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內頓時一陣驚恐。
包括馬里奧,法比奧,以及喬治警官在內的眾多意國警察,在聽到顧晨的說辭時,同樣表現出驚詫的面孔。
為了驗證顧晨所說屬實,喬治專門蹲下身,對死者馬修的尸體進行反復確認。
終于得到的結果,和顧晨所推測的一樣。
沒錯,馬修的脖子后邊,的確有很深的勒痕。
這顯然與自殺情況不同。
“顧晨。”安娜深呼一口氣,點點頭說道:“你說的這兩點反常情況,的確都能證明,馬修并非是上吊自殺。”
“不…不是上吊自殺?”聽著安娜警官的說辭,馬修的鄰居阿雷桑德拉整個人都懵。
她走到馬修的尸體面前,一臉不可思議的道:“這怎么可能?如果不是自殺,現場又怎么會是這樣子?”
“阿雷桑德拉女士。”顧晨走到她面前,提醒著說道:“你最后一次見到馬修是什么時候?”
“最后一次,這…讓我想想。”阿雷桑德拉此刻完全不知所錯,突然的情況轉變,也讓她始料未及。
她安靜的思考幾秒后,這才淡淡說道:“昨天下午5點左右,我把超市買來的食物送給馬修。”
“馬修當時有開門對嗎?”顧晨追問。
阿雷桑德拉點頭:“沒錯,當時開門的的確是馬修。”
“那除他之外,馬修家里當時還有其他人嗎?”安娜也趕緊問道。
“沒有。”阿雷桑德拉依舊搖頭,左右環顧一周后,再次確認的道:“當時我送到他家的餐桌上,讓他將這些食材當晚飯吃,畢竟晚上我要去社區參加一個活動,不能給他做晚飯,我還安慰了他幾句。”
“不過當時的馬修,似乎情緒有所緩和,我當時感覺他似乎滿滿從悲傷中走出來,可是沒想到今天一早會遇到這種情況。”
“等一下。”顧晨直接打斷了阿雷桑德拉的說辭,問道:“你說你昨晚離開過家里,那你盡早給他送早點,為什么就能斷定,馬修一定在家里?從而選擇用斧頭砸開房門呢?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
“對啊。”安娜聽著顧晨的說辭,也追問道:“你就這么確定。”
“這…這我當然可以確定了。”也是被警方問急了,阿雷桑德拉趕緊走到門口處,指著外頭一雙老款足球鞋道:“馬修出門,從來都是穿著這雙鞋,這是他的習慣。”
“我只要看見這雙鞋還放在門口,我就知道馬修還在家里,這沒有問題,我發誓。”
“好的謝謝你,阿雷桑德拉女士。”安娜默默點頭,掏出筆錄本將這一切開始記錄在案。
而與此同時,顧晨繼續追問阿雷桑德拉道:“那你知不知道,昨晚有人來過馬修家里嗎?”
“不知道。”阿雷桑德拉搖頭。
“那馬修的熟人呢?跟他交往密切的人是誰?這你總知道?”顧晨又問。
阿雷桑德拉聳聳肩,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道:“說實在,馬修這孩子不合群,他幾乎沒什么朋友,不過…”
想到這里,阿雷桑德拉仿佛記起什么,她忙道:“對了,在意乙聯賽踢球的天才少年A羅是他的摯友,兩人之間有著很好的關系。”
“聽馬修當初說過,他能留在意國,擺脫難民身份,就是因為得到A羅的幫助。”
“而且我也在家中,見過A羅來馬修家里,那時候是馬修剛剛搬到這里來,A羅來的也很頻繁。”
“那時候?”顧晨根據阿雷桑德拉的說辭,很快推斷道:“那時候,是不是指馬修剛進青訓營不久,應該也很多年了吧?”
