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先前在老太太家中并沒有太多的發現,也就無法利用大師級合情推理,將已知線索拼湊起來。
可是現在劉法醫的一本“遠古書籍”的出現,似乎大大緩解了自己這方面的焦慮。
一張白紙。
一把小鉆子。
一本《盲文初級教程》。
原本毫無頭緒的疑點,忽然間連成一片。
顧晨辦案向來爭分奪秒,可以說是效率優先。
這種拼湊起來的線索,也讓一旁的盧薇薇極為期待。
“一本《盲文初級教程》,光學習就得花費不少時間吧,而且老太太留在紙張上的小孔,看起來真讓人揪心。”
盧薇薇反正是看不懂…
感覺紙張上這些小孔,簡直有點像看天書一樣。
但是對顧晨來說,這只是一本書而已,對他來說還是構不成太大的難度。
別人看完一本書或許需要一整天時間,但是顧晨看完一頁書只需要五秒鐘,并且能將頁面上的內容全部給記住。
有這種專精級記憶力做支持,顧晨所需要的僅僅是時間。
“嘩啦…嘩啦…嘩啦!”
在盧薇薇的面前,顧晨開始翻開教程,很認真。
盧薇薇雖然看不懂,但還是選擇坐在顧晨的對面,雙手托著下巴,呆呆的看著顧晨認真看書的樣子。
心里想:這顧師弟認真看書的樣子,還真的很帥呢。
上次在圖書館,盧薇薇就見識過顧晨看書的速度,可以說當時就把自己給震驚了。
要說看書速度,顧晨第二,沒誰敢說第一吧?
顧晨忽然在一個頁面停下來,然后掏出寫字筆,在白紙小孔的下方書寫了幾下。
再然后…又是翻書。
嘩啦啦的,速度更快了。
也不知道顧晨停頓了幾次,盧薇薇完全沒有注意到,目光全集中在顧晨的臉上。
“找到了。”顧晨忽然撇嘴一笑,抬頭看著盧薇薇。
盧薇薇立馬抖了一下,從失神的狀態中反應過來,然后趕緊轉移掉自己的目光,問:“那什么…你找到什么了?”
“你看這個。”顧晨將白紙掉過頭,遞給面前的盧薇薇。
“劉耿…要害我?”盧薇薇念著顧晨翻譯出的文字,忽然就愣住了:“這…這怎么回事啊?為什么是劉耿?劉耿不是孝子嗎?”
盧薇薇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然后回神道:“顧師弟,你確定沒有翻譯錯誤嗎?”
“我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不過你看。”顧晨也不是憑空翻譯,而是參照剛才盲文的對照。
劉法醫也被顧晨和盧薇薇的震驚所吸引,趕緊走到顧晨的身邊。
然后拿起那張翻譯的白紙,扶了扶眼鏡仔細查閱。
“顧晨,你看得懂盲文?”劉法醫表示很震驚。
“我看不懂,但是我可以用你這本書參照。”顧晨說。
劉法醫不可思議的捏起《盲文初級教程》,然后放在手中掂量著分量,道:“這么厚的書,你竟然用這么短的時間就能找出翻譯字體?”
“沒錯。”顧晨說。
“普通人可能光了解這本書都得花上不少的時間,可你直接就翻譯,這…這也太離譜了吧?會不會是搞錯了?”
反正劉法醫不信。
顧晨真要有這種特殊的本事,那那些擠破頭皮參加高考的考生們豈不哭暈在廁所?!
