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紅兩色劍氣。
一化青虹倒卷,洞穿虛空,如一條通天之路,直上青天。
一化血浪滔滔,將黑暗攪成碎片,露出清明世界。
一綠一白兩道人影,自青虹、血浪之中飛出。
前者一襲輕紗綠裙,衣袂飄飄,眉目清冷,如月中仙子,踏空而來。
后者卻是一身白袍,頭帶方巾,打扮得倒比一眾儒門學子更像文人秀才。
只是與儒門學子堂皇正大、傲骨剛烈的氣質截然不同。
嘴角含笑,仙氣緲緲,直似云中仙子。
“又來兩個妖女!”
藏在暗中的洪易心下驚道。
此時,上善兩劍之下,又是兩個婀娜身姿,自虛空之中,被逼了出來。
原來,一直就另有敵人,暗伏周邊,等待時機。
上善也早有所覺,一直暗中提防,并四處搜尋暗中敵人的蹤跡。
若不將暗中之人逼出,即便他們敗了那趙妃蓉,也必定要付出代價。
關鍵時刻,這暗中潛藏之人雷霆一擊,足以令他們萬劫不復!
“何方妖女!”
那名斷臂學子此時滿臉慘白,看到兩個被上善逼出身形的如仙女子,并未因其仙姿玉貌而有半分動容。
反而濃眉倒豎,嘶啞著聲喝斥。
碧血長龍凌空盤旋舞動,倒轉龍頭。
龍口大張,朝趙妃蓉噬咬而來。
一只襲爪疾探,朝那名綠紗女子抓去。
龍尾一甩,掃向那儒袍方巾女子。
竟是同時攻向三名高手。
三個女子眼中雖有驚色,卻不見幾分懼色。
這碧血長龍看似威力驚天動地,卻只是對普通人而言。
她們三人都是仙姿玉質,人中之鳳,只差半步便能超凡脫俗,成就鬼仙。
想要傷到她們,并沒有那么簡單。
“百年干戈流戰血,河傾昆侖勢曲折!”
就在這時,其余數名儒門學子口誦詩句,正氣凜凜,殺意冽冽。
而后竟也學著他先前之舉,一拳回搗心口,噴灑熱血。
那碧血長龍瞬間漲大數倍。
一只龍爪探下,便籠罩方圓數里,駭人之極。
龍吟聲聲,如雷霆炸響。
龍尾擺動間,罡風陣陣,撕裂虛空。
三女終于面色大變。
露出驚懼之意。
她們不能不懼。
這碧血長龍,氣勢滔天。
竟如活物一般,透出龐大無匹的陽剛氣血,至大至陽,純粹無比。
龍吟之聲,真有至陽雷霆毀滅之意。
撕空罡風,真如天上的雷池陽罡。
被那純陽氣息一沖,三女都只覺神魂幾欲為之一散。
如雪遇春陽,蠟融于炬。
“哼!”
三女俱都不再掩藏手段。
各逞神通。
趙妃蓉閉起雙目,卻是將陰神都附進了那柄碧綠的木劍中。
碧綠的劍影變得通天徹地,散發著一種不似人間所有的浩大神威。
與碩大的龍口正面相抗。
上下四方騰飛不休,漫天綠影。
打得碧血長龍龍吟震天。
蘇沐身形凌空,急速倒退,躲避著那如影隨形般的巨大的龍爪。
伸手于身前一招,虛空開裂,顯出一道混沌的縫隙。
一柄長劍從中飛出。
這劍通體呈四方之形,古樸之極,劍刃上星紋羅列。
乍一看,似有無數的黑洞在其中流淌,吸納著世間一切。
蘇沐素手輕揮,四方古劍劃過,便聽一聲高亢龍吟,似乎吃痛而叫。
龍爪應聲而落,竟從中斷裂。
重化碧血,卻是向那口四方古劍劍身上倒卷而入。
去是被那劍身上的星紋黑洞盡數吸了去。
那儒袍方巾女子也不甘示弱,雙手一招。
身邊便飛起五顆渾圓如丹丸一般的珠子。
大如核桃,卻渾圓無一絲瑕疵。
除卻色分為五,其余毫不起眼,但微微微轉動,四面八方陡然刮起狂暴颶風。
風中有五色,撕空之聲刺入耳中,五內欲裂,神魂也有刀割刃磨之痛。
那不是尋常的颶風。
是五行之罡,劍中之煞。
鋒銳無比。
只是一攪,一截龍尾瞬間被其攪碎。
“昂!”
