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定慎和雷春紅眼中,最近這半個多月,顧松是非常讓人滿意的。
從發現有個進度條開始,雖然他對掙錢更上心了,暗地里已經想好了兩個計劃的雙保險,但學習并沒有落下。非周末時間準時上學放學,回家就復習。班上成績好的同學感覺跟顧松最近的交流一天比一天不順心,這家伙的數學進步很快。
顧松的特別技巧其實就是爛筆頭。把數學的每一個定理,推導過程在紙上寫一遍,把典型的題型整理出來,印象就深刻得多。錢志也學著他,開始這樣做。
然后沒別的道理可言,快速的掃題。
就是掃。錢志非常驚訝他做題的速度,不是說他正確率怎么樣,而是他每次就順著自己的思路去解一個題,思路受阻就迅速略過搞下一道,先把所有會的做出來,然后回過頭沒做出來的題再換別的思路。
每天就這樣熟悉著不同的題型,不同的解題思路。這樣一來,原來的一些記憶倒是迅速的在復蘇。
周末時間名為準時去補課,實則準時去帶課賺錢,“武松打老虎,顧松考名牌”的一句口號每節課開頭必講,倒成為了小有名氣的金牌講師。
到后面,學生已經開始可以跟他調侃,從開始時候,顧松一講“武松打老虎”,下面就一片齊喊“顧松考名牌”。再到現在,顧松一進教室,一群孩子就氣哄哄地喊整句口號,氣勢十足。
“怎么感覺我是個老虎,進來有點怕怕。”
在學生的哄堂大笑中,顧松繼續開始新的一節課。
這節課集中地幫初三的學生復習梳理古詩詞,那更是各種詩人的故事講得滿堂大笑。
“杜甫對李白是多么的喜歡,什么春日憶李白、冬日有懷李白、天末懷李白,李白是怎么做的?贈汪倫、贈孟浩然、戲贈杜甫。人生何其苦。”
哎,要是有杜甫三連的圖可能效果更好,一個個笑得抽抽。
“我多么想你們能成為我這么幽默的人,但前提是你們要把這些東西能記住。記住之后,我們就可以用詩詞來在很多場合發揮作用。”
“比如說,以后女同學看到帥哥,不要跟瘋婆子一樣說啊啊啊啊真的好帥,你可以淺淺一笑,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男同學呢,就可以贊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
“你開心得意的時候不會只說哈哈哈哈好爽,你也可以瀟灑地來一句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你到了沙漠,別來一句唉呀媽呀好多沙子,你也有一種看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樂趣。”
“我給你們的任務,給初中必須背的每一首詩,設計一個以后可以用來秀你們有文化的場景。”
“現在先每人選一首,5分鐘時間,想一想,然后輪流來講。”
金牌培訓的顧松講師,就這樣漸漸地把名氣打了出去。
顧松并不知道,雷春紅偷偷到學校找過程盛了解情況,程盛的答復是:雖然還沒有大考過,但轉班后顧松學習態度非常端正,期中考試應該會有不錯的成績。
他們也不知道,顧松正悄悄摸摸地,準備趁十一假期去一趟武湖省城。
他沒敢跟爸媽說,因為絕對是不會被允許的。
讀檔前直到上了大學,顧松才第一次離開永寧,一去就到了燕京。
現在的顧松,在父母眼中從沒有獨立外出的經驗,更重要的是,他算是刑期保外就學,敢越境?
顧松只能找個借口:班長請幾個同學假期一起去云嘉縣玩。
為此,顧松特地拉著錢志提前到家里來圓謊。路上錢志好奇得很。
“你要去武湖干什么?”
“我想去武湖的中部電腦城看看,有點事。”
經過這一陣子跟顧松的廝混,錢志知道顧松行事很有計劃,也沒多問,在顧松家搜刮走了他的學習筆記。顧松告誡他:只看我的筆記背下來也沒大用,借鑒一下可以,想有用的話要自己總結一遍,寫下來。
武湖是百年重鎮,中部樞紐。中部電腦城背靠武湖大學和華中理工大這兩所985,是中部地區最大的電腦城,與燕京中廣村齊名。
穿著一套不那么學生氣的衣服,顧松走進了電腦城。
這時候的電腦整機和DIY攢機市場還在迅速上升,利潤也很可觀。商人的嗅覺是靈敏的,電腦城里一鋪難求,競爭已經很激烈。
今天的目的是一個人,一個有些傳奇的女人。
他只隱約記得這個女人現在在中部電腦城的某個走廊攤位賣電腦。
眼下,她才剛剛畢業,還沒有成就事業正艱難,是顧松思來想去唯一可以在當前階段抄得住的一個底,也和他的戰略相符。
但站在人頭攢動的過道里,顧松一直不知從哪找起。
一家家找過去不是很現實啊。
問了幾個店主,他跑到電腦城的管理處。
里面幾個無聊的中年婦女正在閑話,顧松敲敲門,在門口露出和善的笑容:
“阿姨們好,打擾了,我有個事想麻煩一下。我來找一個朋友,只知道她在這里開店,但店太多了,我不知道她店的位置,能不能麻煩幫我查一下她在哪個鋪?”
