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人精”,察顏觀色是最基礎的必備技能。
看到王爍面露難色,現場的氣氛也多少有那么一點尷尬,儀王李璲走上了前來,像個媒婆那樣的滿面笑容,“楊中丞,不如我們先行入席,慢慢再談呀?”
榮王李琬也道:“對啊,親家。長夜漫漫,我們還有的是時間。”
“好。”楊慎矜也表現得很是寬和大度,笑道,“年輕人自有分寸,可別被我們這些老人家給嚇到了。”
“沒有,沒有…”王爍一臉的尬笑,心中暗吁一口長氣。
“諸公,請入席。”儀王李璲以東主的身份,發出了邀請。
眾人依次入席。
今天這念奴齋,真是被儀王李璲給包下了。除了他宴請的這一批客人,就再也沒有別的客人進門。
各式的水陸珍肴與千金美酒,陸續呈上。歌兒舞女相繼登場獻藝,若大的一個念奴齋正堂里,五彩繽紛熱鬧非凡。
原本王爍還盼著能夠再次聽到念奴美妙的歌聲,這會兒也全沒了那一番心思。
他只想瞅個空找儀王李璲問一問清楚,是誰出了這個餿主意,想讓王家和楊家聯姻?
——這不是擺明了,要把這兩家往死里整嗎?
酒過三巡多次思考之后,王爍漸漸的冷靜了下來。
他心想,連我都能意識到,王家和楊家聯姻多有禁忌,儀王李璲和榮王李琬會想不到?
位高權重的楊慎矜,會想不到?
那怎么,還會有這樣的一場宴會呢?
正思忖著,鄰座的榮王李琬發出了邀請,“二公子為何呆坐,飲酒啊!”
“王某敬榮王。”王爍只好舉起了杯子。
榮王李琬呵呵直笑,“二公子,請。”
兩人飲下了一杯,榮王就沖王爍招手。
王爍只好走到了他的身邊。一名侍酒的使女連忙在榮王的座旁添了一副坐榻,讓王爍挨著他坐了下來。
“二公子為何,心事重重?”榮王李琬倒是頗為關心的樣子。
“心事倒沒有。”王爍笑了笑,說道,“可能是最近辦案,稍稍的有點累,一時還沒有緩過神來。”
“這件案子,你確實辦得辛苦。”榮王李琬道,“本王曾聽和政郡主說過一些個中細節,真是匪夷所思,驚心動魄。想你年紀輕輕就獨挑大梁,辦下了這么大的一棕案子,真是殊屬不易啊!”
一連番的夸贊之詞,明顯都不是重點所在。
王爍聽得很清楚,他故意提到了“和政郡主”。
一時不知如何回話,于是王爍只是非常謙虛的笑了一笑。
榮王李琬仿佛很有得寸進尺之意,再道:“和政郡主,真是一個很有心的姑娘。早前她從儀王那里聽說,我母劉華妃墓葬被盜一事之后,很是義憤。后來聽說圣人把這件案子交給了董延光去辦,呵呵,你猜和政郡主怎么說?”
“郡主怎講?”
榮王李琬笑道:“她說,一百年,董延光也破不了這件案子。”
王爍不由得呵呵一笑。
不是笑和政郡主,而是笑榮王李琬。
明明安排我來和楊家相親,又故意在我面前這樣的提起和政郡主。
——怪老頭,你到底什么意思?
“果然,后來董延光和段子璋因為辦案不力,被圣人降了職。”榮王李琬道,“恰在此時,你來到了京城。圣人就把這件案子,轉手交給了你來辦。”
王爍依舊只是笑笑,不說話。
榮王李琬繼續道:“圣人也真是慧眼獨炬,這才過了幾天,案子就破了。不僅如此,你還挖掉了亞里斯這樣一顆京城毒瘤,真是大快人心啊!——來來來,本王要敬你三大觥!”
王爍看了看桌幾上若大的酒杯,不由得心里一寒,這位可是傳說中的“海量王爺”,我敢跟他喝?
但是沒辦法,酒都已經滿上了。
只好噸噸噸,連飲了三大觥。
事后王爍感覺還算可以,好在之前在軍隊里已經被大海碗練過了。
“二公子真是海量啊!”榮王李琬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意思,“來,我們再來!”
