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跟顧晨一直巡邏至凌晨,也好利用這段時間,帶顧晨熟悉一下海棠鎮地形分布。
凌晨一點,兩人回到海棠派出所。
下車后,顧晨剛想去辦公室,就被齊天一把拉住。
“晚上不用睡在這,回宿舍睡覺去。”齊天并沒有開門的意思。
“這樣也可以嗎?”顧晨問。
按理來說,值夜班都得待在辦公室,隨時應對突發情況。
“在這里沒這么多講究的。”齊天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道:“外頭都沒人了,沒什么事情的,盡管睡覺去。”
“可我發現咱海棠派出所的電話號碼,都貼滿了整個海棠鎮,如果有情況咱派出所沒人怎么辦?”顧晨也是很好奇。
雖然說是山高皇帝遠,可該有的基本操作還是得規范吧?
“你操心那玩意兒干啥?實話告訴你吧,電話線我拔了,真有情況,他們會來派出所宿舍樓下喊人的,反正咱海棠派出所大院是敞開的。”
見顧晨還是有些猶豫,齊天又拍了拍顧晨肩膀:“沒事的,你盡管回去睡覺好了,有事我會聯系你的,在辦公室睡也是睡,回宿舍睡也是睡,都一樣,宿舍的床還舒服。”
說完之后,齊天又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準備往宿舍走,見顧晨依然不為所動,齊天有點愣住了。
“又怎么了?”
“齊師兄,要不你把鑰匙給我,我在辦公室沙發睡,有情況我通知你。”顧晨說。
齊天叉著腰,搖了搖頭,干笑了兩聲:“好吧,你今天剛履職,又是從芙蓉分局掉過來,肯定還沒習慣這里的環境,不過過些日子你肯定就不會這樣堅持了。”
取下兩枚鑰匙,齊天丟到顧晨手里,道:“晚上不用插電話線,否則有些無聊的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打電話,煩的很,你記住咯。”
“知道了齊師兄。”
兩人在大院調侃了幾句,齊天便回宿舍家中休息。
而顧晨則是用第一把鑰匙,打開海棠派出所辦公樓一口大門,隨后又用第二把鑰匙,打開值班辦公室大門。
剛進門,顧晨首先便將電話線插回到座機上,讓后再將九小件裝備掛在墻壁掛鉤上。
借著月光,顧晨趟靠在沙發上。
這里沒有芙蓉分局的繁華,而且還處于海棠鎮邊緣地帶。
所以這里的夜晚很安靜…
偶爾有路人經過時,街道上那種沙沙的腳步聲,顧晨都能清楚的聽見。
沒有芙蓉分局那種值夜班的緊迫感,在這里休息,顧晨感覺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唯一感覺有些不太習慣的是,這里的一切都很自由,沒人會說你如何如何,也沒有什么太大的競爭力。
所有的工作,都需要全體海棠派出所警員共同來完成。
輕輕松松睡到了凌晨3點多鐘,顧晨忽然被一同電話所吵醒。
揉了揉有些迷糊的雙眼,顧晨接通來電:“您好,這里是海棠派出所值班室。”
幾秒鐘后,電話那頭卻無人說話。
“喂喂,您好,這里是海棠派出所值班室,請問有什么能夠幫助您嗎?
電話那頭依然毫無動靜…
顧晨想起先前齊天的提醒,說讓他拔掉電話線,以免被一些無聊的人,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打電話騷擾。
想著電話那端的報警人是不是在惡作劇?
