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分局,一號審訊室。
第一次來到警局審訊室的柳川,忽然有種上當受騙的既視感。
說好的只是過來配合調查一下呢?
說好的自己不是嫌疑人呢?
怎么來到這里之后,感覺要審訊自己的樣子啊。
對面。
顧晨、盧薇薇和王警官排排坐,而自己面對三人的時候,忽然感覺自己有罪。
或許這把審訊椅,繼承了多少罪犯的精華,才讓后繼者坐在上面,有種惶恐不安的既視感。
“警…警察同志,我…我能不能喝口水?”坐立不安的柳川,雙手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擺放,想問警方討杯水喝。
不過他喝水是假,讓自己手里有個杯子作為解壓的物品才是真實的想法。
就類似于王警官沒事的時候,喜歡用桌上的仙人掌扎自己玩一個道理。
“可以。”顧晨滿足他的愿望,走到飲水機旁,給他倒上一杯熱開水。
柳川這才道了一聲謝,雙手緊握著杯子開始擺弄起來。
“那我們開始吧。”顧晨說話瞬間,已經將自己桌面上的筆錄本打開,取下筆蓋開始書寫。
“柳經理,你的身份證號碼給我報一下。”顧晨說。
“好的。”柳川點點頭,聽話照做。
顧晨隨后又問了一些基礎信心后,這才問到公司的問題。
“柳經理,您來公司多久時間?”
“四年了,準確來說是四年半。”
“那挺長時間的,公司里的人你可都了解?”顧晨說。
柳川毫不猶豫的點點頭:“那是當然的,之前我在公司做過人事部經理,所以現在公司的許多老員工,當初都是經過我的篩,才進入到公司的。”
“哦哦,原來是這樣。”也是見柳川將面前的紙杯捏扁,顧晨笑著提醒他道:“柳經理,你不用緊張,這是例行規則,我們必須要先了解你,其次才能通過你了解整個公司。”
“我明白。”柳川也是個聰明人,知道在警察的目的,于是又問:“那你們想知道些什么?只要我能回答的,我知無不言。”
“這樣最好。”顧晨默默點頭,頗為滿意道:“你對公司今年涉及案件的這十幾個人怎么看?”
“全部嗎?”
“對,全部。”顧晨說。
柳川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在慎重思考之后,這才慢條斯理道:“整個辦公C區,挺不錯的一個團隊。”
“其中夏荷跟老劉是一對活寶,也是我們業務部C區的核心人物。”
“兩個人都是老員工了,老劉是四年工齡,夏荷是三年,其他人也大多是這兩年進來的。”
“那肖玲呢?”盧薇薇問。
柳川搖了搖頭:“這個肖玲嘛,來公司半年左右,感覺并不是挺好相處的,主要是因為她是高層的親戚,所以脾氣方面要差些。”
“先前大家都不知道,肖玲自己也沒說過,結果就有一名工齡在兩年的女員工,讓她幫忙泡杯咖啡,訂外賣,還有幫她打打下手寫寫文件什么的。”
“這本來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也是每個新人剛來公司都要做的不成文規定,可結果肖玲不干了,直接跟那名女員工吵起來。”
“那后來呢?”王警官問。
“后來?就沒有后來了,第二天這名女員工,就接到了來自人事部的辭退信,理由也是冠冕堂皇。”
“那她能樂意啊?”盧薇薇感覺莫名其妙。
柳川也是解釋說:“沒錯,當時這名女員工也懵了,她家里是來自偏遠農村的,能考上一所不錯的大學,畢業后又能來到我們這家大公司,有著一份不錯薪水的工作,這對她來說是一種幸運。”
“原本她以為可以在我們公司長久干下去,畢竟她很珍惜這份工作,做事處處小心謹慎。”
“小錯是有的,可大錯一件都沒有,交給她辦理的業務,也都能在眾多員工里拿到中上游水準。”
“而且更為諷刺的是,她去年年底,還拿到過公司的最佳員工獎,她甚至激動的在公司年會上高歌《感恩的心》,誓要跟公司一起成長和進步。”
“結果幾年開工沒多久,她就忽然被人事部以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給辭退了。”
說道這里,柳川自己也是嘆息不已。
可見顧晨沒說話,繼續盯著自己時,柳川又道:“所以那名女員工還來找過我,希望我能幫她找到原因,后來我告訴她,你得罪了高層的親戚,是高層讓她走的。”
“所以她明白那個高層的親戚是肖玲后,整個人也是奔潰的,當天就拿著公司給她多發的一個月工資補償款,帶著自己的東西離開了。”
“所以你們也是從這件事情才知道,肖玲背后有靠山?”顧晨問。
柳川點頭:“是,就是這件事情,讓肖玲在公司,尤其是在業務部,地位堪比直線上升,幾乎是沒人再敢惹這樣的活祖宗。”
“畢竟人家一個工齡超過兩年,還是去年的最佳員工都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被公司無情的辭退。”
“這讓大家更加知道,自己并不是不可代替的,只要有需要,這里面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隨時走人。”
“所以在業務部,尤其是業務C組,大家對這個肖玲那可是既恨又怕。”
“既討厭她目中無人,愛發脾氣的性格,又怕她去高層那里打小報告。”
“這樣的祖宗,在咱們業務部就是一顆定時炸彈,而且爆炸時間你還不知道,所以大家跟她相處都是小心翼翼的,深怕自己說錯話得罪她。”
顧晨手里轉著筆,點點頭說道:“按你這么說,肖玲似乎是得罪過不少人,所以想找她復仇的人肯定也不少。”
抬頭看了眼面前的柳川,顧晨又道:“也包括你對嗎?”
