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日的京城,寒風刺骨。
一大早,顧百川和肖曉芳便帶著兒子顧晨,一起來到了人民廣場上。
這是顧百川和肖曉芳下崗之后的第一次全家旅行,首選地便來到了京城。
護旗方陣就像一棵棵挺拔的白楊,在寒風刺骨的冬天,用自己熱情的雙手,捧起那火紅的太陽,讓它在祖國的東方冉冉升起。
顧晨騎坐在顧百川的肩膀上,看完升旗的他,小臉蛋凍得通紅,手里的小紅旗在寒風中飄揚著。
“老公,該走了。”看著人群開始散場的肖曉芳,不由提醒顧百川一句。
“不急。”顧百川緩緩轉身,對著人流不屑道:“就這速度,估計還得再等一會也沒事,又不是急著去上班。”
“上班?你還知道要上班?”肖曉芳長嘆一聲,無奈的看向了顧晨:“顧晨今年才五歲,咱們兩個卻沒了工作,以后的日子可咋過呀?”
“得過且過唄。”顧百川一臉淡然,悠哉的跟在人群的后頭,也是自嘲的笑了兩聲道:
“別人下崗之后都忙著找工作,而我卻帶著你跟兒子來京城旅游,別人還以為我們家是一次性補償買斷呢。”
“就是補償買斷也沒多少錢啊,以后一家人生活總得有個方向吧?”看了眼顧百川,肖曉芳也是沒好氣道:“以前天天上班,雖然工資不高吧,也能湊合。”
“可現在一下子兩個人都沒了工作,兒子還小,你說就咱們身上這點技術,到底以后能干些啥?”
“咱們年年都是先進工作者,身上的優點多著呢,怕啥?”顧百川一臉的不在乎。
“優點?”肖曉芳一聽樂壞了:“我說老公,那你覺得你的優點是什么?”
“我覺得我的優點挺多的。”也是怕肖曉芳看見自己濕潤的眼角,顧百川趕緊側過身,笑呵呵的道:“唯一不足的就是余額不足。”
“我原本可以快樂的生活,都是沒錢害了我,所以,今年冬天,我決定了,走復古路線,穿去年的衣服。”
“呵呵,還不是因為沒錢。”肖曉芳搖了搖頭。
“我不是因為錢,我只是懷舊。”顧百川死要面子,據理力爭:“我發現我的近視越來越嚴重了,打開錢包竟然看不到錢了。”
“呵呵!”顧晨一聽也樂了:“老爸,那配副眼鏡就有錢了嗎?”
“差…差不多吧。”看著顧晨一臉呆萌的樣子,顧百川忽然感覺所有的失落都煙消云散。
平復下心情后,顧百川又笑了笑說道:“既然無處躲藏,那就迎難而上,既然苦求無果,那就知足常樂,既然沒有凈土,那就泰然若之,既然不能如愿,那就放下解脫。”
“什么意思?”顧晨聽不太懂,抬頭四十五度仰視著父親。
顧百川摸摸顧晨的頭:“以后你就懂了,反正不管是疾風勁雨,還是春暖花開,那都是絕無僅有的生活。”
“老公,要不咱們去做生意吧?我好多姐妹都在經商呢。”肖曉芳忽然有了新提議。
顧百川皺皺眉,猶豫片刻后說道:“可咱沒多少本錢啊,而且咱也不會經商啊,被騙了咋辦?”
“那誰一生下來就會走路啊?”肖曉芳黛眉微蹙,帶著鞭策的語氣道:“就拿咱兒子顧晨來說吧,圍棋,跳棋,象棋,在幼兒園都是難逢對手,連老師都下不過他,還不是咱一點一點教會的。”
“可經商需要朝九晚五,顧晨咋辦?”顧百川說。
“要不…”肖曉芳駐足在路邊,左思冥想了幾秒后,這才說道:“要不,就讓你那個當警察的好同學張敬德,幫忙照顧一下吧。”
“反正不外乎就是一日三餐,咱們沒時間弄,就讓顧晨去派出所食堂蹭飯吃,咱給伙食費就行了。”
“可這不是麻煩人家嗎?”顧百川當即搖頭:“不行不行,還是算了吧。”
肖曉芳一聽不高興了:“這怎么是麻煩呢?張敬德可是你最好的同學,聽說他現在手里還帶著不少徒弟呢,有這么多人看著,還怕兒子在派出所走丟了不成?”
“那…那我問問?”顧百川也被說動了,感覺是時候讓兒子學會獨立了,盡管顧晨只有五歲。
京城三日游。
顧百川和肖曉芳對顧晨出奇的好,簡單來說就是有求必應。
一家人逛故宮,爬長城,登香山。
直到最后一天,要坐下午的火車回江南市。
離開車時間還有三小時,顧百川和肖曉芳帶著顧晨,來到了附近的一處農貿市場。
主要是能在這里吃到一些特色的京城點心,小顧晨最喜歡的就是跟著爸媽逛農貿市場了。
一名賣豬肉的屠夫嗓門很大,可即便不停的吆喝,買豬肉的顧客也是寥寥無幾。
顧晨忽然被豬肉下的木板所吸引,不由拉著顧百川的衣角道:“老爸你快看啊,木紋里竟然有金絲,好奇怪啊。”
“金絲?”顧百川皺皺眉,走到豬肉攤位旁,對著木板仔細觀察。
“要什么肉?我這豬肉可好了。”見好不容易來了顧客,可一瞧帶著行李,賣豬肉的頓時感覺交易無望,于是繼續坐在一旁與人閑聊。
顧百川呆住了,忙問豬肉老板:“您賣豬肉多久時間了?”