顧晨剛想掛斷電話,可他忽然聽到一個沉重的呼吸聲。
“喂?請問您能聽得見我說話嗎?”顧晨不急不躁,繼續呼叫。
很快,便有一個激動的聲音傳來:“救…救命啊,救命。”
顧晨忽然一愣,忙道:“您先別急,有話慢慢說。”
隨后,顧晨已經拿好紙筆,準備記錄情況。
“我…我站不起來,我…我的血在流,我不行了,快…快救救我,救救我。”
“這位女士,您先別慌。”顧晨也是冷靜了一下,趕緊回復道:“我們馬上就到,請問您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女子說話聲音虛弱,語氣也是斷斷續續。
“不是在您家里嗎?”顧晨問。
“可…可能是,我想可能是在家。”
女子明顯有些神志不清,這讓顧晨忽然緊張起來,又問:“那您家在哪里?哪條街?”
“我…我不知道,我頭暈,我還在流血,我快不行了。”
“那您至少要告訴我您叫什么名字吧?”顧晨也是被這種無厘頭的報警電話給驚住。
對方連是不是在自己家里都不清楚,這種情況分兩種。
一種是對方已經神志不清,說話開始有些無意識。
還有一種是惡作劇,可聽對方的聲音也不像,而且誰會三更半夜的,報假警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所以顧晨選擇相信第一種。
“警…警察同志,我…我不記得了,我想我是撞到了頭,我現在一直在流血。”
顧晨也是好奇道:“那你是怎么找到海棠派出所電話號碼的?”
“我這里有一張海棠派出所的宣傳冊,我跌倒時打翻了垃圾桶,宣傳冊正好掉在我面前。”女子聲音微弱的回答道。
“那您身邊就沒有一個親人嗎?是否讓他們幫您叫輛救護車?”顧晨說。
“沒有,沒有任何親人在身邊,我…我快不行了,請你們快點來啊!”
那女人的聲音越來越弱。
顧晨也很著急。
以往處理警情,遇到過各種情況,可是報警人連自己叫什么,家住哪里都不清楚。
這種情況顧晨也是第一次遇見。
所以現在的顧晨比她還要著急。
“請您告訴我,您能看到什么東西嗎?”顧晨繼續問。
“我…我看到窗子,窗外,街上,有…有一盞路燈。
“街上有路燈?”顧晨想了想,女子家面向大街,必定是在一層不太高的樓上,因此她才能看得見路燈。
“那您家窗戶是怎樣的?”顧晨繼續查問:“是兩扇寬體推拉窗?還是窄體推拉窗?”
“不…不是寬體推拉窗,是…窄體的,小窗戶。”
顧晨又根據今晚巡邏時,對周圍建筑的觀察,很快得知,這一定是在一個舊社區內。
雖然海棠鎮也有部分商品房,但大多還是海棠礦區局的老家屬房。
兩種新老社區的特點,最直觀的表現就在窗戶上。
新開發的商品房,窗戶視野好,與老舊社區的家屬房相比,在窗戶的尺寸上,明顯不是一個等級。
將這些信息記錄完整后,顧晨又問:“那您現在開燈了嗎?”
“沒…沒有。”
女子聲音越來越弱。
顧晨還想再問,可對方已經不再有聲音回答了。
如果不盡快采取行動,女子可能有生命危險。
“該怎么辦?”顧晨皺了皺眉頭,趕緊道:“請你先不要掛斷電話。”
顧晨也是趕緊拿起自己的手機,開始撥通齊天的電話。
很快,便聽見齊天迷迷糊糊的問話聲:“顧晨啊,又怎么了?都凌晨三點了,你不困嗎?”
“齊師兄,有情況,有人現在需要警方救助,可能隨時會有生命危險。”顧晨趕緊將剛才的情況,簡單的跟齊天說明一下。
齊天也是被顧晨的解說嚇一跳。
剛才明明讓顧晨不要插上電話線,這家伙不聽,現在可好,還真遇到警情了。
可這種報警人連自己叫什么,家住哪里都不清楚,還是個神志不清的人,這就有點頭大了。
“顧晨,這事沒辦法。”齊天也是沉默了很久,才道:“我們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根本是不可能找到那個女人的。”
“可我們不盡快找到她,她可能會死。”顧晨也是心急如焚。
齊天忽然有些生氣,道:“這說不定是哪個人的惡作劇,什么線索條件都不提供給我們,這讓我們怎么找?”
