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辟一步踏出,不見了人影。
乾元大殿前,群臣諸賢緊緊盯著渾天球照在虛空中的圓環。
卻不見洪辟出現。
剛才那聲音和那股滔天氣勢的主人也不見人影。
令眾人驚疑不定。
此時,滔天的劍氣巨浪瞬間吞噬趙妃蓉。
這可是大羅派的圣女!
雖說大羅派響應大乾國法,解散宗門。
但那是明面上。
卻因此而更得大乾看重,勢力不減反增。
不知膨脹了多少倍,幾可與圣地相媲美,甚至早已以圣地自居。
一派圣女,若是被就此擊殺,也不知會引發多大風浪!
更別說,那里有三個圣女!
死了一個,其力自弱,另兩個恐怕也難逃厄運。
這等滔天風波,便是乾帝也難免被波及!
但有人偷偷去看乾帝臉色,只見他滿臉喜愛地盯著畫面中的白衣人。
時不時看向其他圓環,似乎想找出更多如白衣人一般的人來。
根本沒有在意那幾個圣女死活的意思。
正在此時,那股滔天的氣息又再次出現,瞬間彌漫天地之間。
畫面中的所在,離這里至少上百里。
但那陽剛到了極點的血氣,卻又透無極致的冰冷,如同山岳一般沉重的壓迫,竟相隔上百里,傳到了這里。
令得人人面色驚惶。
這股氣息一出現,那仿若巨浪一般摧枯拉朽的劍氣狂潮,頓時一滯。
然后如同拍在了一座堅不可摧的懸崖絕壁之上。
不得寸近,且于瞬息之間,劍氣狂潮破碎四散。
如浪花一般濺射。
一個聲音響起,在天地間悠悠震響:“洪玄機,在我面前,你還敢逞威風?”
眾人聽得分明,那是洪辟的聲音。
他竟能攔住洪玄機?!
此時,透過那圓環,突見那方天地突然升騰起另一股氣息。
雖遠弱于剛剛出現的那股如山血氣,卻是半點也不弱。
一道精氣狼煙沖天而起,通天徹地。
在儒門學子匯聚的浩然長河與血氣煙霞之中,沖開一隅之地。
與李太白頭頂浩然華光分庭抗禮。
七尊若隱若現,看不清面目的神靈,托著一個巨大的圓輪,升騰而起。
一種恐怕的氣場壓迫之力瞬間鋪開,如同實質,將大地上的塵土、巖石,盡皆推開。
一個巨型的塵土圓環瞬間騰起。
透過圓環,也能讓人清晰地感覺到那如若實質般的恐怖氣場。
“諸天生死輪!”
“洪少保!”
“武溫侯爺?!”
“是了!聽聞大羅宗主與洪少保有私…那圣女趙妃蓉便是…”
有人驚呼出聲,頓時就讓人想起,傳言之中,大羅宗主趙飛兒,乃是洪玄機外室。
圣女趙妃蓉便是其私生女。
許多人還奇怪,今夜這等盛宴,洪玄機身為朝廷柱石,而且這盛會原本就是其十年之前,與亞圣公陳辟的對決的延續。
他還算是主角之一,竟然沒有到場。
原來早就在一旁。
如今又怎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女兒被人所殺?
“不!”
“出手的并非洪少保!”
此時,畫面中已經能看到一人腳踏巨輪,七神托舉,飛身躍出。
那人皓首蒼髯,臉頰消瘦。
身材卻是極其魁梧,十分不協調。
身上披著一件烏金袈裟,露出半截胸膛與臂膀。
其上筋肉虬結,血管暴突,極其駭人。
“吳大總管!”
“是洪少保身邊的心腹大管家!”
“那是大禪寺的烏金袈裟,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武圣強者!”
“一個管家下人,竟是武圣強者!武圣巔峰!”
“洪玄保果然可怖!不愧是大乾重臣,朝廷的中流砥柱!”
眾人之中,眼力見識不凡者,一眼便道出其來歷。
來人不是洪玄機,卻更令人驚駭。
那吳大總管比起十年之前,被洪辟念頭神明所傷,一身武道修為不退反進,竟到了如此恐怖的境地。
精氣如狼煙,拳意精神融于一爐,幾如實質。
這是武圣巔峰的境界!
一個管家便是武圣巔峰,洪玄機又是何等境界?
難不成他已經突破凡人壁障極限,成就無漏之軀,拳意通達天地,感應日月星辰,成就人仙?!
眾人想到這一點可能,神色不禁駭然。
人仙!
哪怕是孫先生這等人物,五劫鬼仙,也驚懼不已。
他如何能不知?
即便只是初入人仙之境,也遠勝于雷劫鬼仙。
若將靈肉分離去度雷劫,五重雷劫可一氣呵成。
且肉身之強大,血氣之陽剛,根本不是鬼仙一流可比。
恐怕一聲大喝,便能將一尊雷劫鬼仙吼得魂飛魄散!
