“這么說來,平臺還確實挺重要的,可見王金山手里的資源并不理想。”
“對呀,所以你說平臺它重不重要呢?太重要了。”中年男子灌上一口啤酒后,又道:
“王金山當年在江冠基金時,公司都是為他提供一手信息的,而且搭配的是最強的投嚴團隊,和全國頂尖資源。”
“幾乎是要什么給什么,而且出了事,還有公司給你背鍋。”
“但你取得了成績,你會誤以為這一切都是靠自己的能力。”
“可當一個男人的野心日益膨脹,想著我命由己不由天的時候,小小的平臺,就再也裝不下你宏偉的夢想了。”
頓了頓,中年男子又道:“而且…除了江冠基金的王金山之外,還有其他幾個著名基金和銀行的大佬,都曾經是紅極一時,最后又默默隕落。”
“雖然公轉私對于基金經理來講,發揮可以更自由,限制沒有那么多,但是他們忘記了歷史收益不代表未來,私募戰場可是一個更加殘酷的戰場。”
想著自己虧掉的那十幾萬,中年男子又默默的伸手朝盧薇薇的烤鵪鶉伸去。
好在盧薇薇這次有所準備,眼疾手快的先下手為強。
見尋食失敗,中年男子尷尬的將手伸向另一處餐盤,捏起幾塊糕點往嘴里一塞,這才又道:
“要說那些基金界的媽寶男,想要自己當老板,就注定要離開大家長的庇佑,被股市卸掉所有光環,和野蠻人在同一起跑線上參加這場世紀馬拉松。”
“畢竟時代英雄,環境條件發生了變化,你的套路也就用不上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