“可是…”顧晨也是猶豫了一下。
感覺這確實是個棘手的問題。
警方不可能在報案人不提供姓名和家庭住址的情況下出警。
可事出特殊,顧晨不愿放棄。
警察的職責就是保護人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
現在明明知道電話那頭的報案女子,可能隨時會有生命危險,可現在不作為,萬一真出了事情,顧晨會內疚一輩子。
突然,顧晨有了一個瘋狂的念頭,趕緊對著電話道:“齊師兄,我有一個辦法,你看行不行?”
“你有辦法?”齊天也是愣了一下,隨后趕緊問顧晨:“那你快說說看。”
“咱們可以將所有警車的警笛打開,去到海棠鎮四處居民聚集點,這樣我可以通過對方還未掛斷的動靜,聽到咱們警笛的位置。”
“再確定具體方位后,咱們再可以用擴音機,讓大家打開燈光,這樣便可以找到女子的位置,因為她家里沒開燈。”
齊天也是嚇壞了:“顧晨,就是咱們所長高進都不敢這么胡來,你要知道嚴重擾民的后果,本來咱們海棠派出所,在海棠礦務局員工的心目中,存在感就很低。”
“你這樣一鬧,所有人都有抱怨,日后要是鬧出什么是非了,那可就問題大了。”
“可這也是唯一的辦法。”顧晨還是極力勸說。
可齊天依然堅持:“絕對不行,你這個做法太瘋狂了,我根本坐不了主。”
想到這里,齊天忽然靈機一動,道:“不過你可以跟咱們所長高進商量,看看他是什么意思?如果他同意,那我也沒意見。”
齊天的想法也很簡單。
這種瘋狂的舉動,已經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職責范圍。
在海棠派出所這么多年,敢這樣做的人還從來就沒有過。
“咱們派出所的人員電話聯絡表,就貼在辦公室的門后邊,你可以去找他,而且你這個方案,需要調動咱派出所的所有車輛,所以你必須請示他。”
齊天內心和顧晨一樣,都是心急如焚,可這也是自己唯一能給顧晨做出的最佳選擇。
“謝謝齊師兄。”
掛斷了齊天的電話,顧晨趕緊來到門后。
果然,海棠派出所所有警員的聯絡名單表全部在上面。
而且還包括以前一些警員的電話號碼。
顧晨沒多想,首先找到了高進的號碼,并撥打過去。
沒過多久,高進那迷迷糊糊的詢問聲也傳過來。
“我是高進,請問是誰?”
“高所,我是新來海棠派出所的顧晨,我有要事跟您匯報。”顧晨的語速很快,說話也很清楚。
“哦?原來是顧晨啊,你不是在宿舍休息嗎?是不是在海棠派出所帶不習慣啊?”
高進也是帶著一副勸說的口吻道:“新同志剛來第一天,多少都會有些這種情緒,不過我相信你是可以克服的,有什么事情咱們明天再說?行嗎?”
說完之后,高進也是打了一個重重的哈欠。
“高所,我要匯報的情況并不是這樣。”
顧晨也是怕高進誤解,趕緊將剛才的情況匯報了一下,并說出了自己的方案。
高進也愣住了:“你小子今天剛履職,就代替老譚,去跟齊天一起值夜勤?”
