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院長怎么都沒想到,自己親自報警讓警察過來處理患者逃跑的事情,結果被警察反調查。
這樣的情況,之前根本沒想過。
他以為所有警察都好唬弄。
他以為自己是個天生的導演。
他以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劇本來演繹。
可是他錯了,徹底誤判了警察的實力。
顧晨將一個又一個的證據擺在他面前時,反問他,讓他忽然無力辯駁。
是的,視頻中截圖和四名患者的身材嚴重不符。
之前鄒院長利用輿論,將四名患者逃走的消息告知警察,就是想誤導警察,讓警察根據四名患者逃跑的事實,來展開相應的調查。
如果找不到,那就是一起失蹤事件。
鄒院長從一開始就沒想讓警察找到這四名患者,尋找患者只不過是假命題。
“現在也沒有其他人在,你不用有所顧忌,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吧。”顧晨將筆錄本拿在手里。
“你…你是怎么發現的?”鄒院長還沒從剛才的震撼中緩過神來。
在他的認知里,就算警察發現漏洞,那也不會這么快。
可顧晨的調查僅僅過去沒多久,竟然就已經查到自己的身上。
“你們可能是太過自信了,以至于認為我們會按照你們的劇本來尋找。”顧晨打開筆錄本,將自己在調查中,詳細記錄的那些細節展開道:
“如果說電路檢修是巧合,保安室里的無名電話是巧合,四名患者逃出精神病院之后,躲避所有監控是巧合,那這樣的巧合,你們為何不去買彩票?”
顧晨列舉的這些事實,就算鄒院長要狡辯,他也沒辦法證實自己,為什么能在沒有出院的監控畫面的情況下,再次從外頭走進來。
光這一項,顧晨就足以抓住他把柄。
沉默了幾分鐘,鄒院長忽然露出了笑容,眼神凝重的看著顧晨:“顧警官,你贏了,沒錯,患者逃離精神病院只是一個噱頭,實際上根本不存在這樣的事實。”
“噱頭?”盧薇薇更加好奇的問他:“你們制造這個噱頭的目的是什么?還有,那四名真正的患者,他們現在在哪里?”
“鄒院長,我勸你還是老實交代,別以為我們查不出來。”王警官也是擺出一副寬容的姿態。
畢竟能從嫌疑人口中問出結果,比自己親自去調查,這樣的時間成本,差距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大。
“我…我說。”鄒院長慢慢的…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理了理上衣,安靜的坐下去。
與先前的慫貨形象相比,現在的鄒院長,看上去卻略顯老辣沉穩。
眼神中透露出的那絲看人的目光,更是讓人難以琢磨。
“這還要從我的一次借錢經歷開始說起。”鄒院長說著,臉色忽然難看起來。
“借錢?”顧晨愣了一下,追問道:“什么情況?你借高利貸?”
“沒錯。”鄒院長平復了一下心情,繼續道:“當初我買房花費了大量的積蓄,以至于做副業躡手躡腳,那時候有個小學同學來跟我談項目,準備邀請我做一批醫療器械。”
“那時候他買斷了發明專利,可以說,那批醫療器械,比整個市場上的同類型產品,擁有更高的競爭力。”
“而且價格便宜,非常適合大規模普及,如果投產,那等于是在家里數錢,我也不用整天為了這個破院長的頭銜而煩惱。”
“所以你錢不夠,就去借高利貸?”顧晨問。
“也可以這么說吧。”鄒院長聲音有些嘶啞,似乎每個字都有千鈞重:“我在一個網絡借款平臺上,借過一筆錢,到期還錢,一切都順風順水,前幾批資金的投入,也讓我們的產品很快投產。”
“可后來發現,市場上根本不止一家在做這個產品,我甚至一度以為,是有人在侵犯我們的專利,可后來發現并不是這樣,侵犯專利的,恰恰是我們,是我那個同學偽造了一份專利買斷書,利用這個拖我下水,讓我跟他一起干。”
盧薇薇忽然就震驚道:“那你這個同學可夠坑人的,這不是把老同學往火坑里拖嗎?”
鄒院長也是苦悶道:“關鍵是,偽造這種專利買斷書的不止他一個,結果人家通過市場調查,很快查到了我們這邊,廠子被封了,投產的貨物也打水漂,根本不可能售出。”
“當時賬面上的流動資金,全部壓在這批貨上,而更可恨的是,我在平臺上的還款日期也快到了,我還不了這筆錢,當時已經陷入了絕望。”
“窟窿可是你自己捅的,當初怎么就不調查清楚呢?”盧薇薇也是黛眉微蹙道。
這種情況,似乎每年都有。
人有多大實力,就做多少事,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
可有時候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可能有些人內心深處的膽怯會忽然消失。
“我真是倒大霉了,我同學要是不跟我撒謊,可能這筆錢就根本不會打水漂,我也不會背負債務。”
鄒院長的語氣帶著憤慨,似乎每一個字都會猶豫一下:“原本我同學跟我說的情況是,市場上大家都這名干,也沒見有人被追究,可這次,恰恰被我給碰上,只能算我自己倒霉。”
“所有的積蓄敗個精光,還欠著網絡平臺一大筆資金,感覺這下鐵定是完蛋了…”
“等等。”顧晨聽著鄒院長說半天,卻忽然疑道:“你跟我們說這些,跟你自導自演患者逃離精神病院有何關系?”