顧松陪著笑。好在辦公室的中年婦女們也無聊,大概是顧松頭發剪短了胡子剃干凈了整個人年輕朝氣,說話也得體,這些婦女們對他倒是好感爆棚。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啊?我幫你查查。”
“叫郝秋云,太感謝您啦。”顧松繼續賣著乖。
“哎呦小伙子嘴真甜,看這背上都汗濕了,快喝點水。”
顧松氣質還是比高中生要成熟些,幾位大媽大概以為他是附近武湖大學或者華中理工大的學生,聊了沒幾句已經開始拐彎抹角地調查戶口了,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掏出幾張照片介紹對象的架勢。
顧松心底冒著汗跟他們尬聊著,好在很快就查到了郝秋云的柜臺。
2098!告辭了諸位!顧松連忙溜了。
找到位置的時候,郝秋云正在熱情地接待客人。
她沒租到門面檔位,就在一個比較寬闊的走廊里用幾個小柜臺圍成一間小店。
電腦城里這么年輕的女店主很少,郝秋云挽著個馬尾,穿著的T恤已經沁出些汗跡,臉上笑就沒斷過,一直介紹不同款式的機子。
客人聽了她介紹,最后還是猶豫著往下一家逛去。郝秋云也習慣了,坐下來喝水準備接待下一位顧客。
顧松一走過去,郝秋云就迅速迎到這側柜臺:“這位同學想買臺什么樣的電腦?”
“郝老板對吧?我是一個朋友介紹來的。”顧松伸出手去。郝秋云有點疑惑,禮貌地伸出手輕握了一下。
“我要在永寧開家電腦店,想找個電腦城這邊信得過的老板合作進貨。我朋友在武湖這邊工作,在你這邊買過電腦,說郝姐熱情靠譜,售后也到位,就介紹我來了。對了,我叫顧松,剛入行,還需要郝老板多指教。”
郝秋云聞言忙說:“不敢不敢,我看你應該比我年輕一點,叫我郝姐就行了。”說著請顧松走進柜臺里,坐在小圓桌旁,倒了一杯水。
“郝姐,不知道從你這里進貨是個什么章程?”
“哎呀哪有什么章程不章程的,承蒙你朋友信得過。我在這邊零售做的多,不過電腦城這邊我都熟,你想進什么貨我都可以幫你拿得到的。”
“當然,價格可能比你直接從省代那里拿稍微貴一點,但你會省心很多。還有從省代那里拿要交保證金,我這里就不用啦。只不過…我這也是小本經營,你要進貨的話…得現結…”
如果能開辟一條出貨穩定的線,對郝秋云也很有意義,她剛畢業獨自打拼,任何一個機會都不想放過,認真介紹起來。
“我朋友也是勸我現在剛開始少賺點沒事,有他介紹,郝姐我是信得過的。咱們簽個約,進貨前打款沒問題,就是不知道送貨到永寧郝姐能不能幫忙,我還沒車子,初期進貨量不大租專門的車子太貴了。”
“這個好辦,我來解決。往永寧送貨我有路子。”蠅頭小利,郝秋云也沒在乎。電腦城做批發的經常湊在一起租大貨車往周邊縣市送貨,到時候也湊一份就是。
“那這樣,郝姐你有qq嗎?你先加一下我咱們好聯系,后面還需要你摸一下情況,整理一個這邊各種品牌整機的機型價目表給我一下,還有攢機這一塊的一些配件規格和進貨價。回去我發一個郵箱給你,你把這些發到我郵箱,我回去把第一批要進的貨選出來。”
郝秋云把電腦上的qq點開,顧松把qq號告訴他,這就算是初步聯系上了。
沒辦法,現在囊中羞澀,手機價格也還不算親民。再者自己一個學生,手機帶到學校里也不是個事,帶回家更不到時候,一切都得等期末考好了去集中刷一波爸媽的三觀。
談妥大的合作意向,郝秋云一定要留顧松吃飯。就是條件簡陋,得守著柜臺,叫的是盒飯。顧松不以為意,兩個人圍著小桌子邊吃邊聊。
郝秋云問他:“你是準備做家用零售還是有單位客戶采購啊?”
