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劇組伙食的盧薇薇發現了一個問題。
更準確一點的說,在來到杏花村以后,盧薇薇都是抱著探班的心態,在這里觀察著活動參與者,也就是這些富豪的生活狀態。
他們這些人在吃飯的時候也是有人跟拍的…
此時就蹲坐在一間民房的門口,幾個人苦笑著看向彼此。
旁邊蹲著幾只小狗幼崽,不時盯著幾人碗中的飯菜,等待著從天而降的美食。
盧薇薇用胳膊碰了碰顧晨,問他:“顧師弟,你看那幾個人像是有錢人嗎?”
顧晨扒了幾口飯,回過頭瞄了一眼,說道:“有錢人也不會把‘有錢人’三個字寫在額頭上啊,沒有那些浮華的東西,怎么看都像個普通人。”
“就是啊,沒有那些榮譽加身,不就是普通人嗎?”盧薇薇也跟腔道。
二人吃完晚飯,并留下伙食費后,便來到幾名富豪參與者身邊。
這邊的吃飯鏡頭也已經拍完了…
幾名攝影師、燈光師和場務,也都如釋重負的“哎喲”一聲,然后甩了甩胳膊,趕緊跑去劇組后勤部吃晚飯。
盧薇薇瞄了幾人的飯碗一眼,當時就驚呆了:“劇組吃的那么好,你們就吃黃瓜青菜?連肉都只有這么一丁點?”
“我住的是一家貧困戶家里。”一名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說道:“兩個老人的兒子,平時在外地打工,很少回家,老兩口平時省吃儉用,就想存點錢給兒子在城里買套房,所以平時都這么吃。”
顧晨和盧薇薇一眼就認出了他,這不就是在村口牽著大黃牛的那個人嗎?進村之前是見過的。
“是你啊?咱們在村口見過面。”盧薇薇驚呼道。
“你好,女警官,咱們是在村口見過的。”眼鏡男子客氣的點點頭,隨后又開始強行塞飯。
“是飯菜不好吃嗎?”顧晨見他難以咽口的樣子,不由問道。
“不是的。”眼鏡男子搖頭,說道:“飯菜都挺好,只是我還吃不習慣,畢竟我對口味的要求都挺高,煮飯的水都得用斐.濟水,所以…”
說道這,男子頓了頓又道:“算了,我現在的身份是老兩口的兒子,這幾天是體驗生活,適應生活,后面的日子,就得利用自己的實際能力,幫助這家人擺脫底層的生活,幫助他們脫貧致富。”
“那你們在體驗的這幾天里,有什么收獲嗎?”顧晨也很好奇,這樣的測試有什么新奇之處。
男子擺擺手,苦笑著說:“最開始,我們幾個參加節目的朋友都一致認為,一個人只要有能力,就不會永遠待在最底層,但在體驗幾天后,我們都發現,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浪費在一天三餐上。”
“可不是嘛,民以食為天。”白小蘭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的,也加入了話題討論。
“沒錯。”眼鏡男點點頭,也表示肯定:“白天出行成本無力承受,甚至要靠走路去鎮上,晚上住在農村里掙扎求生,這幾天下來,好幾個參與者都不再提能力,不再提斗志,他們意識到,這種生活完全沒有盼望啊。”
他看著自己碗里的飯菜,不由冷笑了一聲:“我們現在每天想的只是下一頓吃什么,根本沒有心力去計劃未來,而且劇組發的生活費不夠生計,更別提其他的發展。”
“所以你們用盡全力,也只是活成一個普通人?”顧晨一句話瞬間扎心了。
眼鏡男子苦笑了一聲后,竟然開始偷偷抹眼淚。
是啊,劇組在那里吃著美味佳肴,自己跟一幫參與者在這里吃著普通伙食,每天勞累的只想吃點好東西。
曾經的優越生活跌入了谷底…
事實上,這些人都是所謂的天之驕子。
在自己的家族企業中,都有不錯的平臺和成績,認為自己能力爆表。
想想當初在朋友圈里發的各種雞湯,嫌棄平凡人各種不上進,認為他們買不起房子是活該不努力。
可現在來到杏花村幾天待下來,光眼鏡男就已經受不了了。
他拍了拍自己浮腫的雙腿,笑著對顧晨說:“警察同志,你知道嗎?這幾天走過的步數,夠我一個月的數量了,出門沒有豪車,全靠兩條腿,我去打掃完院子之后回到房間,腿都無法伸直,有兩個人已經堅持不下去了,他們已經退出了錄制。”
“那豈不是很沒面子啊?這不是打臉嗎?”盧薇薇也很好奇,當初的豪言壯語哪去了?
“咱們這幫高談闊論的人還有臉嗎?”眼鏡男苦笑著看向盧薇薇:“我們只是家境優越了些,一出生就贏在起跑線上,真沒有資格去說人家不努力,有些事情只有親身體會才知道。”
“所以,你會繼續完成拍攝嗎?”白小蘭也不由問道。
剛開始還以為這檔網絡綜藝實驗節目會很有趣,可現在看來一點不好玩。
最起碼已經有兩個人宣布退出了,才兩天的農村生活就受不了。
白小蘭甚至查過退出節目的二人資料,每個人的微博里除了豪車就是酒會,再不然就是一些所謂行業的高峰論壇。
配圖文字永遠是那些沒用的廢話,比如什么“你只管努力,剩下的交給天意?”
