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鐘,芙蓉派出所。
審訊新泉房地產開發公司老板廖新泉的工作還在繼續著…
昨晚對獨眼龍的審訊,已經讓顧晨和王警官,掌握了大量證據。
現在只要按照獨眼龍所招供的那樣,對廖新泉的犯罪證據,進行一一核實,便能找到他的犯罪事實。
然而這些已經不需要顧晨和王警官再去做了。
昨天到現在,包括盧薇薇在內的三個人,總共也只睡了不到三小時。
王警官熬不住了。
盧薇薇也熬不住了。
兩人像行尸走肉般的回到警員宿舍里,然后像條咸魚一樣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連續幾天都在提心吊膽的搞調查,若是沒有強悍的體魄,一般的警察早就扛不住了。
沒有人能保證一天只睡兩三個小時,還能完成一起案件的破獲。
然而到目前為止,顧晨使用的功能飲料余波還未退去。
他努力的想睡覺,可實力不允許啊,亢奮的可以再跑個五千米。
顧晨在三組,尤其是在王警官這個小組里,定位就是調查員,負責案件的取證調查,而其他繁瑣的配合,則由王警官和盧薇薇代勞。
當初趙國志讓王警官跟顧晨好好學習,也是考慮到顧晨的特長。
一個強人配上兩個業務熟練的老同志,在人員搭配上,已經是屬于非常完美的配置了。
王警官和盧薇薇雖然是老同志,但其實沒有什么話語權,顧晨對案子的意見,反而是整個案子的行動綱領。
說實話,王警官開始是有些排斥的,但是后來他發現,這樣的搭配,反而讓三人各盡所長,更能做到能力的優化配置。
下午兩點。
睡醒的王警官來到三組辦公室,卻發現顧晨早已經在那里。
見到顧晨,王警官揉著眼睛走過去。
“王師兄,還沒睡醒呢?”顧晨抬頭看了他一眼。
“不行了,再睡就天黑了,晚上怎么辦?不睡覺嗎?”王警官苦笑著說道。
顧晨將整理的進展資料遞給他,這是案件的梗概,是用來給上頭看的。
功能飲料的余波效應讓顧晨睡不著,可在警員宿舍實在太無聊,所以顧晨只能回到辦公室,把需要的資料整理一下,自己也能保持好良好的狀態。
因此,即便是昨晚只睡了兩小時,顧晨今天依然能夠保持高水準的工作狀態。
但是王警官和盧薇薇就很難做到了。
“你做的很好啊,我為你驕傲,顧晨。”王警官嘴角含笑,在顧晨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幾下:“我原本還頭疼,醒來之后還要整理這些資料,交給趙所看,沒想到你小子已經做完了。”
“那咱們現在過去嗎?”顧晨問。
“越快越好。”王警官也再不猶豫,他不做咸魚很久了。
以往這樣的事情,能拖一天是一天。
反正接手的案子,都是在一組二組間撿漏的案子,趙國志也不會太重視。
只能說,現實很殘酷,業績決定江湖地位。
比起當初的咸魚,王警官現在更喜歡忙碌緊張的工作狀態。
這一旦忙起來,很多亂七八糟的負面想法都沒了,還很有成就感。
有了王警官帶著,顧晨許多事情也很好展開,直接跟著王警官去了趙國志辦公室。
“篤篤篤!”王警官敲了三下門。
“請進。”趙國志的聲音很洪亮。
見推門進來的是王警官和顧晨,趙國志摘下眼鏡,冷峻的面孔帶出一絲難得的微笑。
“小王,顧晨,你們這件案子辦的很不錯,完全超乎我的預期。”
他站起身,繞過辦公桌來到二人的面前,將二人依次按在面前的座椅上。
然后親自去飲水機旁,給二人倒上兩杯熱水:“休息的如何?明天需不需要放假?”
“不用的。”王警官嘿嘿笑著,接過趙國志的水:“作為一個尚在市局光榮榜上的優秀團隊,要時刻有使命感,不能對工作有絲毫的懈怠,所以明天…該上班還得上班啊。”
“喲!小王最近覺悟很高嘛。”趙國志回到自己座位上,笑呵呵道:“我原本只是讓你們去調查下情況,把那邊發生的具體事情告訴我,沒想到…你們直接就把案子給破了,只用了兩天時間。”
趙國志看著自己伸出的兩根手指,也覺得這似乎有些不可思議。
“我一直覺得這是趙所對我們三組的信任,所以…工作必須全力以赴,我覺得多一天破案,就給犯罪分子多一天逍遙法外的時間,作為一名人民警察,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說完這些話的時候,王警官忽然感覺,自己怎么變成了肖陽?