“沒錯,難道這些跟這四名患者有關系?”王警官也覺得這里面肯定有問題。
“問題是,就在我當時陷入絕望的時候,遇到了周偉。”
“就是那個會三國語言的患者?”顧晨問。
“是的,那家伙簡直是個天才。”鄒院長提到周偉,卻難掩內心的激動:“要不是他,我甚至認為天才在左,瘋子在右是假的,直到遇見他,我發現我需要他。”
盧薇薇差點驚呆了:“你需要他?他是個男人啊!”
“不不,我說的是…我需要他的才華,他可是個計算機天才,絕對的天才。”
顧晨和王警官對視了一眼,兩人似乎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你利用周偉,是不是在進行犯罪活動?”顧晨問。
鄒院長忽然就笑了,抬頭說道:“我承認…是不是可以寬大處理?”
“看你表現。”王警官的回復不清不淡。
這套說辭,他已經聽到耳朵起繭,內心根本沒有絲毫的波動。
每一個犯人都希望自己的罪孽可以得到寬恕,每一個犯人都希望在得不到寬恕的時候,能夠減少懲罰。
在警方找到你關鍵紕漏的時候,抗拒沒有出路,坦白才能獲得寬大處理,這似乎是許多高智商人群共同的認知。
“沒錯,我是在利用周偉,他利用系統漏洞,幫助我侵入到借款平臺,修改了數據,讓我的債務化整為零…”
鄒院長說的很詳細,仿佛在周偉侵入系統的同時,給他帶來的那種刺激,讓鄒院長身臨其境。
“我的天吶,這種借款平臺的系統,周偉竟然能攻破?”盧薇薇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情況。
或者說自己先前也了解過一些黑客的厲害,可真實存在身邊時,卻讓人難以相信。
“那劉主任他們呢?他們為什么會卷入進來?”顧晨腦中的思維開始飛速運轉,這讓他感覺,事情遠遠沒有這么簡單。
“很遺憾,這些人表面看起來人模人樣,可背地里都有一顆極其貪婪的內心,他們先后都知道了周偉可以攻破借款平臺系統的事情,便開始了無休止的索取。”
“很難想象,借款平臺的系統,仿佛在周偉的攻擊面前失效,真的是不堪一擊。”
“多次的戰績讓這幫人嘗到甜頭,他們開始無休止的逼迫周偉,做周偉不愿做的事情。”
“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王警官猶豫了一下,又問:“可你們為什么要假扮這四名患者?他們這些人現在都在哪里?”
“都在醫院,一個隱秘的雜物間。”鄒院長語氣平緩了許多。
顧晨不確定鄒院長有沒有撒謊,但有一點很清楚,這些患者確實還在醫院里,這些在之前的推理中已經證實過。
“周偉不愿配合你們,你們就將他囚禁,以此來達到逼迫的目的,對嗎?”顧晨問。
鄒院長點點頭,道:“是的,你說的一點沒錯,周偉厭倦了這種生活,他知道這是在犯法,我也多次勸阻過劉主任,以及他手下的一名醫師和護士,但是貪婪阻止不了他們的瘋狂。”
“我現在是跟他們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如果我退出,他們依然會公布出去,我承認,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關系。”
“大家彼此間相互制約,誰要想退出,那是絕對不可能,金錢已經麻木了這些人的雙眼,他們開始無休止的利用系統漏洞,無休止的獲取錢財。”
“然而這每一次行動,都要將周偉捆綁在大家一起的列車上,誰也別想中途下車。”
顧晨一邊在快速記錄,一邊抬頭詢問道:“難道你們這樣無休止的進行盜取,系統平臺追蹤不到嗎?”
鄒院長搖頭:“這就是周偉的厲害之處了,他會在每次借款到期之前,修改系統數據,讓系統看上去一切正常。”
“而且這是個大平臺,每天的賬面流水都很多,而我們每次的借款只有幾萬,平臺根本很難發現。”
顧晨忽然想起上次周偉在食堂發怒的情況,趕緊又問:“那周偉上次在食堂的忽然發瘋,顯然是精神病體質在受到挫折后,發病的一種情況。”
“你說的很對啊。”鄒院長也是頗感震驚,道:“你連精神病體質都知道,看來你是對精神病患者有一定研究的。”
鄒院長忽然抬起頭,望著天花板發呆道:“在那次的交流中,周偉跟大家談崩了,他拒絕再為我們服務,他要讓我們立刻給他開具一份出院證明,他要離開這。”
“然而就是因為這件事,才成為證件事的導火索,劉主任威脅周偉,如果不按照他們的意思做,就讓周偉永遠困在精神病院,他不會讓周偉有任何出去的機會。”
“而且還威脅他,要在他的飯菜中下毒,所以那幾天的周偉,心情也跌落至極點。”
“存在于他內心深處的精神病體質,忽然就爆發出來。”
“他在食堂鬧得兇,劉主任他們就越高興,因為他根本逃不出精神病院。”
“啪!”聽到這里,一旁觀察許久的王警官,終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上。
“你們這些人,還有沒有一點職業道德?竟然利用病人為你們謀取私利,要不是發現這場鬧劇,是你們這幫家伙自導自演的作品,我不知道你們還要裝到什么時候?”