比如什么“跌倒了就拍拍身上的灰塵站起來,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馬。”
這些話在這些含著金鑰匙出身的富豪眼里,簡直容易的不行。
可換位體驗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幾天的農村生活,讓這幫體驗生活的富豪清楚知道。
只要你一直堅持下去,你就會發現幸運一定會發生在別人身上。
吃得苦中苦,心里會更堵。
而且有時候,只要你下定決心做某件事,全世界都會拖你后腿。
“那幾個退出節目的人,好像愿意資助這幾家貧困戶,但是他們沒有能力做到,排除掉財富,用自己的實力去幫助這幾家貧困戶快速脫貧。”眼鏡男子推了推眼鏡。
“所以空話大話誰都會說,真正能做到的,還是得腳踏實地,具體問題具體分析。”顧晨也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警察同志說的沒錯。”眼鏡男子苦笑著說道:“我再也不會去說那些沒用的廢話了,也不會再說普通人活不好,是因為不夠努力,每個人生活的境遇不同,生活的軌跡也就不盡相同。”
看了看屋內墻壁的掛鐘,眼鏡男回過頭說道:“你們要找的那個人所在的拍攝組,應該也快回來了。”
話音剛落,村口就傳來一陣急促的狗叫聲,還有不少人的大聲嚷嚷。
“有沒有醫生?有人受傷了。”
顧晨、盧薇薇還有白小蘭,三人相互對視一眼后,立刻起身朝著村口跑去。
村口圍了好多人,王警官和攝影師吳俊也在其中。
很多劇組吃飯的工作人員,也端著碗筷趕到現場。
“啊!疼…疼死我了。”
“救命啊,快救救我!”
一名男子被人扶坐在座椅上,全身上下都的血痕,疼得嗷嗷直叫。
“到底怎么回事?”一名劇組的領導驚叫道:“這個人怎么會傷成這樣子?又不是在拍武俠片!”
導演顯然是進過武俠劇組的,從受傷男子身上的傷痕來看,明顯是利器所傷。
“我們組在森林拍攝任務時,夜晚回來的時候,被一個陌生的黑衣人襲擊了,這個人在森林里上廁所落單,被黑衣人割傷了二十多刀,好在我們劇組的人聽到叫喊聲及時趕到,否則他就死定了。”
一名劇組工作人員戰戰兢兢道,現在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顧晨也擠開了人群,來到王警官身邊,問道:“什么情況王師兄?”
“有人在山里遇襲,被割傷了二十多刀。”
“咦?誰這么狠心啊?”白小蘭看到男子的傷口時,不由躲在了顧晨身后。
現場一下子炸開鍋。
原本是一片和諧的環境,忽然間因為男子身上的傷痕,一個個開始緊張起來。
“咱們這個地方還有這種變態啊?”
“傷人二十多刀?這人也太狠了。”
“可不是嘛,不會就在附近吧?”
不少驚慌的是劇組工作人員,但村民們顯然更驚慌,其中一人就驚呼道:“不會又是上次那個神經病吧,劉家老二現在還在醫院待著呢。”
這一說,讓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集中在一名高瘦的老者身上。
老者眉頭一簇,怒道:“先別管這些,趕緊救人要緊,快去找駐村醫。”
“我去。”一名中年男子自告奮勇,轉身便朝著村落一角跑去。
沒過多久,一名中等身材的駐村醫,便帶著急救箱小跑過來。
大家很快自覺讓出一條通道來。
“怎么會傷成這樣?”中年駐村醫不解道。
“可能是上次那個神經病。”一名十歲大的小男孩插嘴道。
可看見高瘦的村長瞪著他時,立馬低著頭,退回到人群中。
顧晨顯然發現了這些小細節,走到村長面前問道:“您是村長?”
“是的。”高瘦的老者點點頭,看了眼顧晨的警服,心情也是極度復雜。
“那你能說說這是什么情況嗎?”顧晨又問。
老村長皺起眉頭,左右看了看周圍齊聚的目光,不由對著顧晨道:“警察同志,不如咱們去村委說吧。”
顧晨雖然不清楚,但感覺這里邊必有古怪。
王警官問一同回村的幾人道:“你們攝制組的其他人呢?”
“還在路上,應該快到了。”一名穿著馬甲的男子道。
“盧薇薇,你就待在這里等著,去看看胡夢瑤有沒有回來,我跟顧晨去一趟村委。”
“放心吧老王,這里交給我。”盧薇薇點點頭答應了。
來到村委,一處寬敞的房間內,老村長和幾名村里的老人,將門關上,抽出凳子讓顧晨和王警官坐下。
“老村長,你們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那個神經病到底是什么情況?”