想了想之后,高進又道:“可是你這樣做,會讓居民引起恐慌,這要上頭怪罪下來,可是很嚴重的事故。”
“高所,我只知道救人就應該爭分奪秒,至于上頭如果要怪罪,就由我顧晨一個人來承擔好了,反正現在壓倒一切的迫切要求,就是要救出這個可能會隨時死去的女子,所以我懇求您,盡快拿出行動吧,否則這一切都將是徒勞無益。”
電話的另一端靜默了片刻,而后顧晨聽到了回復:“好吧,我們就這么做,我馬上聯系所有人,在海棠派出所大院集合。”
掛斷電話,很快,警員宿舍的不少套房亮起燈光。
隨后,住在海棠派出所宿舍里的警察,全都來到的大院停車棚,一個個精神疲憊。
海棠派出所有警車兩輛,警用摩托車四輛,這是所有的家當。
而今晚,這些車輛將全部開往海棠鎮四個居民片區,整個海棠派出所頓時熱鬧非凡。
18分鐘后…
6輛警車在海棠鎮發出了響亮的警笛聲,每輛車在一個區域內四面八方的跑。
所有分布在不同地方的海棠鎮居民,都被這樣響亮的警笛聲吵醒。
很快,沉睡的海棠鎮開始蘇醒,不少人甚至打開窗戶,對著擾民的警笛破口大罵。
因為此刻的所有警笛音量,都已開到最大。
顧晨依然拿著辦公室座機電話。
那邊的女人已經不能再說話了,但顧晨仍聽到她那急促的呼吸聲。
五分鐘后,顧晨忽然再次撥通了所長高進的電話。
高進是這次行動的現場指揮,而顧晨則是“總指揮。”
“高所,我已經聽到了電話里傳來的警笛聲。”顧晨說。
高進立刻聯絡了一號警車道:“一號車,熄滅警笛。”
隨后,高進繼續問顧晨:“那現在呢?”
“我還是能聽到警笛聲!”顧晨回答說。
“二號車,熄滅警笛!”高進再次下達指令。
“我還是能聽得見…”
高進繼續下達指令。
很快,直到第5輛警車,顧晨忽然急促的說道:“高所,我現在已經聽不見了。”
所長高進趕緊下令:“5號車,再放警笛。”
沒過多久,顧晨告知:“我現在又聽到了,但越來越遠!”
“5號車掉頭,往回開。”高進下令,也是一頭冷汗。
不久,顧晨喊道:“又逐漸的接近了,現在聲音非常刺耳,應該剛好到了正確的路上。”
“我知道了。”所長高進此刻深呼吸,再次對5號車下達指令:“5號車,你現在停在原地,看看周圍什么情況?”
“高所,還能有什么情況啊?我都快被趴在窗口的居民罵慘了,這幫人正在問候我八輩祖宗呢。”
回話的警員也是一臉的憋屈,心說這大晚上的,干嘛要接這種任務?
這明顯是吃力不討好,搞不好會引起民眾的投訴。
高進繼續拿起與顧晨通話的手機,道:“顧晨,現場道出都是問候八輩祖宗的話,咱們的警員不容易啊。”
“高所,你讓這位師兄利用擴音機,對民眾喊話,告訴他們,我們正在尋找一位生命有嚴重危險的婦女,我們知道她在一間沒有開燈的房間里,請他們打開家里的燈光,為我們辨別目標。”
高進愣了一下。
顧晨這小子,確實給自己提供了最佳方案,于是道:“你先等著。”
隨后,高進又將顧晨的原話,告知了5號警車上的兩名警員。
沒過多久,顧晨就在與報案女子通話的電話中,聽到了警方的擴音機喊話。
“各位女士和先生們,我們正在尋找一位生命有嚴重危險的女士,我們知道她在一間沒有開燈的房間里,所以,請你們打開家里的燈光,請你打開家里的燈光。”
這樣的喊話持續了幾遍,隨后便沒了動靜。
顧晨心里咯噔一下,靜靜等待。
電話中問候八輩祖宗的咒罵也消停下去。
又過了一會,顧晨開始聽見一陣“砰砰砰”的撞門聲。
隨后在電話中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然后聽到其中一名警員說:“這女人,好像已經失去知覺,但脈搏仍在跳動。”
“我們得立刻把她送到醫院去,我相信還有救。”另一名警員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