碧血長龍受此重創,尤如活物般發出痛吟,純陽浩大之氣頓時一消,龍形也難以維持,瞬間崩散。
漫天血雨飄灑,尚未落地,便化作縷縷煙氣。
“噗!”“噗!”
儒門學子紛紛再次噴吐鮮血。
只是這一次噴出的血,如漿髓般粘稠,赤中泛著絲絲縷縷的金玉之色。
這是髓血。
是儒門學子習練六藝,煉鑄肉身,達到極精深境界才會有。
相當于一般武者的煉髓換血的境界。
卻比尋常煉髓換血更要精深玄妙。
必然是根基本源遭受到重創,才會吐出這等血來。
即便這幾人今日能逃過這一劫,也已經根基損毀。
再不可能有一絲業進,余生都要受盡傷疾病痛的折磨,難以壽終而必定早亡。
“太上道圣女蘇沐,我倒沒有想到,你竟會出手助我?”
蘇沐的出現,令趙妃蓉微感意外。
“太上道行事,只問天心,不問人意,我助的是我自己,與你無關。”
蘇沐淡然說道。
目光流轉,掃過那儒袍方巾的女子:“五行劍煞?”
“聽沖出云蒙國天龍派有一位年輕高手,十分了得,年紀輕輕,神魂強大,堪比鬼仙,”
“乃是是八大妖仙之首,孔雀王的女兒,當年出生之時,有鬼仙要悄然附體,被孔雀王察覺,以五行顛倒煉魂之法,生生將那鬼仙煉死,”
“留下純粹的神魂之力,全都成全了其女,你便是孔雀王之女,幸雨仙?”
她雖是在問,卻沒有半點疑問之意,早已斷定。
“我倒是沒有想到,連云蒙國也要插手此事,難道是真要再次對大乾興起刀兵?”
那儒袍方巾女子嘴角掛著一絲笑意:“我可不管什么國家大事,”
“只是聽聞儒門絕藝了得,還有能令人窺得陽神大道的絕世寶典,便來見識一番。”
美目流轉,看向蘇沐笑道:“不想卻見到了太上道圣女,等將見識過儒門那位夫子的本事后,正好與你交手一番,也見識見識太上道的無上道術武功。”
三女一人一句,旁若無人,似乎根本不將儒門學子放在眼中。
但事實上,她們雖在說話,手中也從未停止攻殺。
碧血長龍潰散之時,三女的攻勢也沒有半點停滯。
言語雖暗含敵意,手下卻各自配合無間,欲剿殺儒門學子。
碧綠劍影漫空飛騰,散發的陰神之力,已從虛幻涉入現實,將虛空都扭曲。
看上一眼,便令人天旋地轉,難以站立。
五行劍煞如龍卷,五色風罡如柱通天。
所經之處,巖石、沙土、草木,俱成粉塵。
直透出一種毀天滅地之勢。
四方古劍明暗不定,似將光都吸了進去。
劍過之處,虛空塌陷,無匹的吸扯之力,令得遠遠躲藏的洪易也幾欲被吸扯過去。
只有守定神魂,觀想過去不動彌陀,端坐虛空,才穩住身形。
無論是誰,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手。
要趁那幾個儒門學子傷重之時,趁勢將其滅殺。
“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清叱聲中,上善手中月光寶劍直刺而出,如一道巨大的淵壑橫亙。
淵壑之中,無數白金劍氣肆虐。
如同千軍萬馬,一聲令下,沖殺出來。
萬千兵戈,閃爍著令人心神俱寒的銳氣。
身若烘爐,爆發出如潮血氣,浩浩蕩蕩。
浩然正氣上沖云霄,星河搖動。
劍氣,血氣,浩然正氣,這是身、意、劍,三者合一之劍。
是上善將自己苦修的一切盡數爆發、升華,而刺出的一劍。
是他如今掌握的最強大的一劍。
是無敵的一劍!
