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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9章 兩名福將

  老槐樹。

  “你還回來嗎?”大妞低著頭。

  “不回了。”大狗背著身,低著頭,拳頭捏的發青。

  “對呢,你去洋人的地方,出息了,就不要回來了。”大妞笑了,笑的很開心,就如同從小到大的樣子。

  轉身,眼眉低垂,彎月中烏云密布,一滴淚自眼角滑落,嘴角揚著,‘不回來好,不回來好。’

  晃了晃腦袋,王大狗往屋里看了看,又回頭看看四周,心里有些著急的扣上門。

  這都快晌午了,村子里還是靜悄悄的,要不是還有煙筒冒煙,真跟鬼村差不多。

  哐哐。

  來到最近一戶門前,王大狗敲響了門,沒記錯這應該是四叔爺家。

  吱呀——

  屋門拉開,一雙渾濁死寂的瞳孔映入眼簾,老人好像看清他的輪廓,覺著有點不對。

  于是用手扶著門,臉向前貼著,總算是看清他的樣子。

  “你是,大狗子?”顫顫嗦嗦的身子抖了抖,一激動,老人的呼吸都開始急喘。

  “是我,是我,四叔爺。”王大狗把老人扶著坐在門口,靠著墻用手搓著胸口給順氣。

  “咳,咳咳,你,你咋回來了?”四叔爺高興后,又想起問這事來了。

  “我在洋人那賺錢了,有本事了,就想著回來看看,村里——”還好吧!這三個字,王大狗終究沒說出口。

  絕戶的絕戶,逃亡的背井離鄉,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好嗎?

  “好,有出息就好,出息了就好。”四叔爺欣慰的笑著點頭,滿臉的干涸的皺皮一張一合,看著有點可怕。

  王大狗卻一點都不覺著,用手給老人順著氣,一手扶著他的胳膊。

  “對,對了,你見著大妞沒?”四叔爺突然扭過頭問道。

  “沒,我這正想問,她,她過的咋樣?”王大狗磕磕絆絆的說道,這會心里緊張的不行。

  他也不知道自己緊張啥,但就是緊張,就是嘴巴抖個不停,舌頭給麻痹似得,挺直了不會打彎。

  “誒,去,去老槐樹,去自己看看,看看就知道了,她就在那。”四叔爺擺了擺手,靠著墻閉上眼。

  老槐樹?

  看老人曬著太陽小憩,呼吸也平復了,王大狗就起身往村頭走,邊走邊想‘天剛亮就跑村頭,這是干啥呢?’

  遠遠的還沒到,爬到半山坡,王大狗身子就給定住了,兩條腿重的跟灌了鉛似得,每一步都難如登天。

  沾滿灰土的灰大襖,臟兮兮的頭發,上面沾滿稻草和土疙瘩,人就站在老槐樹下。

  縮著脖子把手放在面前哈著氣,穿著草鞋的腳在地上跺啊跺,隔一會,抬頭往老槐樹那頭瞅幾眼。

  瞅啊瞅啊,那腳底下跺的‘鏗鏗’響,腳丫子都凍裂了,人一點都不覺著。

  4年零11個月,多少天她忘了記了,只記著他走的那天,坐在驢車上把頭埋在胸前,最后也沒回頭看。

  大妞不怪他,大狗哥是個好人,老實,踏實,不嫌棄她不好看,還想留下來跟她一塊照顧弟弟。

  所以她就一直站在這,看著那驢車‘吱嚀吱嚀’的越來越遠,最后繞過路頭看不見。

  從那以后,她每天都會來這看看,看看驢車碾過的路,看看大狗哥不見的路口。

  起先,只是早上來看看,后來,狗剩病了,大妞沒錢給他治,他就死了。

  把狗剩埋在爹娘旁邊,大妞來的更勤了。

  天剛亮,她就在這站著,腳冷,就使勁跺腳,手冷,就哈口氣,時間長了,竟然給地上跺出倆坑。

  大妞高興了,天天就站那。

  抬頭,路上沒人,笑。

  低頭,跺腳土晃,還笑。

  餓了,就吃點樹葉子,花骨朵。

  等太陽下山了,大妞就高高興興的回家,吃上一頓好的。

  幾片菜葉,發霉的窩窩頭,放水里一泡,搗爛,熱乎乎的喝上一碗,夜里睡覺都是暖和的。

  有時候站在老槐樹下,大妞就在想,大狗哥在那邊是不是出息了,有沒有新衣裳穿。

  是不是穿著干凈的白襪子,亮锃锃的布鞋,厚底,針線工整,漂亮極了。

  大妞只要一想到這兒,就能開心的笑一整天。

  她想看大狗哥穿的跟城里人一樣,干干凈凈的,再娶個好婆姨,生一窩胖娃娃。

  可她就是想想,發自內心的,大妞不想看見他回來。

  “過好了,就不要回來了,不然,說不定哪天土匪就來了,又打仗了,就又要死人了——”

  “不回來好,不回來好。”站在她的身后,聽著那呢喃細語,王大狗淚如雨下。

  朦朧間,大妞微微側身,跺著腳,滿是凍瘡的臉紅彤彤的,一點也不好看。

  而那兩道彎月,一如當年那般,美的讓他挪不開眼。

  收到王大狗來的電報,李子濤知道他是想回家看看,心里那點擔心算是徹底踏實了。

  只是踏實過后,他這心里又有點不是滋味。

  回家。

  人人都有家,人人都能回家,而他,不能。

  狗蛋那家算嗎?應該算的吧?

  可說起來他心里卻沒有半分波瀾,爹娘的樣子,他都快要在腦海里忘記了。

  不是他忘了,而是狗蛋本身就快要忘了。

  爹娘死得早,狗蛋本來就記憶不深,再到李子濤那就更沒什么感情了。

  所以他總覺著,自己在這個世界沒有歸屬,沒有牽絆。

  住著大別墅,開豪車,賺大錢,風風光光,誰見了都豎大拇指。

  可有時候夜深人靜,一個人坐在屋里,他就想起曾經那間亂糟糟的小房子。

  40來個平方,擺張床,倆凳子,小圓桌,一臺電腦,就剩下轉身的地方了。

  可不知道為什么,越是隨時時間的推移,他就越懷念那小房子。

  懷念走道都得側著身,懷念睡覺都不敢翻身的床。

  于是,他搞得神神秘秘的,讓練清林在明珠給他圈塊地,還搞了個囤積礦石的名義。

  回頭想想,其實挺可笑的,但自從那天后,他就真的覺著踏實不少,好像真跟有了個家似得。

  王大狗的一封電報,戳穿了他那點自我催眠似得安慰。

  難受,好想躺在床上,左手快樂水,右手小魚干,面前是電腦,放著動作片。

  “親愛的,你有心事嗎?”帶著溫熱的臂膀從身后繞過摟住他,李子濤走神到連未婚妻什么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

  “你說,我該不該回家看看?”李子濤面色糾結道。

  “家?這里不就是你的家嗎?”阿黛拉伊德把頭枕在他的肩頭,側臉微笑道:“這里是我的家,因為有你在啊!”

  李子濤愣了愣,接著放聲大笑,探頭吻在她的紅唇上。

  許久,唇分,阿黛拉伊德臉頰微紅,有些喘息。

  “你說的對,跟你在一起就是家。”轉身站起,李子濤抱起未婚妻,在她嬌羞的拍打下向房間沖去。

  糾結個屁啊!

  等搞大公主殿下的肚子,生一窩胖娃娃,老婆孩子熱炕頭,家不就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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