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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6章 偷襲

  陳亦念頭一動,一顆明珠從頂門一躍而出,滴溜溜轉動著,迎向那道靛藍的幽光。

  不得不說,這個藏在暗中的“人”很精擅藏匿、襲殺之道,抓的時機精準無比。

  陳亦剛剛摧動八部龍神火,雖焚滅了天帝周紫薇,他自己也付出了極大代價。

  四臂金身雖然承擔了大半的損耗,卻也只是抵消了肉身上的損耗,抵消不了對神意的傷損。

  他的神意如今已是大傷。

  再加上剛剛破滅大敵,心神必定放松。

  又正好是他撤去神通金身,神思不屬的一剎那間,那不知積蓄了多久的殺著,便適時而來。

  只可惜,那個“人”并不知道陳亦從一開始就將所能想到的可能算盡。

  天人之爭,又怎么可能僅僅只是天人之爭?

  這是關系三界氣運之爭。

  三界眾生,沒有任何人能脫身事外。

  自然,也少不了會有從中混水摸魚之人。

  哪怕是被周紫薇逼出了自己最大的底牌,陳亦也仍然留有防備的后手。

  這顆明珠,便是定海珠。

  雖說他得到的是山寨定海珠,但連邀月、雄霸等人都能將之培養起來,身為小須彌之主,陳亦又怎么可能做不到?

  他并沒有將培養定海珠的希望,完全放在玩家身上。

  五百年時間,也自己花費資源,養出了一顆定海神珠。

  只可惜,時機還沒到,他沒能將尸魂界給吞了,否則這顆定海珠便能初具雛形,自成一界。

  一珠子砸下來,就是一個小千世界的重量,足以砸死太乙之下的任何存在。

  哪怕如此,他以諸界之力,養出的這顆珠子,也絕非一般真仙可以承受。

  至少足以擋下眼前這一道足以令星辰破碎的靛藍幽光。

  “轟!”

  明珠與靛藍幽光相遇的瞬間,周圍虛空都在塌陷,周邊一顆星辰在余波之中接連破碎。

  定海珠急速旋轉,綻放出大光明。

  那道靛藍幽光顯出了真形,竟是一根不過三丈余長、極不起眼的鐵叉。

  被定海珠死死抵住,仍在劇烈地顫動,發出嗚嗚的尖戾呼嘯,要鉆破擋在前方的定海珠。

  一珠一叉還在僵持,自一方虛空之中,突然又暴射出一道道七彩絲線。

  這些絲線雖是七彩斑斕,極為炫爛瑰麗,卻透出一種腥膻污穢之感。

  “本王就不信你強弩之末,還能撐多久!”

  七彩絲線朝陳亦纏來,一個聲音隨之響起。

  “哼!”

  陳亦冷哼一聲,身形未動,周身虛空一陣扭曲,斗轉星移。

  不是當初虛像,而是確確實實地扭轉了空間。

  乾坤挪移!

  七彩絲線暴射,穿透陳亦的身軀。

  卻不見陳亦神色有變。

  他人還在原地,卻也不在原地。

  七彩絲線射穿的是他,卻沒有能真正觸碰到他。

  這種挪移已經不單純是空間、維度的扭曲。

  而是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空色只在陳亦一念之間。

  “嘿嘿嘿,區區顛倒乾坤之法,也想逃過本王的七寶煩惱絲?”

  那聲音再度響起,令陳亦眉頭微微一蹙。

  心中驟然升起種種貪、嗔、癡熾念,五陰大盛。

  陳亦本就神意受損,這七彩絲線不僅能堪破色空一念的混亂空間維度,其詭異正恰好就針對了神意。

  那聲音再道:“蕓蕓眾生,莫非煩惱因緣合和而成身,抱惑而生,與之偕老,隨逐無明,莫非煩惱,三毒五陰六塵,無人能逃!”

  “本王在佛前苦苦侍候了萬載,才求得祂賜下真法,雖然本王恨祂入骨,卻不得不說,老家伙的本事確實無人可及,”

  “莫以為你殺了周紫薇,便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在本王的佛門真法面前,也難逃死厄!”

  陳亦看著七彩絲線另一頭,一只模樣古怪之極,隱隱有著蜘蛛之形的巨物自虛空深處,順著七彩絲線爬了出來。

  雖說了一大通話語,卻在說話間,于虛空之中,布下了一張巨大的羅網。

  陳亦此時便置于羅網中心。

  “噗…”

  被這羅網困縛住,內心三毒五陰熾盛,化作煩惱絲纏繞、毒火焚燒,陳亦卻忽然笑出聲來。

  “嗯?你笑什么!”