“榮王殿下,是要以大欺小嗎?”一個聲音從旁邊飄來,楊慎矜。
“哈哈!”榮王李琬大笑,“親家,你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
“那我自罰三杯。”楊慎矜笑呵呵的就舉起了杯。
“我以大欺小,也當罰。”榮王李琬也舉起了酒杯。
王爍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兩位酒神,對飲了三大觥。
沒錯,楊慎矜也是一位酒神。
他有兩大特質,都被惜字如金的史書明確記載了。
一個是帥,楊慎矜兄弟三人都是出了名的英俊瀟灑,風度翩翩。
再一個就是飲酒豪爽,十分海量。
一個人能夠帥得驚動史書,已經很不容易了。再憑借驚人的酒量二次驚動史書,可稱奇跡。
王爍因此心想,榮王李琬和楊慎矜能夠打上親家,莫非是他們兩人喝酒喝出來的結果?
三大觥飲完,楊慎矜又沖王爍招手。
王爍感覺自己快要變成了一個三陪,這又屁顛顛的挪到了楊慎矜的座位旁。使女跟在他身后,將他的坐榻給挪轉過來。
楊慎矜開腔之前,王爍已經做好了“視死如歸”的準備:你要再敢提相親的事情,我就把和政郡主拋出來當擋箭牌,說我早就心中有人了。
由于對方是“二王”之一的楊家,這面擋箭牌還得足夠份量才行,不然還擋不住。什么蕭佩仙、薛畫眉,通通都是功力不足。
唯有李家皇族,可以一戰。
這么做,仿佛是有那么一點不講義氣。倘若是讓和政郡主知道了…
管她知道了會怎樣,結果總比現在去給楊慎矜陪葬的強!
“王公子,來,我敬你。”楊慎矜態度和藹,笑容可掬。
王爍一看,他居然用的是一副小杯盞。
好人啊!
王爍剛剛連飲了三大觥,肚子正在發漲。
兩人小飲了一杯。
楊慎矜微笑著,小聲道:“方才之事,還請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哦?”王爍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楊某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這就實話實說了。”楊慎矜道,“誠然楊某,很是希望王公子,能夠成為我們楊家的女婿。但是君子絕不強人所難,我知道王公子心有顧慮。因此,這件事情你就當我從來沒有提過,便是了。”
王爍微微一怔,這還真是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
點到即止,楊慎矜不再多言,而是舉起了酒杯。
“但是楊某,很希望能夠交下王公子這一位,忘年之友。”楊慎矜滿面笑容的說道,“王公子,請。”
“楊中丞,請!”王爍真是如釋重負,連忙舉起了杯子。
一杯飲下。
王爍心中對楊慎矜多了幾分贊賞,這位爺們兒,還真是磊落爽快。
另一邊,儀王李璲也在對王爍招手了。
好吧,三陪來了…
儀王李璲拿著酒壺親自給兩人的杯子里倒酒,笑道:“王公子與楊中丞都是頗具英雄豪氣的人物,想必一見如故吧?”
“楊中丞,確實磊落坦蕩。小子自愧不如。”王爍嘴上這么說,但眼神卻有那么一點不懷好意——你最好跟我好好的解釋了一下,今天這是怎么回事?
儀王李璲猴精一樣的人,當然知道王爍現在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他像模像樣的輕嘆了一聲,又面露曖昧之笑容,小聲道:“倘若讓和政郡主知道今日之事,不知,她會作何感想?”
哪壺不開提哪壺…
王爍恨得有點牙發癢,信不信我咬死你?
“小王失言了。”儀王李璲自說自話的呵呵直笑,“今日事,仿佛與和政郡主并無關聯哦?”
“…”王爍很無語的看著他。
儀王李璲將一杯酒往前推了推,臉上盡是奸計得逞的詭笑,“王公子,請。”
“來人。”王爍咬著牙,斜視著儀王李璲,冷冷道:“上海碗!”
侍酒的使女忙道:“回公子話,小店沒有海碗。”
“上那種大觥!”王爍一指旁邊榮王李琬的酒幾,“最好是比那個,還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