“十幾年了,怎么了?”豬肉老板瞥了顧百川一眼,感覺這人有些奇怪。
“那您這塊剁肉的木板,應該也用了很多年吧?”顧百川又問。
豬肉老板見顧百川不像是來買肉的,頓時頭也不回,語氣冰冷道:“從我賣肉開始,就用這塊木板剁肉,怎么了?你有意見?”
“沒…沒意見。”顧百川笑著轉過身,將肖曉芳和顧晨帶到一側,這才輕聲的道:“這老板用它殺了十幾年的豬,竟然到現在都沒發現是金絲楠木的。”
“金絲楠木很值錢?”顧晨一聽,頓時也來了興趣。
“這么說吧。”顧百川也是猶豫了一下,這才說道:“帝王的棺材都用這個。”
“用了能復活?”顧晨突發奇想,忽然就呆住了:“帝王棺材等于殺豬板?怪不得豬肉這么貴呢,看來確實有貴的道理啊。”
肖曉芳也是一呆:“老公,這玩意怎么認?你別搞錯了?”
“不會搞錯的。”顧百川非常肯定:“我前幾年出差去外地,有個同事老家那邊多的是,幾個人都保護不過來,只要你有膽子隨便你砍,幾個山坡都是,他家以前砍了兩株,差點被抓進派出所。”
“這么離譜?難道比黃金還值錢?”肖曉芳感覺不可思議。
顧百川點頭:“差不多吧,老一輩的板凳都是這個,幾十年不壞,而且金絲楠木,耐腐,防蟲,不易變形,紋理細密瑰麗,這種材料,簡單一個字,那就是‘貴’,可值錢了。”
也是見肖曉芳和顧晨目瞪口呆,卻又不知道顧百川說的靠不靠譜,于是顧百川又道:
“這么跟你們說吧,這東西認識的就是寶,不認識的就是一把柴火,現在是國家保護樹木。”
“故宮的柱子知道吧?就是金絲楠木做成的,國家想修補都湊不夠呢,你們說多珍貴?”
“那…那人家能賣嗎?”肖曉芳話音剛落,卻發現顧晨不見了,頓時咦道:“咦?兒子呢?兒子哪去了?
而另一邊,顧晨已經踮起腳,拍著放肉的木板道:“老板,買東西。”
“你要買多少肉啊?”豬肉老板瞥了一眼,卻發現人影都沒有,頓時站立起身,這才發現一個小鬼踮起腳站在那。
“小鬼,你買什么?”
“這個。”顧晨指著金絲楠木道:“我要這個。”
“你要買木板?”豬肉老板一呆,擺擺手道:“別鬧了小鬼,要買木板去木材市場。”
“那你說這木板多少錢,我出兩倍。”顧晨瞬間伸出兩根小指頭。
豬肉老板笑了…
“三倍,付現金。”顧晨瞬間掏出了自己的小錢包,開始從里邊掏自己攢的壓歲錢。
豬肉老板瞬間呆住了,身體前傾,目光俯視的看著顧晨的壓歲錢,眼睛都直了。
“小鬼,你真要買?”
“買。”顧晨點頭。
豬肉老板眉頭一皺,右手五指撓著自己的絡腮胡,在猶豫了幾秒后說道:“那行吧,你把你這些錢給我,我賣給你,另外我這里還有一塊,也給你得了。”
“真的假的?”顧晨一聽呆住了。
豬肉老板一把奪過顧晨手里的壓歲錢,瞬間將豬肉掛在了吊鉤上,將厚重的木板推到他面前,并將地上一塊也疊在了上面。
“吶,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不能反悔。”
“顧晨。”
這時候,顧百川和肖曉芳也一臉驚呆的走過來。
還不等顧百川開口,豬肉老板立馬道:“吶!是你兒子自己要買的,我們這里的規矩是錢不退的。”
顧百川有些哭笑不得,剛才還在為如何買下金絲楠木而發愁,結果這小子直接就代勞了。
也是怕豬肉老板發現貓膩,顧百川直接打了顧晨的屁股:“你這孩子,拿這么多壓歲錢買塊破木頭,你傻呀?”
“這孩子不傻,還挺有眼光呢。”豬肉老板也樂壞了,趕緊將顧晨給的壓歲錢塞兜里:“我告訴你們,這錢我可不退啊。”
肖曉芳頓時也黛眉微蹙,趕緊催促道:“算了老公,咱快趕不上火車了,這木板咱就不要了。”
“為什么不要?拿回家也能劈柴吧?要!”顧百川裝作一臉氣憤的抱起木頭,又道:“你也不來搭把手?”
“哦哦。”肖曉芳趕緊去抬,心說這下生意本金是有了。
也是見顧晨一家嘮嘮叨叨的漸漸離開,坐在包子鋪里的一名小女孩,頓時咯咯的笑著。
“盧薇薇,你笑什么?”一名警察提著買好的包子問她。
“爸,剛才有個叫顧晨的小男孩好傻。”盧微微捂著嘴笑出豬叫:“他竟然去豬肉攤上買兩塊木頭,我看他就是塊木頭。”
“你也好不到哪去。”警察用手杵了盧薇薇腦袋一下,有些抱怨的道:“下午的少年宮比賽,不努力看我不打你?”
“知道了爸爸。”盧薇薇牽著警察的手,一起走出了包子鋪。
而此時,她遠遠的看著那搬著兩塊木頭的一家人,心里既好奇又好笑。
心說這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奇葩家庭啊?那小男孩…以后肯定沒出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