天下間,為人所知的人仙,百年來便只有一位。
便是數十年前,大禪寺的斗佛,印月和尚。
乾元大殿前之人,大多都經歷了當年覆滅大禪寺一戰。
斗佛印月和尚的可怕,如今想來,仍令人魂靈生寒,渾身發顫。
一聲大吼,直似能將星辰吼落。
數十位圍攻他的鬼仙頃刻間灰飛煙滅,不留一絲痕跡。
連兵解重生的可能也滅絕。
哪怕如今斗佛已死,他們回想起當日情景,仍然不寒而栗。
那是不知道死了多少個鬼仙、武圣,還有大乾的無敵鐵軍,才將那印月和尚堆死!
若洪玄機真的成就了人仙,那么那陳辟…
眾人不由想到洪辟,露出幾分同情惋惜之色。
誰都知道洪玄機與這陳辟向相勢同水火。
以往洪玄機隱而不發,或許是忌憚儒門之勢。
只是如今…
一力降十會。
人仙之下,皆為螻蟻。
除非五次雷劫以上的鬼仙,方有活命之機會。
而以洪玄機的積累,必然不會是普通的人仙…
可惜啊…
此人門下,也了數千先天,有幾個更是有著武圣之力。
這本已足以成萬世基業,國之根基。
可若是洪少保執意要與他為難,皇帝也斷然不會棄一位人仙而擇儒門。
“來得好!”
李太白凌立巨浪之上,一襲白衣烈烈飄舞。
見那吳大管家站立在七尊神靈托舉的巨輪,居高臨下,凌空俯擊而來,毫無懼色。
口中疾誦:“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
“轟!”
腳下大河奔騰之勢驟然高漲,巨浪滔天。
托起李太白,登天而上。
“黃云萬里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他一張口,天地間便如同言出法隨一般。
濁浪滔天,激起漫天水花水霧彌漫,如同黃云萬里,攪動天地風云。
九道水柱沖天而起,如龍狂卷。
從四面八方,扭動著朝吳大管家襲來。
聲勢浩大,如天地之威。
即便是隔空相望,乾元殿前眾人之中多半也不由面色如土。
這儒門絕藝,修煉到武圣之境,竟然變得如此可怕?
簡直是言出法隨,張張嘴便有天崩地裂之威。
以往只說那些文人是唇槍舌箭,自今之后,此話非但半點不虛,還遠遠不及其萬一。
根本就是一言可崩山!
面對那從四面八方而來的如龍水柱,如同天地之威般的攻勢。
吳大管家竟也不見懼色。
“哈!”
突然虛空踏前一步,兩條胳膊提起,往外一撐,一條條筋肉頓時鼓脹起來,根根團起。
隨起呼吸而起伏扭動,如同巨蟒一般抽打,崩然作響。
整個人陡然像是膨脹了數倍,如同一個小巨人。
雙腿微曲,腰背躬起,胸口劇烈起伏,脖子鼓脹,幾乎比腦袋都要粗大,如同一只半伏的大蛤蟆。
十分怪異嚇人。
猛然一張口,吐氣開聲,一聲大吼。
其聲堅如金玉,重如山岳,響如雷霆。
驚天動地!
“轟隆隆!”
這一聲大吼,將空中一片片云朵盡數吼散。
四面八方襲來的九龍水柱,也驟然被一聲吼爆,水花嘩啦啦四散飄灑。
那音波幾如實質一般,扭曲著虛空。
吼散水柱后,仍有肉眼可見的一陣陣透明的音浪朝著李太白奔騰而來。
“大禪寺的獅子禪唱!”
有人認出他這門功夫,驚呼出聲。
“好功夫!”
李太白不驚反喜,一聲喝彩。
右腳微退半步,腰背后仰,一根脊柱大龍彎曲如大弓。
右臂曲伸,如弓上弦,往回倒拉。
“轟!”
射賊五法,白矢!
以箭為矢,是落日神箭。
以拳為矢,是崩山神拳!
巨響聲中,一道拳頭虛影,帶著劇烈的風嘯之聲疾射而出。
拳意如破天之箭,撕裂虛空。
“轟!”
又是一聲巨響。
拳矢與音波相撞。
凝如實質的音波浪潮頓時被擊穿。
拳矢也崩散休止。
“嗯?”
“呼…”
“呼…”
與此同時,一陣如突兀的呼吸聲,忽然從天地間響起,一聲比一聲響,瞬間便如風雷一般。
半邊天空驟然被映照得一片碧綠,那是劍光!
“小小螻蟻,真以為能殺我?”
“你以為,憑借這改頭換面,強稱儒絕藝的的道術,便能立于不敗之地了?”
“你卻是不知,我道武雙修,最得意的不是道法,而是武功。”
“一時不察,竟被你們這些儒門螻蟻弄得如此狼狽,還敢要我祭奠?”
“我先要你死!”