有我無敵!
此劍一出,當有氣吞天下之勢!
饒是趙、蘇、幸三女都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年輕一輩高手,見了這一劍也是顏色大變。
只是直直一劍刺出,便將三個女子的攻勢盡數沖刷,籠罩其中。
氣吞萬里如虎!
這一劍,沒有半點花巧。
身意劍合一,盡付一劍。
不過是剎那之間,勝負已分。
連聲響都沒能發出。
似乎連聲音都被這一全給吞噬。
只見那無數道白金劍氣秘恢宏血氣交纏,爆發出霎那的璀璨。
一切聲光便盡數湮滅其中。
現場本就狼藉不堪,如今只見一條巨大的溝壑,從上善身前丈余之外,一直蔓延出去,遠遠看不到頭。
只怕是有數里之長。
趙、蘇、幸三女,本是個個國色天香,姿容絕世,一個比一個更不似人間所有。
此時卻是滿身狼狽,塵頭垢面,分立在溝壑兩旁。
“好,好,好!”
“好一個儒門!”
不知是上善有意為之,還是深恨那趙妃蓉。
劍勢之中,她首當其沖,受創也最重,此時也最為狼狽。
一連道了三個好字。
臉上看不出喜怒。
但誰都能感受得到,她那積蓄到極致的怒氣。
那如月宮仙子般,一身綠紗,滿身清冷的蘇沐輕撫衣袖,撫去一身塵土:
“儒門?沒有想到短短不過十年時間,在我太上道的眼皮子底下,竟成長至如此境地!”
“看來我這次決定出手,助正一、方仙、大羅等派,滅殺儒門根基,還是歪打正著。”
“若讓你們繼續發展下去,這天下豈不是要大亂?”
她竟然就是散花樓的花魁,太上道的圣女,蘇沐。
哪怕是在驚怒之中,她說話也是風輕云淡。
好似高高在上的仙子,俯視人間,沒有凡人的情欲。
幸雨仙雖是一身狼狽,卻仍面帶笑容:“真是不枉此行,這一劍,已經有武圣之力,”
“只是弟子便有這般能為,那位亞圣公看來確有實學,我更想見識了。”
“咳咳!”
對于三女的話語,上善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這一劍,比上一次在西山山谷中,更為精進,已經是他生平極致。
卻也受創更重。
這是精氣神極致升華的一劍。
若沒有足夠的修為支撐,對己身損傷極大。
“確實是無敵的一劍。”
趙妃蓉極怒之下,也沒有否認這一點。
冷笑一聲:“不過,以你的實力,這一劍一出,也再無余力,只能束手就戮,我看你等如何再逃?”
“還是你以為,從我們這里逃出去,便能逃過此劫?”
“各大門派,早已高手四處,截殺儒門學子,便是你們那位夫子,也難逃劫難,只待圣人世家發難,他也要身敗名裂,屆時,皇帝大怒,下旨抄斬,他連皇宮也走不出來,”
“人頭落地,抄家滅門!”
“今日,注定是儒門覆滅之日!”
“住口!”
一個學子強撐傷勢,怒罵道:“夫子學究天人,若是他老人家在,爾等宵小賊子,反手可滅,豈能容你等在此大放厥詞!”