“對。”阿雷桑德拉微微點頭,道:“七八年前的樣子,那時候聽說馬修在青訓營很厲害,俱樂部老板非常看重,這套房子,也是A羅的叔叔,也就是自由者球隊老板贊助買下來的。”
“因為當時馬修跟自由者俱樂部簽有長約,自由者俱樂部老板提前透支了馬修在俱樂部的待遇工資,讓他住在這里,擺脫難民身份。”
“但是有個條件,馬修必須要為自由者俱樂部簽訂長約合同。”
“他們簽了多久的合約?”安娜好奇不已,感覺對馬修與自由者俱樂部之間的關系,越來越感興趣。
“我不知道,但是我感覺,應該是挺長的,不然以馬修在自由者俱樂部青訓營踢球的那些補貼和獎金,是很難再這里買下一套房子的。”
“我知道了。”安娜微微點頭,瞬間陷入沉思。
而顧晨在充分聽取了阿雷桑德拉的說辭后,也是好奇不已道:“阿雷桑德拉女士,我想知道,你所說的A羅那時候經常來馬修家,也就是七八年前的事情,那現在呢?他們還有往來嗎?”
“嗯!”阿雷桑德拉微微皺眉,有些惋惜道:“自從馬修在一次比賽中,被人踢成粉碎性骨折后,他的職業生涯也基本結束。”
“醫生告訴他,他可以踢球,但踢不了聯賽,所以從那時候開始,馬修帶著剩下不到幾個月的自由者青訓營合約,回到了家里,從此安心養傷。”
“而A羅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來看過他幾次,我記得非常清楚,當時我還找他合影過。”
頓了頓,阿雷桑德拉又道:“不過后來,也就是這幾年,A羅幾乎很少來看馬修,我記得非常清楚。”
“要知道,馬修這種性格的人,真的是沒什么朋友,尤其是受傷結束職業生涯后,曾經那些還會偶然聯系的朋友,可能都不再聯系了。”
“畢竟他們還有職業聯賽可踢的,可馬修從此以后,只能靠自己的本事吃飯了,所以馬修才會每天去A區廣場踢花式足球來補貼家用。”
聽著阿雷桑德拉的說辭,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
像馬里奧和法比奧,兩人對馬修也算熟悉,只知道這是一個比較樂觀的少年。
至少每天堅持在A區廣場踢球,成為那里街頭藝人中的常青樹,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堅持下來的。
可以說,在A區廣場表演的常青樹藝人,多少都是上了年紀的老藝術家,像馬修這樣的同齡人并不多。
也正是因為留著一頭臟辮的馬修,非常具有自己的標簽屬性。
因此大家雖然叫不出馬修的真正名字,但是一提到在A區廣場踢花式足球的臟辮小伙,大家十有八九能想到他。
看著顧晨陷入思考,盧薇薇走到他身邊問:“顧師弟,看來馬修離隊之后,生活簡直天差地別,所謂樹倒猢猻散,可能就是這個道理吧。”
“對。”顧晨微微點頭,道:“按照我們跟自由者俱樂部老板奧利弗的交談也可以清楚,馬修之所以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馬修太自負。”
“再加上馬修獨狼風格的踢球方式,要讓隊友喜歡他這樣性格,的確很難。”
“不過從我們接觸馬修來看,他現在似乎也在為現實低頭,至少不再那樣自負,能在A區廣場當街頭藝人這么些年,說明他早已經放下自尊心,接受了現實。”
“顧警官,你說的很對。”法比奧從馬修的尸體旁走來,說道:“馬修這個人之前怎樣我不清楚,但是自從他開始出現在A區廣場踢花式足球我就認識他,非常客氣和恭維。”
“我記得有一次,馬修曾經在青訓營里的那些同屆隊友,甚至還在現場對他冷嘲熱諷,但是馬修并沒有生氣。”
“這要換做從前,我估計馬修肯定會拳頭伺候的,我保證,這是真的。”
“好吧,我同意你的說辭,法比奧警官。”顧晨一邊認同法比奧的說辭,一邊轉向阿雷桑德拉問:“阿雷桑德拉女士,除了你知道,馬修出門之前一定要帶上這條帶有家人微型合影的照片外,還有誰知道?”