然而當自己看到第一個盲文對應的漢字“劉”時,劉法醫眸子微微一瞪。
隨后他趕緊翻到之后有折角的頁面,這里是翻譯盲文對應的第二個漢字,顧晨用筆圈的明明白白,對應的是“耿”字。
這下劉法醫有些不淡定了,他繼續嘩啦啦的翻閱起來。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顧晨用筆圈出的盲文,組合成為漢字就是“劉耿要害我”。
劉法醫檢查了第三遍,完全正確。
“怎么樣?有問題嗎?”盧薇薇也是抱著懷疑的心態問劉法醫。
“顧晨,你可能是個天才。”搖了搖頭,劉法醫服輸道:“這種書我要是研究下來,可能需要兩三天,可…可你只用了半個鐘頭啊。”
“真的這么厲害嗎?”盧薇薇也不敢相信。
雖然盲文自己看不懂,可能是自己的問題,但是連劉法醫都是望而卻步,那只能說明這本書有多難看懂了。
理解花時間,查找還要花時間。
可顧晨的30分鐘,似乎走過了劉法醫兩三天走過的路程。
這不禁讓劉法醫產生了一種嚴重的挫敗感。
“我覺得這里邊會不會有什么誤會?”盧薇薇也是提出自己的質疑,道:“畢竟我們一起去西街小學路,找到美美超市的時候,也才是上午九點啊。”
“而老太太的死亡時間,卻是在九點至十點之間,這期間店員是打過電話的,那時候劉耿在批發市場,根本沒有殺人的時間。”
“他或許…可以偽造出一個時間來。”顧晨說。
“難道,這一切都是他的障眼法?”盧薇薇略有所思的看著顧晨,道:“也就是說,劉耿當時在撒謊,他當時就在家里,給老太太喂下有毒的蓮子羹?”
看著顧晨和盧薇薇開始探討,劉法醫反而輕松起來…
他抹了一下額頭,笑道:“不管正確與否,既然有結果,那就去調查,順藤摸瓜總能找到結果的。”
“劉法醫說的對。”這時候,待在門口的王警官也走進來。
“老王,兇手可能是劉…”
“我知道。”
還不等盧薇薇把話說完,王警官就打斷道:“我剛才已經聽見了,劉耿,這家伙就是個影帝,不就是作案時間嗎,咱們找。”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了。”盧薇薇也是握拳道,恨不得立馬行動起來。
幾人離開了技術科,直接去往劉耿常去的批發市場,詢問當地的商販,九點至十點之間,劉耿的具體去向。
“這個人見過沒?”
來到一處商戶的門口,顧晨將劉耿的相片拿出來。
“這不是西街小學隔壁的美美超市老板嗎?”胖胖的商戶老板說。
“那這么說你就是認識咯?”顧晨問。
“沒錯的。”胖胖的老板點點頭,道:“他劉耿經常會來這里進貨,咱們這些老商戶都認識。”
“那他今天九點至十點之間,你是否見過他在批發市場活動?”顧晨又問。
“這個…”胖胖的老板猶豫了一下,轉身問身后的一名女子:“老婆,今天早上劉耿來市場的時間你還記得啵?”
“劉耿來商場的時間?”中年女子回想了一下,抬頭道:“他一早就在批發市場。”
“那就是說,他來過批發市場?”顧晨問。
“是的,我記得經過店里好幾次,但是他沒進店拿貨,我們也就沒招待,畢竟他喜歡賒賬,可咱也不能鋪貨呀,劉耿手里沒多少錢,加上他的老店面要拆遷,指不定還上這些貨款要多久時間呢,他都還有些余款沒有給我結清呢。”
中年女子啪啦啪啦說了一大堆,也就是一個意思,劉耿手里沒錢,讓自己鋪貨給他,門都沒有。
“那你能記得九點到十點之間,他是不是還在批發市場?”顧晨將剛才的情況也記錄在案。
“這個嘛,好像是在的。”中年女子回想了幾秒,忽然又道:“哦,對了,他在九點左右,好像在我隔壁店里接了一個電話,聽他口氣好像是老店的店員找他,然后就跟隔壁店老板說他去上廁所,之后就沒見到人影,直到快十點半,他才到隔壁店里,把貨給搬上了三輪車。”
顧晨回頭看了下盧薇薇和王警官,三人似乎都有些警覺。
王警官道:“你怎么就能確定是九點到十點半之間?你是有看時間?”