顧晨也是根據現場分析情況得知,兇手可能是個神經病,但具體情況自己不太了解,只能向老村長詢問線索。
“你們有所不知,前段時間,咱們村里的一個村民,也是在村落附近的森林里,被一名黑衣人割傷了二十多刀,現在還躺在蟠龍鎮中心醫院養傷呢。”老村長說。
“什么時候的事情?能否給出具體時間?”王警官也問。
老村長和幾名老者相互看了看彼此,然后心中默默計算時間。
“是…十天前。”一名老者率先說道。
“不對,是九天前。”又一人提出不同意見。
“反正不是十天就是九天,基本就是這個時間了。”老村長也記不太清楚,只能說出個大概的時間。
“那十天前的那個村民,他為什么會受傷?”顧晨習慣性的展開調查程序,開始問一些關鍵性問題:“該不會是得罪什么人了吧?”
老村長依舊神情嚴肅道:“我們開始也是這樣認為的,為了查清楚,還特地去問過劉家老二,哦,就是那個十天前的受傷者。”
怕顧晨不明白,老村長還特地說明是劉家老二。
“可是后來問過之后才知道,人家劉家老二一直是個本分的莊稼漢,根本就沒招誰惹誰,平時人也很好。”又一個老者提供了傷者信息。
“那就是說,讓傷者受傷的兇手,動機不明?”顧晨皺起眉頭。
“是的。”老者點點頭,道:“所以我們大家一致認為,這個傷人者可能是個神經病,畢竟傷人二十多刀,卻沒有傷人性命,說明那個黑衣人可能是隨便亂砍。”
“我不同意你的意見。”又一個老者提出了不同看法:“這只能說名黑衣人刀法好,是在警告,剛才那些刀傷你也看到了,人家又是二十多刀,而且是伏擊落單者,這擺明就要針對咱們杏花村。”
老村長一副憂愁的面孔,重重的嘆息一聲道:“看來咱們杏花村,要開始多事之秋了。”
“篤篤篤!”這時候,房間大門被人敲響。
一個沉重的聲音大喊著:“村長在嗎?我是劇組導演,老郭。”
“老郭?”
幾名老者頓時眉頭一簇。
其中一名老者扶著額頭,傷腦筋道:“連續兩次有人受傷,老郭肯定會有意見的。”
“開門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老村長冷著臉,淡然的說道。
顧晨主動上前打開門,只見一名戴著鴨舌帽的中年男子,帶著兩名男女助理,走進了房間。
“村長,你們村附近有神經病傷人這件事,你怎么事先不告訴我?要是我劇組的人受傷了可怎么辦?”導演顯然是來興師問罪的。
劇組現在人心惶惶,如果杏花村再不給出說法,難免會讓眾人對工作的安全性產生質疑。
“郭導,并非我想隱瞞什么。”老村長也是沒好氣道:“只是前段時間發生了一起離奇的傷人事件,我們以為是村里人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找來報復他,可后來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可誰知道今天又發生這種離奇的事情,我們也是很無奈啊。”
“那我可不管。”郭導板著臉,氣呼呼道:“我們從取景到拍攝,已經投入了大量的資源,現在如果讓我們臨時更換拍攝地點,這其中的誤工費和設備折舊費,誰來承擔?你來承擔?”
老村長擺擺手:“郭導您可別開玩笑了,我們村可沒錢賠給你,哪有錢啊。”
“這也不能怪人家老村長吧。”王警官坐在那兒觀察了一段時間,終于開口道:“這件事情比較蹊蹺,在還沒定性之前,談賠償有點太過了。”
“那我們誤工費怎么辦?”一名女助理站出來道:“講道理,我們也不想這樣的,能在杏花村拍完全部最好。”
“可現在弄得人心惶惶的,很多劇組工作人員都在說,要么不干了,回市區比待在這里強,我們留不住他們,節目就無法拍攝,咱們每天的預算開支都很龐大,這是我們現在最頭疼的問題,所以郭導才過來找你們商量。”
“顧晨,你有什么看法嗎?”王警官暫時也無法回答女助理的問題,只好問問身邊的參謀將軍顧晨。
顧晨托著下巴深思了片刻,說道:“從這兩次受傷的情況來看,兇手作案手法確實厲害,可目前受傷的都是杏花村村民,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他針對的并不是劇組,而是杏花村。”
“對啊。”老村長也道:“受傷的都是我們杏花村村民,你們劇組拍攝,完全沒必要擔心。”
雖然這樣的話很勉強,但老村長還是得說。
劇組就是個財神爺,每天在杏花村的開銷,都能給杏花村帶來大量的財富。
一旦劇組選擇撤離杏花村,損失的不光是劇組,還有杏花村,對誰都沒有好處。
郭導在跟幾名助理低頭商議后,這才道:“我希望這種事情不要再發生,就先相信你一次,回頭劇組那邊的情緒,我會去安慰,這個你可以放心。”
“那就太謝謝郭導了。”老村長瞬間站起身,表示對郭導演的感謝。
劇組人離開了,嘴里還念念叨叨的,似乎對這種事情憋屈,卻也只能將就。
那邊人剛走,盧薇薇就快步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