“A羅。”阿雷桑德拉毫不猶豫的道:“A羅也知道。”
“為什么你這么確定?”顧晨問。
“因為…因為上次A羅開車來馬修的家中,接他去自由者俱樂部,馬修在出門前曾經忘記將項鏈戴上。”
“車子開出去半里路,他又讓A羅開回來,說這是他的幸運物,不能離開自己的身體。”
“我記得當時A羅對他冷嘲熱諷,感覺他真是多此一舉,所以,我肯定A羅一定知道。”
“謝謝。”顧晨微微點頭,看向了身邊的安娜。
安娜從顧晨的眼神中,似乎也讀懂了顧晨的意思,不由弱弱的問道:“顧晨,你的意思是…你懷疑對馬修下手的人是A羅?”
顧晨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重新走到馬修的尸體旁,指著馬修的黑色大衣道:“這件衣服很漂亮,也挺正式,至少跟我們在A區廣場見到的馬修很不一樣,這說明什么?”
“說明他可能要出門。”王警官從一旁走來道。
“對,沒錯。”顧晨打上一記響指,隨后指著馬修的皮鞋:“看看這,剛才阿雷桑德拉女士的說辭,你們都有聽見吧?再看看馬修的皮鞋。”
“我知道。”一旁的袁莎莎搶答道:“剛才阿雷桑德拉女士說過,馬修出門,向來都是穿著那雙老款足球鞋,因為他出門都是去賺錢。”
“小袁說的沒錯。”顧晨默默點頭,看著安娜道:“安娜,這雙皮鞋擦得蹭亮,又穿著黑色大衣,這說明什么?”
“他要出門。”安娜目不轉睛的盯著馬修的尸體,非常確定的道:“馬修是要出門,或者說,他要參加一個重要的會面。”
“對了。”顧晨同意了安娜的說辭,道:“馬修一個隨意而安的人,忽然穿得如此正式,必然是要去會見某個重要的人物,當然,也可能會見地點比較重要,所以他才會在著裝上格外重視。”
環顧一周,看著面前的馬里奧,法比奧,以及喬治等一幫意國警察時,顧晨仿佛掌控著全場,又道:“馬修的父母剛去世不久,他原本應該是精神崩潰。”
“可就是這個時候,他卻突然要去會見某人,而且是精心打扮,難道你們就不覺得奇怪嗎?”
“的確。”盧薇薇默默點頭,同意道:“難道…他是去會見某個熟人?”
“可能是A羅。”安娜看著馬修脖頸上的項鏈,回頭看向顧晨道:“知道馬修出門要戴這條項鏈的,除了阿雷桑德拉女士,也就只有A羅了。”
“而且從你剛才的分析來看,馬修是別人勒死之后,對方再將項鏈戴在馬修的脖頸上,這說明兇手知道,馬修出門又戴這條項鏈的習慣,所以…”
“所以,兇手希望掩飾,但卻不知這樣反而暴露了自己。”顧晨說。
“對。”安娜非常同意顧晨的意見。
可忽然間,安娜卻又猶豫起來。
大家都知道,安娜一向視A羅為偶像,可現在一來,A羅成了最大嫌疑人,這多少讓人難以置信。
至少包括安娜在內的眾多意國警察,都不愿意接受這樣的事實。
馬里奧當時就反駁了起來:“這肯定不是真的,A羅一直是馬修最好的隊友,他怎么會對馬修痛下殺手呢?我像這之間一定有什么誤會,我們昨天還一起去看過A羅的比賽不是嗎?”
“對啊,我們昨天明明都看見,A羅在球場上踢球,之后坐著他叔叔奧利弗先生的奔馳轎車離開了,他怎么會有時間來這里呢?”