女子搖頭:“我沒看時間,是隔壁老板看的時間,我倆還開玩笑,說這劉耿上個廁所這么久,還以為他掉廁所里了呢。”
“沒錯。”胖胖的店老板也道:“這個劉耿,在隔壁訂好貨,直接就沒了人影,打電話也不接,隔壁還以為他去別家訂貨了呢,還準備讓店員把貨再搬進倉庫里,店員因此還抱怨了好一陣子,這是在劉耿回來之前我看到的。”
“也就是說,劉耿在九點至十點半之間,并沒有出現在副食品批發市場?”顧晨抬頭看著夫妻二人。
兩人也是愣住了,相互看了彼此一眼后,這才一起點頭。
“可能是在上廁所吧,也可能是去辦其他事情了,總之這段時間沒有看到他。”中年女子說。
“謝謝你們的配合。”顧晨寫好記錄,對著二人標準的敬禮。
也就在顧晨、盧薇薇和王警官離開副食品批發市場的時候,王警官也接到調度室同事的電話。
在“嗯嗯”了好一陣子后,王警官笑道:“咱們調度室的同志們很給力啊,從監控里發現,九點之后的劉耿,曾經離開過批發市場,去附近一家粥店買了蓮子羹,然后打車去往江南市紡織廠社區。”
“他真的有中途離開過?”顧晨也是奇怪的問了一句:“那就是說,他在接到店員告知有警察來老店之后,還特地以手頭工作忙為由,故意將我們拖延在老店,然后伺機回家作案,之后又開著三輪車,在新店卸貨,從而造成一種自己不在現場的假象?”
“而他購買的蓮子羹,就是劉法醫所檢測出有毒物質的食物。”盧薇薇也補充道。
所有人線索連成一片,大家頓時相視一笑。
顧晨之前有在醫院里看見,劉耿跪在地上挪向自己母親尸體的那一刻,有種隱隱的痛心。
可卻沒想到,這家伙會在進貨之余,明知道警察在老店等他,卻還跑去江南市紡織社區,將含毒的蓮子羹喂給自己的母親。
“這種人抓到就該千刀萬剮,這種事情也做的出。”王警官也是嘖嘖兩聲,感覺有必要立馬將他捉拿歸案。
“王師兄,你可以先等等。”顧晨見王警官準備出發,頓時提醒道:“我們不用去找他,讓他自己來找咱。”
“你的意思是?”王警官不解。
然而顧晨卻已是成竹在胸。
下午五點。
騎著修好的三輪車,劉耿來到了芙蓉派出所大院。
他將車停在雨棚下,便往辦公大樓跑。
問了業務大廳的一名警察后,便一路來到了刑偵三組的大門口。
“篤篤篤!”劉耿連敲了三下門,問道:“請問顧警官在嗎?”
“我在這。”顧晨忽然出現在他的身后。
劉耿也是嚇一跳,隨后問道:“顧警官,你打電話跟我說,毒害我母親的人已經抓到了?那他在哪?”
劉耿還假裝嘗試的往辦公室里看幾眼。
顧晨二話不說,將身上的玫瑰金手銬,直接拷在了劉耿的手上:“那個人現在就站在我面前。”
“你…你開什么玩笑,快把我放開,我是來找兇手的,你們怎么能這樣對我?”
劉耿也是萬萬沒想到,警察竟然會來這一手,頓時在辦公室門口不依不饒:“你們快放開我,你們到底想干什么?”
“就你做的那點破事,別指望我們不知道。”盧薇薇隨后也走過來,眼睛瞪著劉耿道。
“瘋了,你們真的是瘋了,我讓你們找毒害我母親的兇手,你們卻把我抓起來,你們到底什么警察啊?”
走上前的王警官翻了個白眼,忽然道:“你不是想知道為什么嗎?跟我們過去就知道。”
審訊一室。
劉耿此刻已經被戴上手拷,整個人在審訊室內坐立不安,神情焦灼的看著三人。
“姓名。”顧晨抬頭問。
“你…你們不是已經知道嗎?”