顧松正想引導一下她:“郝姐,我準備從網吧裝機做起。”
“網吧?”
顧松把頭湊過去,悄聲說:“我關注游戲這一塊比較多,就在前兩天,有一款叫傳奇的游戲上線公測了,憑我的經驗還有對這款游戲現在數據的觀察,這游戲會非常火,網吧的生意會非常火爆。但傳奇對機器性能要求會高一些,不管是機器更新換代還是開張新網吧,都要裝新機,我覺得郝姐你在武湖這邊,也可以考慮摸一下這一塊的市場。”
郝秋云心中一動,若有所思。
也沒多說,顧松就把話題引到了別的方向。實際上不用自己提,郝秋云也會因為傳奇上線后網吧生意的大火最后進入到這個市場,現在顧松一句話,只不過可能把這個時間稍微提前了幾個月。
郝秋云問顧松多大了,顧松只輕描淡寫地說自己高中剛畢業,沒考上大學,跟家里商量了一下開個小店。
真話實在不好講啊,在金牌培訓開門見山是因為自己肚子里有真貨。但讀檔前顧松可沒有深入電腦攢機這一行,只是對游戲行業一直有研究,然后作為一個DIY發燒友也算對硬件有一定了解。要不是畢業后在互聯網行業呆的時間很長,對這一波行情有過充分研究,他只會穩妥一點等到過完年自己有了點小積累再考慮進入。
畢竟現在一臺電腦大幾千上萬,需要的資金量不小。
現在對郝秋云說自己是高二學生,憑空增加難度沒必要。等到幫她把市場打開了,自己的年齡就不會是問題。
目的達成,顧松也沒有在武湖多停留,下午就坐車回了永寧。
整個國慶期間,顧松三個校區之間來回跑。初三的大班不夠排滿6天課,何青偉又給他臨時排了假期4個初一初二的小班和一個小學6年級的班。
晚上就住在錢志宿舍,早出晚歸6天下來,顧松的嗓子都啞了。
沒有做過老師的人,很難體會連續用高分貝密集講話的后遺癥。腳很酸就不說了,嗓子冒煙也不說了,主要是回去之后,就不想開口講話。
何青偉看他這么拼,7號晚上上完課,特地來接顧松一起吃夜宵。
燒烤攤上,何青偉開了啤酒:“來不來一點?”一個月接觸下來,何青偉已經不把他當高中生看了。顧松點點頭,累了一個月,又是復習又是上課,也想放松一下。
這個日子巧得很,夜宵攤的老板搞了臺電視機在外面,中國隊正跟阿曼踢得火熱。
酒過三巡,何青偉已經有些醉了,他的酒量其實不怎么樣,顧松倒是眼神明亮。夜宵攤擺在穿城而過的小河旁,此時的永寧城還沒有幾棟高樓,根本談不上有什么霓虹華彩的夜景可看。
于根偉已經踢進了致勝的那一球,夜宵攤上球迷們興致很高,還在期待可以有更大的比分,又擔心被扳平,氣氛緊張又壓抑。
酒精的作用還是有的,在這樣的環境里,累了6天的顧松,心頭感性的思緒悄悄彌漫開。
讀檔這一個月以來,多年老友們此刻還沒混熟,沒有人可以聊心事,也沒有人知道他腦子里有個進度條,迫切想解開秘密的心情。
一方面是要解密,另一方面,顧松重生回到父母對自己最失望的那一刻,也希望可以盡快出頭,此后一生不再蹉跎,為家人遮一片天,為老友們趟一條路。
收回散漫的思緒,他跟何青偉碰了一下杯子,滿杯灌下:“何總,你的理想是什么?”
何青偉重重地把杯子磕在桌子上:“叫何哥!”
顧松無語。
偉哥多好,你干嘛不用?
何青偉一口喝完,點燃一根煙嘆氣:“以前我的理想是把金牌做到永寧最大!現在…下一步怎么搞,我也還沒想清楚…”
顧松覺得何青偉毫無疑問是個牛比的人。哪怕只是在一個五線小城,能做到某個行業的老大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何青偉不缺執行力,他缺的只是眼界和思路。而這,正是顧松現在有的優勢。
顧松也想摸一根助助興,好跟何青偉暢聊一番,最后還是忍住了。
他開門見山。
“何哥,我想跟你借一筆錢。”
何青偉一激靈,酒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