“各位。”顧晨忽然打斷了大家的爭吵,淡淡說道:“馬修的死亡時間是昨天晚上的11點左右,而昨晚我們與A羅會見之后,時間可能在10點之后。“
“按照開車路程來算,他的確有充足的時間來到這里,所以,各位還有意見嗎?”
“不…不是,你說他死亡時間是晚上11點左右?“喬治警官將信將疑的看向顧晨,有些不可思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對啊。”看著年紀輕輕的顧晨,開口就能斷定死者馬修的死亡時間,一旁的法比奧也愣住了,趕緊道:“顧警官,你又不是法醫,僅憑你對馬修的尸體觀察幾眼,你就能斷定馬修死亡時間是昨晚11點左右,這…這有點說不過去吧。”
“就是啊。”
“這中國警察有些迷之自信了吧?”
“看來中國警察小組的組長,也有吹牛皮的毛病啊。”
“哈哈,這法醫不鑒定都不敢亂說的事情,他竟然敢這么輕易的說出口。”
在大家看來,專業的事情應該由專業人做。
羅城警察局的尸體鑒定,一般都是由法醫代勞,可顧晨至是一名派來意國鍍金的警察,干的是聯合巡邏,幫助中國游客和僑胞解決問題的活。
就這樣,他也敢信口雌黃,在意國警察面前賣弄自己的無知?
看著周圍同事開始調侃,安娜有些小尷尬,她趕緊提醒顧晨道:“顧晨,死亡時間需要法醫的鑒定,你就不要在這里亂說了。”
“他可不是亂說。”也就在安娜打圓場時,一名A羅的鐵粉警員站出來道:“他剛才還斷定,A羅是最大嫌疑人,既然他認為A羅是殺人兇手,中國警察當然會說死亡時間是晚上11點這么草率了。”
“哈哈,中國警察。”
不少人都在一旁冷笑不已。
在大家看來,顧晨的年紀不大,口氣不小,至少在場許多意國警察,在警齡方面都要比顧晨長。
可讓一個中國的后輩警察在現場指導大家案件梳理,這就讓個感覺很搞笑了。
當然,顧晨也是有自己的閃光點。
就比如剛才,死者馬修脖頸上的勒痕,以及項鏈套在繩索之外這小小細節,就是顧晨最先發現的。
但僅憑這個,大家并不能信服顧晨。
畢竟只要大家認真檢查,找出這兩處破綻,無非就是時間問題。
因此大家把剛才顧晨率先發現的兩處疑點,是作為顧晨的幸運,和能力并不掛鉤。
可顧晨拋出死亡時間的看法時,在場的意國警察不干了,畢竟這牽扯到專業技術層面。
顧晨并沒有因為意國警察的不信任,就否定自己的看法。
在國內辦案,師從劉法醫,也學到不少關于死亡時間的鑒定技術。
但從剛才這些意國警察的說辭,顧晨感覺,大家的專業水準,似乎都太偏向于求助法醫。
如果法醫不在場,沒有人敢輕易下結論。
想到這些,顧晨不由笑了笑,說道:“我說的并沒有錯,根據死者馬修的身體狀況,他的死亡時間,的確應該在昨晚的11點左右。”
“顧警官。”胖警察馬里奧有些很為難,道:“你說馬修死亡時間在昨晚11點,依據是什么?”
顧晨微微一笑,說道:“鑒定尸體的死亡時間,有幾個小技巧,包括看尸體的僵硬程度,根據尸體溫度的判斷等等。”
“其實通過這些技術,也不能很快準確的斷定,需要一個熟能生巧的過程,一般人即便知道這幾點,但是沒有經過多次實踐,也是會出現判斷誤差。”
“呵呵。”喬治不由冷笑兩聲,扭頭看向身邊的安娜,道:“安娜,我看這中國警察有點意思,我還就不信,他能根據這些東西,斷定出死者的死亡時間,他又不是法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