“咯咯咯,死到臨頭,仍不自知。”
趙妃蓉冷笑道:“我倒希望,那陳辟小兒能堅持得久些,待我殺了你們,再去殺他,”
“亞圣公?好大的名頭,若是不能親手玩弄一番就死了,豈非可惜之致?”
“膽敢辱及夫子!”
“我等勢與你不共戴天!”
一眾學子紛紛大怒。
“哈哈哈哈,我倒要瞧瞧,一群垂死掙扎之人,如何與我不共戴天。”
趙妃蓉一聲大笑,蘇、幸兩女冷眼旁觀,實則是被上善一劍重創,趁機暗自調理。
雖非已無手段,卻不似趙妃蓉那般決絕,哪怕自損,也定要致對方死地而后快。
趙妃蓉神色驟冷,碧綠劍影再現。
她這劍卻是有古怪,身受重創,威力卻未減分毫。
“死吧!”
漫天碧綠劍幕再現,遮蓋眾人。
此時儒門眾學子傷重難立,上善一劍之后,也無余力。
確如那妖女所言,都只能束手待斃。
但眾人臉上,卻不見半點畏懼。
睜著雙目,眨也不眨,看著那陰冷劍影臨身。
正氣浩然,視死如歸。
暗處,洪易見狀,便已暗捺不住。
這些儒門學子,個個是人中豪杰,他不能不救!
他也并非熱血上頭,意氣沖動。
以他的實力,或能與其中幾個學子相比。
但絕難與上善與那三女相比。
只是三女此時已身受重創,他若要救人,此時才是最好時機。
“錚!錚錚!”
就在此時,洪易剛剛想要爆發念頭神明之力,襲殺趙妃蓉。
卻聽幾聲琴音乍起。
悠悠冥冥,似從天邊傳來,又如泣如訴,近在耳邊。
“渺渺蒼冥,渺渺蒼冥,清風拂雙翕。萬里杳無形,莫留停,上九霄也物最靈…”
一陣清朗歌聲遠遠傳來。
洪易頓覺虛空凝滯,如陷泥潭之中。
那漫天的碧綠劍影,也似被凝固了一半,靜止在空中,難動分毫。
“誰!”
趙妃蓉猛地怒喝。
其余兩女自然也覺出周身異常,神色陡然一變。
“錚!錚!”
回應她的,卻只是那悠悠琴聲。
“哈哈哈哈!”
只聽又是一陣長笑聲傳來:
“伶師弟,你的琴音,未免太過低沉,我等儒門學子,正該有匡扶天下、安邦定國的乾坤之志。”
“妖女狂言,膽敢妄議夫子,豈知井中觀天,可笑不自量?”
“待我來教訓你。”
“大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皇宮,乾元大殿。
殿中眾人,大半皆非尋常之輩。
哪怕遠隔重樓,百里之遙,也能感應到玉京城內外,接連有幾股滔天氣息,沖天而起。
還有一股股血氣狼煙、浩然華光,直沖云霄。
浩浩蕩蕩,連成一片,如遮天之云。
幾乎將整個玉京城都遮蔽。
殿中之人,不由神色大變。
這等驚天動地之勢,莫不是有敵國舉國來攻?!
這可是玉京城!
“呵呵呵。”
一直安靜站立的洪辟,忽然發出輕笑。
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神色中朝那孫先生和方圓道:“我想你們搞錯了一件事…”
洪辟面帶笑意:“道理,不是用嘴講的。”
也不顧兩人莫名其妙的神色,環視殿上:“你們可知,我最大、最精深的道理是什么?”
群臣驚疑之余,倒是好奇他要說出什么驚天動地的道理來。
卻見洪辟話鋒卻是一轉,望向乾了乾帝:
“陛下,治國之道,我確是不太擅長,不過于教化之道,倒還有幾分心得,”
“治國需用賢,無論何時,皆為灣之真理。”
“今日,辟便為陛下舉薦幾位治國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