“王警官,這…這一切跟我都沒關系,真的,都是那個姓劉的,他貪得無厭。”
鄒院長現在明顯感覺氣氛不對,便趕緊澄清道:“我自從那次還清欠款之后,只讓周偉幫過一次忙,而劉主任他們太貪婪,把周偉當做提款機,可囚禁周偉的提議我是反對的,要不是大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根本不會跟他們同流合污。”
顧晨收回合上筆錄本,起身問他:“既然周偉是你們的提款機,那你們為什么要把其他三個人也給囚禁?他們有什么錯?”
“不,他們沒錯,錯在我們。”鄒院長此刻一臉沮喪:“由于周偉平時都跟這幾人在一起,我們無法下手,只好將這幾人統一騙到一起,然后全部關進了隔音棚。”
“什么?你們囚禁其他三個人,竟然是因為跟周偉走的近?”
鄒院長點點頭,并不否認。
“你們真的該死。”盧薇薇的雙拳握得咯吱作響。
從來沒想到,能在這所精神病院內,見到這幾個人渣。
“我問你,這四人究竟在哪?”顧晨再次提醒著鄒院長。
“在…在精神病院,住院樓對面的雜物間。”鄒院長說。
顧晨趕緊來到窗邊,目光遠眺。
隔著中間的一些假山池水,終于找到了那片沒開發的空地。
地上有許多雜草,周圍都是一些廢舊的雜物,雖然在醫院內,可很少人會去那。
“盧師姐,你先盯著這家伙,我跟王師兄去去就來。”顧晨說。
盧薇薇點頭:“注意安全。”
沒過多久,顧晨和王警官便穿過雜草堆,來到了那處隱秘地點。
大門上鎖,顧晨和王警官就用地上的磚塊,將鎖砸開。
推開門時,包括周偉在內是四名患者,此刻都被五花大綁,每個人都被困坐在一個鐵柱上,所有人嘴上纏著膠帶。
見警察沖進大門的那一刻,四人先是嚇一跳,可看見制服的一瞬間,幾名患者甚至嗚嗚大哭。
十幾分鐘后,整個精神病院開始熱鬧起來。
在住院樓的大廳內,包括周偉在內的四名患者,此刻正一臉懵逼的站在一起。
不少人見到此情況也是一臉懵逼。
“怎么回事啊?這四個人竟然找到了?”
“警察真厲害,果然還是警察靠譜啊。”
“這幾人看著都不正常,怎么會腦袋抽筋,想到逃離精神病院呢?這幫人這種精神狀態,出去后還不餓死?”
“現在好了,人終于找到了,看來大家的擔心是多余的。”
就在不少醫院的工作人員正在熱聊時,忽然有眼見的護士發現,鄒院長卻戴著一雙玫瑰金手銬,從電梯口出來。
“鄒…鄒院長?那不少鄒院長嗎?”
“他…他怎么了?怎么還戴著手銬呢?這女警怎么回事啊?”
“鄒院長要被帶走了?不會吧?人不是找到了嗎?難道還要擔責任?”
“有誰知道啥情況嗎?這到底怎么回事啊?”
好多人都驚呆了,感覺精神病院里出大事了。
“周偉。”顧晨忽然提醒面前的周偉,問道:“將你們囚禁起來的人,是他嗎?”
“是…是他,就是他要綁我們,就是他。”周偉整個人臉色鐵青,手指顫抖的指向鄒院長。
現場忽然一片嘩然,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望著鄒院長。
這時候,劉主任和那名白大褂女子,還有周偉的護士,也從另一處通道口走出來。
見現場圍了許多人,又聽路過的護士說逃跑的患者找到了,都趕緊下來確認情況。
“劉主任。”顧晨不何時,出現在劉主任身后,將胖胖的劉主任嚇一跳。
“原…原來是顧警官啊,呵呵,什么情況?”劉主任沒了先前的淡定,多了一份惶恐。
顧晨沒跟他廢話,直接掏出手銬,將劉主任拷上。
而此刻,白大褂女子和周偉的護士,見劉主任被拉,頓時趕緊轉身想逃之夭夭。
卻被搶先一步的盧薇薇,張開雙臂,攔住了退路:“既然來了,就別走啊。”
“盧…盧警官,你們這是…”周偉的護士嚇出一頭冷汗。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盧薇薇已經將她和白大褂女子,用一把玫瑰金手銬連拷在一起。
“嗯???”
中年女護士和白大褂女子,同時發出不知所以的疑問:“這…這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