這些話,原本好像都是肖陽的口頭禪,感覺應該是自己聽多了,張口就來。
“呸!我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奉承了?惡心,自己聽著都惡心。”
王警官心中暗罵,自己被肖陽感染的事實。
不過回頭想想,這要是換做之前,自己連說這些話的資格都沒有,想想也就釋然了。
警隊是一個優勝劣汰的大舞臺,資歷在這里大多換來的只是表面的尊敬,而要讓大家從骨子里佩服你,沒點看家本事是不行的。
三個刑偵組,再加上其他的部門,芙蓉派出所部門之間的競爭壓力可想而知了。
“案件報告寫的挺好的。”趙國志喝上一口水,看著顧晨羅列的辦案梗概,不由點頭認可。
“如果不是顧晨昨晚記住對方的車牌號碼,估計要找到這個神秘人,是非常困難的。”王警官不貪功,把辦案中,顧晨的精彩表現,也是實時的向趙國志匯報。
趙國志點點頭,不由分說道:“這個案子太惡劣,給柳村當地人造成了極大的傷害,這個廖新泉…必須嚴辦。”
“趙所說的是,這也是我們為什么要急著破案的原因,也不會三個半夜給您發微信,還打擾您休息呢。”
王警官拐彎抹角的一翻說辭后,又把昨晚發送戰果的消息說一遍。
趙國志也是沒好氣道:“我說小王,三更半夜打擾我,我不怪你,可你下次發微信語音的時候,能不能不要總發59秒一條,斷一下我又得重聽,你不知道這樣很麻煩?”
“哈哈,趙所說的是,下次我一句一說。”王警官也是得意忘形,結果忽然就被趙國志給懟了。
兩人的案件總結報告,得到了趙國志的高度肯定。
畢竟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弄清楚柳村謠言的真相,還順便將始作俑者找出來,這完全就是一件大驚喜。
原本預計半個鐘頭的匯報工作,結果三人在辦公室…足足談了兩小時。
事無巨細,趙國志對其中的各種細節,也是非常感興趣,也想充分了解這次柳村謠言的案件辦理始末。
這些都是芙蓉派出所無形的資產,是可以在市局研討會上討論的課題。
兩人回到三組辦公室,此時盧薇薇也已經來上班。
次聲波對她造成的影響是短暫的,為此盧薇薇還特地利用下午的短暫時間,去醫院做了些檢查。
對于一名辦案女警來說,有時候要付出的代價,遠遠要高于男警察。
因此盧薇薇要確定,自己是否能在下次案件的辦理上,能夠跟上顧晨和王警官的節奏。
“顧師弟,你們可來了。”見顧晨和王警官走進來,盧薇薇熱情的打著招呼。
“剛才陪王師兄去了趟所長辦公室,給趙所匯報工作。”顧晨將資料丟到桌上,拿起水杯灌上一口水。
王警官看了看左右,問道:“盧薇薇,辦公室里的人呢?每天這個時候,應該挺多人的啊。”
“都在外邊呢,市紅十字會和市中心血站,就在咱們院子里。”
王警官一聽盧薇薇的回答就秒懂:“他們又來騙血了?那這次有沒有顏值高一點的?上次給我抽血的護士,長得可真難看。”
“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盧薇薇撇著嘴,就知道老王又開始皮了。
“是義務獻血嗎?”顧晨問。
“是的呀顧晨弟,中心血站每年都會來兩次咱們芙蓉派出所,咱們這里的貢獻率挺高的,獻血率百分之七十,所有領導都會去獻血。”盧薇薇說。
王警官咳嗽了兩聲,提醒道:“我看咱們派出所,要是多幾個像去年那樣的見習警,他們中心血站的車就不會老往這里跑,咱們流血流汗的還少嗎?竟然說以后每季度都來,真當我們是韭菜呀!”
“就是,每次都說血庫告急血庫告急的,薅羊毛也不能轉盯著一家派出所薅呀,好幾個派出所他們就不去,就因為咱們獻血積極,還每季度都來,要不是身上穿著這身警服,我真想好好跟他們說道說道。”
盧薇薇想到這里,也是義憤填膺的。
“去年?”顧晨好奇的看著兩人:“去年怎么了?”
盧薇薇捂著嘴偷笑著說:“去年有一個女見習警,獻200cc,結果抽到一半,就見那女見習警猙獰著臉說:快…快我不行了,快給我打回去。”
“噗…”
顧晨笑得差點噴出一口鹽汽水。
“那后來怎么樣?”顧晨也想知道后來的進展。
“后來?”盧薇薇淡淡的笑著:“后來整個江南市警隊,至今還流傳著獻400又輸回來800的傳說,血站都以為她是來騙血的。”
王警官也是在一旁哈哈的笑著,可忽然又想起什么,趕緊問道:“誒不是盧薇薇,你剛才說除了中心血站,還有哪家單位啊?”