只見那先前被無盡劍氣狂潮淹沒的趙妃蓉,此時披散著一頭如瀑長發,手中舉著一柄綠意瑩瑩的木劍。
便是這木劍將天地都映得一片碧綠。
且發出一陣陣風雷呼吸之聲。
劍中有神!
一雙修長的腿一步跨出,猛地在地上一跺。
眾人眼皮子微微一顫,直有種錯覺,大地似乎在這一腳跺下,猛地震顫了一下。
趙妃蓉已如箭矢一般,射向半空中的李太白。
長劍一抖,劍光竟幻化成輪。
巨大的劍光圓輪,朝李太白圈來。
“嘗嘗我的生死輪轉!”
“生死輪轉!諸天生死輪!”
“傳聞果然不虛!”
眾人見得這招,頓時確認,此女真是洪玄機之女。
這諸天生死輪,乃是其獨門絕絕。
即便是他的眾多親子中,也不過是其長子洪熙得傳。
可見這趙妃蓉非但是其親女,還十分受寵。
躲在密林中的洪易,看著這一切,眼中不由升起幾分冷意。
“哈!”
又聽得一陣吐氣如雷。
吳大管家一聲獅子禪唱被破,毫不停留,也沒有以眾凌寡的自覺。
全身筋肉抽動,雙手舞動。
托舉圓輪的七尊神靈越發清晰。
圓輪緩緩轉動,似有萬象顯現,諸天臣服。
一拳緩緩搗來。
“哈哈哈哈!來得好!”
“寶劍雙蛟龍,雪花照芙蓉。”
“劍來!”
兩道流光如驚鴻、如蛟龍,經天而來。
李太白長笑陣陣,一聲大喝,雙手一伸,便將兩道驚鴻抓在手里。
虹光散去,竟現出兩把光可鑒人的寶劍來。
劍光閃耀,寒徹天地。
“以多欺寡,真當我儒門無人!”
突聞一聲厲喝。
眾人便見遠處出現一個人影,遠遠站在一處山頭上。
似在張弓搭箭。
瞬間便見一道驚虹經天,如浮光掠影一般,瞬間即逝。
卻見一篷鮮血迸射。
竟然是吳大管家身中箭矢。
一條臂膀齊根炸裂。
如此突變,電光火石,誰都沒有反應過來,便已發生。
即至那條臂膀落地,眾人才反應過來,呆愣愣地看著。
“這位難道也是…”
乾帝也不由露出幾分不可思議之色。
洪辟似乎能聽見這邊的聲音,雖不見其人,卻能聽到他的聲音透過圓環傳來:
“陛下,此人名為飛衛,本為大乾、云蒙交界處一邊軍小卒,此番出現在此處,定是違逆軍令而來,還請陛下降罪。”
又來了又來了…
一箭差點射死一個武圣的邊軍小卒?
眾人臉皮抽搐,實在想不出用什么話語來形容這個睜著眼睛說渾話的無恥之徒。
“云龍風虎盡交回,太白入月敵可摧!”
玉龍山下,激戰卻沒有半點停止過。
吳大管家被一箭射斷一臂,竟然哼都沒有哼一聲,面色冷肅,又揮起另一拳,朝李太白打去。
竟是一副誓將其斃于拳下的模樣。
“哼!”
一聲冷哼,山頭上那人影又是接連幾道箭矢發出。
相隔十數里之遙,幾道經天長虹,逼得吳管家不得不回身應對。
琴聲錚錚,仍舊死死困住蘇、幸二女。
李太白雙劍如龍,打得趙妃蓉狼狽不堪。
“小畜生,你還不讓開?”
那股恐怖的陽剛血氣再次彌漫開來,充塞方圓百里的天地虛空。
冷冷的聲音響起:“你以為,這些年來,你倒行逆施,欺世盜名,我不理會你,是怕了你?”
“豈不知我早就能成就人仙,蓋壓乾坤宇內,只不過我的目標,是超越古往今來一切圣王、一切諸子,登臨彼岸,而非區區人仙,一直壓制積累,不屑去理會你這小畜生,”
“你以為,就能與本侯平起平坐?”
“呵呵,洪玄機,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洪辟充滿嘲諷的話語傳入眾人耳朵,令人面色一陣古怪。
這陳辟,是失心瘋了嗎?
竟然不顧身份,口出惡語,而且還是當著一位人仙之面如此。
“人仙?井底之蛙,豈知天地遼闊?”
“區區人仙之境,我反掌可破。”
洪玄機冷酷的聲音譏道:“大言不慚。”
“小畜生,真當我查不到你的身份?”
“敢這樣對我說話,還有沒有人倫綱常?你莫非真是畜生不成?”
“這般目無綱常,你這小畜生又有何面目,敢為人師?”
“那女人果真是妖道妖女,禍亂朝綱,生出的畜生也是…”
“住口!”
“洪玄機!你找死!”
一聲怒吼,震動著整個天地。
一怒之威,令所有人震懼。
不僅是乾元殿前的眾人。
一眾儒門學子也驚詫莫名。
他們從來沒有見夫子發過怒。
更別說如此雷霆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