“啊?”柳川被顧晨這么一說,整個人當時就愣住了,他趕緊擺擺手解釋說:“我…我沒有,我就是個部門經理,我雖然有時候是挺討厭肖玲的,可她也不是一味的總讓人討厭啊。”
盧薇薇也是眉頭一挑,不由分說道:“怎么聽你這句話有點前后矛盾啊,什么既討厭也不是一味的討厭?這句話我聽不明白。”
也是見柳川緊張過度,說出的供詞有些前后矛盾,因此盧薇薇才要弄清楚,
柳川則是無可奈何的道:“這肖玲吧,雖然讓大家緊張兮兮的,可有時候對人也不錯。”
“也許是她自己發現這樣與人相處,可能會讓自己不合群,所以她經常請大家喝飲料,給一些小恩小惠,漸漸的大家也都慢慢接納她。”
“不過就是在相處的時候,會特別留心一些,都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得罪這個姑奶奶。”
顧晨也是笑孜孜道:“可是柳經理,你剛才說起肖玲各種不好的時候,可是明顯帶著強烈的主觀意識,可見你潛意識中,還是對肖玲有很大意見的,對嗎?”
“我…”
柳川剛想開口,顧晨就直接問道:“那個被辭退的女員工,跟你是什么關系?”
最怕空氣忽然間安靜…
柳川整個人坐在那里啞口無言,眼神愣愣的盯著顧晨,仿佛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都能在顧晨的眼眸中看穿。
他忽然感覺面前的這名年輕警察很可怕,顧晨對細節的觀察,甚至已經遠遠超出他這個年齡該有的特征。
柳川忽然明白,原來剛才顧晨一直在下套,讓自己對肖玲的種種不滿說出來。
之后從自己強烈的主觀意識中,看出自己對那名女員工遭遇的種種不滿,甚至是非常激烈的。
難道僅僅憑的是這些,面前的顧晨就能猜到自己和那名女員工之間的非凡關系?
柳川搖了搖頭,感覺自己的指認完全被顛覆。
“柳經理。”顧晨將手里轉的筆丟在了桌上,整個人躺靠在座椅上,帶著一副輕松淡然的樣子問他:“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名被辭退的女員工,應該是你女朋友沒錯吧?”
“啥?”柳川忽然叫的很大聲,他甚至還沒做完心理建設。
可顧晨就直擊要害,直戳主題。
柳川頓時也慌了,整個人神情凝重起來。
盧薇薇和王警官也是看到柳川的異常反應后,這才將目光投向了顧晨。
“顧師弟,那個被辭退的女員工,真的是柳川的女友?”盧薇薇感覺顧晨簡直神了,就沒有他推理不出來的。
王警官也是頗為震驚道:“那按照這么說來,柳川的嫌疑也很大咯?”
“不…不是。”見王警官將矛頭指向自己,柳川趕緊給自己辯解道:“沒錯,那名辭退的女員工,的確是我女朋友,可是…可是被人辭退這種事情,哪家公司沒這情況。”
“我也不可能傻到,就因為這件事,而要干掉肖玲吧?”
“再說了,我雖然恨肖玲,可只是放在心里,跟公司其他員工都是一樣的,并沒有什么區別啊。”
“我沒說是你,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你跟這個…這個。”顧晨猶豫了幾秒,又問道:“這個被辭退的女員工,也就是你的女友,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張藍。”柳川說。
“對,我就是想確認你跟張藍之間的關系,如果這道坎不過,可能會影響之后我對案件的分析和調查。”
顧晨也是有事說事…
柳川這才明白,不由豎起大拇指:“看來警察同志真是觀察入微啊,我柳川佩服。”
顧晨在將柳川和張藍之間的關系圖畫好后,這才又問:“那你覺得,業務部誰跟肖玲的關系最不好?”
“這個…”柳川先前還放松的心情,忽然被顧晨這么一問,整個人也是傻眼了,趕緊抱歉的說道:
“對不起啊警察同志,我要這么說肯定是得罪人的,在咱們業務部,大家的關系都很微妙,要說誰最有可能殺掉肖玲,要我來說,這十幾個涉事人員,至少都有可能。”
“你倒是會答非所問啊。”盧薇薇也是聽出了柳川的說辭,他這說了跟沒說一樣,純屬是敷衍。
“好了。”顧晨寫完之后,端著筆錄本來到他身邊,讓他在上邊簽字畫押…
之后,大家又來到二號審訊室。
而坐在二號審訊室里的,是夏荷跟肖玲的同事瘦小雅。
也是見自己被關在審訊室里老半天,半天也不見外頭的動靜,還以為自己被警方忽視掉了。
可當看見大門被打開,三名穿著制服的警察依次走進來,瘦小雅頓時也慌了,緊張的不要不要的。
整個人也是低著頭,連警察的樣貌都不敢直視了。
“這個…給你。”也是見瘦小雅緊張的不行,顧晨直接將一杯熱開水遞給她。
瘦小雅也是一呆,緩緩抬頭看著顧晨,不由分說道:“警察同志,你…你這是做什么?”