“紅十字會呀。”盧薇薇說。
“該不會是要咱捐錢吧?”顧晨默默的摸了下口袋。
“這倒不會。”王警官搖了搖頭,說道:“應該是來登記遺體捐獻的,咱們派出所很多老同志,都是遺體捐獻志愿者。”
“捐獻遺體?”顧晨也是一愣。
之前只是聽說過,不過并沒有接觸過。
“咱們派出所的警察為人民服務嘛,所以這些單位,都喜歡來這里搞活動,遺體捐贈志愿者,就屬咱們警察最多了。”盧薇薇也是將自己知道的東西,告知給顧晨。
王警官也道:“這個倒是可以考慮下,只是代表你有這個意愿,最后能不能捐還要家屬簽字的。”
喝了口水,王警官繼續說道:“像警銜在警督往上的,除了個別一些家屬強烈反對外,基本都登記過,我是前年就填了器官捐贈書,如果我哪天離開了,我希望我的器官能夠幫助更多人,讓他們有希望。”
“我也是去年登記的。”盧薇薇也笑了笑:“我怕我出警的時候哪天就沒了,這么好的器官可就浪費了。”
雖然是件很沉重的事情,可從王警官和盧薇薇口中說出來,好像并沒有多在意。
兩個人甚至還感覺非常的榮幸。
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不能決定自己的出生,但是他們能改變很多人的命運。
“那我也去登記吧。”顧晨直接站起身,笑道:“就怕我哪天走了,零部件已經全部報廢了。”
“哈哈,顧師弟可真幽默。”
幾人都笑著走出辦公室,奔著紅十字而去。
芙蓉派出所籃球場。
一輛江南市中心血站的采集車輛,正停在一旁,幾名穿著白大褂的中年女子,整齊的坐在車輛面前。
許多警員正在排隊獻血…
而在另一側,紅十字會的商務車就顯得渺小許多。
同樣是一張桌子,幾張凳子,但是來簽字登記的人并沒有。
并不是因為大家很冷漠,只是因為芙蓉派出所警督往上的,基本都有登記過。
而紅十字會針對的,是警司、輔警以及見習警員這類的萌新。
商務車上掛著一條橫幅:“奉獻愛心,傳播希望”。
一名穿著紅十字會馬甲的中年婦女,正坐在那兒,實在是太過無聊了。
左右兩側放著一些X展架,上面有一些捐贈者和受益者的故事。
偶爾路過的幾名小警員正在瀏覽。
顧晨在盧薇薇的陪同下,來到了一處X展架旁,輕輕念著上面的故事:
“我是一個一直等待移植的人,明天我就要去配型了,緊張的整晚睡不著,真的特別感謝捐獻的人,他們的這種舉動有時候是別人的光,讓人重燃希望,現在真的特別緊張,可以有句加油嗎?”
旁邊還配有一些受益人康復前和康復后的照片對比,以及和主治醫生,以及捐獻者家庭的合影,很溫馨。
幾名站在另一邊的小警司,嘴里不停的竊竊私語。
“我沒填,你填了嗎?”
“我也沒有,好像還沒一個人填呢。”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去年我和我媽商量過,她沒同意,以后找到合適的機會再和她說說,她沒辦法我實在也沒辦法自作主張去簽字,畢竟我媽給我的生命,我得尊重她的意見啊。”
“也是啊,好多警督警監也沒簽呢,又不是一定要登記。”
“就是,成為一名遺體捐獻志愿者很光榮,但也得聽聽父母的意見。”
“我出警要是沒了,可能就剩下灰了,火燒的。”
“嗯,就不知道要不要簽訂一個保密協議,要是被盯上,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去年就登記了,不敢告訴父母,不過我媽在醫院工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想她會理解的。”
大家的議論,并沒有打擾到面前中年婦女。
她依然低著頭,仿佛外界的干擾與她無關。
畢竟不是誰都有勇氣做出決定的,她習慣了聽這些人的各種說辭。
其實對于一個負責遺體捐獻登記的志愿工作者,中年婦女心中早已有自己的看法。
在她看來,其實人越怕死死的越快,反而不畏懼死亡的人卻能長命百歲,死亡不是終結,而是一種物質形態向另一種形態的轉變。
雖然這樣的想法很片面,但她始終相信,勇氣和無私這東西是天生的。
“怎么登記啊?!”
就在大家議論不止,遲遲沒有行動的時候,顧晨坐在了對面的凳子上,問道:“在表格上填寫資料就可以了嗎?”
中年女子愣了一下,她抬頭看著面前這個年輕帥氣的見習警,嗯道:“對,這里有一份模板,你照著寫就行。”
“那好。”顧晨拿起捐獻遺體意向表,開始快速書寫起來。
剛才那些議論的警員,忽然之間啞口無言,現場安靜的連顧晨書寫摩擦的聲音都能夠聽見。
“簽完之后,是不是還需要家屬簽字同意?”顧晨又問。
中年女子愣了愣,嗯道:“是的,這只是登記一下意向,并沒有生效,你可以拿回去,跟家屬商量之后,讓他們簽字同意,我們紅十字會,會定期過來幫你們完善協議書的。”
“好的。”顧晨點點頭,在紅十字會的登記表上填寫單位,隨后拿著簽好的意向表格,跟盧薇薇一起離開了。
其他站在現場許久的眾人,忽然間有些尷尬…
刑偵三組的顧晨,竟然是今天第一個登記捐獻遺體的志愿者?
“那個,反正也只是一個意向,又不是真要現在捐,我也來登記一下吧。”
“那我也登記吧。”
“你們都登記,那行,我也登。”
一時間,原本冷清的遺體捐贈平臺,忽然之間就熱鬧起來。
而這樣熱鬧的大場面,讓站在辦公室窗臺旁的趙國志,清楚的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