“姓名。”顧晨沒理他,繼續問。
“劉…劉耿。”劉耿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感覺心里不爽,又道:“誒我說你們,到底要…”
“年齡。”
還不等劉耿把話說完,顧晨又問出第二個問題。
劉耿整個人傻眼,卻又奈何不了,只能無奈的趟靠在座椅上,指著顧晨道:“可以,你小子可以。”
“年齡!”
“籍貫。”
“江南市…”
一連串的發問,讓劉耿明顯感覺,現在的自己,已經是受審的嫌犯。
越來越多的不安,開始讓劉耿的表情越加的嚴肅。
“你九點到十點之間在干什么?”盧薇薇問。
“上廁所。”劉耿靠在座椅上,話越來越少。
“一個廁所要上一個半鐘頭?”顧晨頓時也是激動起來,道:“據我所知,副食品批發市場的公共廁所,可都沒有裝馬桶,你蹲在那里難道不累嗎?”
“你就說你想問點什么吧?”劉耿的情緒開始展現出憤怒的一面。
“劉耿,我來問你,你為什么要毒害自己的母親?”
顧晨這句話說的有些沉重,或者說,自己也根本不相信,眼前這個看似一根筋的家伙,這個在鄰里間口口相傳的孝子,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可以說,但凡有點良知的人,都不會用這種手段,去毒害一個盲人老太太。
而他劉耿,還是老太太的親兒子。
“我知道你不會承認。”盧薇薇也站起身,將整理好的案卷資料拿在手里,走到劉耿的面前給他看。
“這里是我們搜集到,你九點至十點半之間,所有的監控畫面。”盧薇薇站在劉耿面前解釋說:“而你母親之所以去世,完全是因為你那份蓮子羹,里邊含有劇毒物質,我想你應該很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辦理過不少案件,可像今天這種情況,盧薇薇還是第一次遇見。
看得出現在的劉耿依然沒有半點悔改的意思。
一張倔強的面孔始終掛在臉上。
“你還有什么要說的?你毒害你母親的死因是什么?你不是孝子嗎?”顧晨趁熱打鐵,趁著劉耿心里防線崩潰的瞬間,趕緊追問。
隨后又拿出那份帶孔的白紙,道:“你母親在臨死前,已經將你的犯罪行徑用盲文記錄下來,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劉耿忽然抖了抖身體,怒道:“因為她沒把我當兒子,從來就沒有。”
劉耿聲音很大,但卻嚇不倒警察。
王警官直接就是一拍桌子,將劉耿的囂張氣焰又給震回去:“吼什么吼啊?比嗓門大是不是?”
“是你們逼我的。”劉耿忽然變成一頭暴怒的獅子,整個人從剛才平穩懵逼的神情間,轉眼變成一頭兇狠的猛獸。
眼神開始變得犀利起來…
“真是你干的?”顧晨不確定的再問一句。
劉耿又“嗯”了一聲,很顯然他并不想抵賴。
各種證據都指向自己,劉耿也不傻,知道自己這次是在劫難逃。
王警官猛拍桌子:“好你個劉耿,我們警方辛辛苦苦幫你母親找死因,你卻把我們繞進去,讓我們相信你有不在場證據,讓我們相信你是個孝子,讓我們相信你是絕對的受害人,你太狡猾了,幾乎用你純熟的演技騙過了所有人。”
王警官一陣呵斥后,看了眼顧晨。
顧晨依舊是面無表情的嚴肅樣,令王警官摸不清他的想法。
顧晨給劉耿打電話,利用請君入甕這招,確實是值得自己學習的。
“劉耿,你沒有殺人動機,可為什么?”顧晨忽然嚴肅起來,認真的問他:“孝子是裝不出來的,可你卻做了違背天理的事情,這很奇怪不是嗎?所以我就想知道,你的殺人動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