“拿著紙杯玩吧,比你在這扣手指打發時間要好些,抱著熱開水能解壓。”
感覺顧晨似乎是看出自己緊張的心情,因此瘦小雅趕緊接過顧晨給她遞來的一杯水,放在嘴里抿上一小口。
瘦小雅跟顧晨和盧薇薇的年齡相差不大,沒有柳川那么多埋在心里的小九九,給人一種單純的印象。
因此顧晨感覺,跟她溝通應該可以更直白些。
畢竟跟柳川對比,瘦小雅的緊張似乎要更小些。
“你叫什么名字?”在打開筆錄本后,顧晨首先向她詢問信息。
“龔小雅。”瘦小雅說。
“身份證號碼報一下。”顧晨又問。
“好的…”
也是在填完基本信息后,顧晨扭頭看了看身邊的盧薇薇。
盧薇薇立馬秒懂顧晨的意思,于是直白的問道:“龔小雅,你老實跟我說,在你們業務部,內部是不是矛盾重重?”
“沒錯,是這樣的。”
原本以為龔小雅要猶豫一下的,結果盧薇薇一問她直接就說了。
這讓顧晨和王警官都頗感意外。
不愧是性子直,問啥說啥。
顧晨又問:“那你能不能幫我們找出跟肖玲最近鬧矛盾最深的那個人?就在你們部門里找。”
“矛盾最深?”龔小雅撓著臉頰,有些犯難的說道:“有是有,最近夏荷姐就跟肖玲鬧過矛盾。”
“夏荷?”顧晨一聽呆住了,他趕緊跟王警官和盧薇薇相互看看。
大家眼神交流的都一致,都沒想到過是夏荷。
于是顧晨又問龔小雅:“你為什么能這樣確定?有依據嗎?”
“當然有依據了。”龔小雅也是有事說事,直接挑重點說:“就比如前個星期,肖玲因為月底業績不達標,她直接用了非常手段,將原本是夏荷的方案,改到自己的方案上。”
“夏荷為此大為惱火,甚至將肖玲叫道公司的天臺上,我的天吶,當時我就感覺兩人要決斗似的。”
“所以我就偷偷的跟上天臺,發現兩人竟然忽扇巴掌。”
“等一下。”顧晨直接打斷了龔小雅說辭,有些不解的問道:“你說兩人互扇巴掌?有這么嚴重嗎?”
“當然有了,我親眼看見的還有假啊。”說道這里時,龔小雅手里的紙杯都快被她捏碎了。
顧晨搖頭:“不對,這里面肯定有疑問,為什么肖玲的身份和她背后的靠山非常牢靠,夏荷明知如此卻還要去去扇肖玲巴掌呢?”
“這聽上去有點意思,有意思就在于夏荷敢在天臺扇肖玲耳光,這在之前想都不敢想,難道夏荷就不怕開除嗎?”
龔小雅忽然就撓起頭,有些猜測的說道:“可能是最近家里出了些事情吧,所以思想上有點偏激。”
“夏荷姐也是一個老江湖了,她不怕這些牛鬼蛇神,要惹上她,她可沒那么好說話,有次喝醉酒,夏荷姐竟然一個人蹲在街邊,跟流浪狗對話了很久。”
“你們說,就這樣一個人,她會怕肖玲嗎?”
“不怕。”盧薇薇和王警官同時應道。
結果龔小雅卻是忽然的搖頭:“當然不是不怕,而是怕,而且非常怕。”
“夏荷姐當時打完之后她就后悔了,感覺自己可能明天就要被開除掉,我們當時都為她捏上一把汗呢。”
“可是奇跡發生了,第二天,她沒有收到辭退信,而且我們還讓柳經理特地去人事部打聽。”
“人事部給出的批復是,最近沒有人員上崗更替,一切照舊。”
“大家這才松下一口氣,感覺是夏荷把肖玲這一耳光打出了霸氣,讓肖玲甚至開始膽怯這樣一個似乎不要命的中年女子。”
“那后來呢?”顧晨感覺,事情應該不會這么簡單的。
因為從之前柳川這邊得出的信息可以知道,肖玲是個心胸極其狹窄的一個人,她從來不會讓自己吃虧。
可這次,又怎么會輕易的讓夏荷踩在她身上呢?完全沒道理的呀。
“后來?”龔小雅努力的平復下心情后,這才又道:“后來就厲害了,在那次天臺對決搞得沸沸揚揚的事情才剛結束。”
“一天早上,當夏荷姐照舊來上班時,她打開自己的茶杯準備喝上一口水,可意外就忽然發生了,甚至沒有給她半點反應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