  這種不正常的反應,古怪的蜘蛛本該警惕,但不知為何,它感覺到了深深的冒犯,令它莫名大怒。

  陳亦是真的覺得好笑。

  這東西,雖有蜘蛛之形,卻背著一個螺旋狀的硬殼,若不是八根腿奇長無比,還頂著一顆小小的人腦袋,看起來倒是和寄居蟹一般無二…

  堂堂妖王,竟然是一只寄居蟹。

  還取個什么龍象法螺天蛛的名號…

  陳亦一眼便認出,這只寄居…蜘蛛就是那個妖族之王。

  他一直很好奇,這么威猛的名字,到底是種什么樣的生物…

  寄居蟹妖王眼見陳亦無視它的,還在笑,不由更是大怒:“不許笑!”

  “行,不笑…”

  陳亦從善如流,面上帶著掩不去的笑:“寄…妖王閣下,不知那位佛主有沒有告訴過你,你這…什么佛門有沒有名字?”

  說話間,陳亦卻神念暗動。

  “哼,告訴你也無妨,此,名為菩提凈業!”

  寄居蟹妖王小小的人頭上出現了極為豐富的表情,滿是得意自豪,似乎在等待陳亦的驚呼。

  “菩提凈業…”

  陳亦點點頭:“確實是無上。”

  寄居蟹妖王得意地昂起小蟹頭,突然兩眼一瞪:“不可能!你明明…!”

  只見陳亦身軀一搖,再度顯化四臂觀音法相金身。

  卻并非那具清凈吉祥的寂靜相,而是有著靛藍、赤紅、月白、死灰四色四相的四顆頭顱的忿怒相。

  一手捧骷髏碗,一手執水瓶,一手持匕首,一手輕扶座下蓮臺上的一彎月輪。

  四首搖晃,急急轉動,再停下時,卻是一顆赤紅的頭顱在前,頭顱上一張赤臉,豎眉登目,口有獠牙,滿是憤怒,獰惡非常。

  那旋轉如輪的彎月提起,握在手中,便化作一把閃爍著懾人寒芒的月刀。

  滔天的狂暴怒氣,和著冰冷的殺戮氣息,噴涌而出。

  寄居蟹妖王只見幾道月光閃過,便覺一陣鉆心的絞痛,它所布下的彌天羅網,便已崩散。

  “清凈不染,造作即業,凡夫即佛,煩惱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前念著境即煩惱,后念離境即菩提。”

  “實性在凡不減,在圣不增,住煩惱而不亂,居禪定而不寂,性相如如,名之為道。”

  陳亦嘆道:“此為菩提凈業,你空有,卻不知其意,空坐寶山而不自知,反而煉出個不知所謂的煩惱絲,真是枉費佛主一番苦心。”

  “清凈不染,菩提凈業…清凈不染,菩提凈業…”

  寄居蟹妖王喃喃重復著這幾個字,臉上戾氣與茫然不斷交錯。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它大聲暴喝:“這是佛主賜給本王的,你怎么可能比本王更了解!不可能!”

  “執迷不悟。”

  陳亦四臂緩動:“不管如何,還要多謝你的煩惱絲,承你之德,也不忍見你永墮無明,你便隨我座下,何時參悟菩提凈業,何時再出來吧。”

  說話間,一臂抬起,手中托著的骷髏碗罩向寄居蟹妖王。

  “不——!”

  骷髏碗中幽光閃動,卻不容它反抗。

  無匹的偉力,將一道模糊的影子從巨大的寄居蟹身上吸扯了出來,沒入骷髏碗中。

  剩下的巨大身軀,不過是一具空殼,靜靜地漂浮在無聲的太虛之中。

  陳亦伸手一抹,便將這具空殼收入了小須彌中。

  卻沒有就此停手,又翻轉骷髏碗,罩向一方虛空。

  “讓這只寄居蟹出來送死,難道以為你還能逃得了?”

  骷髏碗放出一道幽幽的光柱,在虛空深處照出一道影子。

  這個影子雖有著人形,頭顱的輪廓卻十分古怪,佝僂著背,顯得有幾分猥瑣。

  細長的雙腿在虛空中狂奔,像是在拼命逃跑。

  骷髏碗照出的幽光,始終如影隨形,將它照得無所遁形。

  猥瑣人影發現自己始終無法逃出骷髏碗的籠罩,似乎急了,一雙纖細如柴的手揮動。

  之前那道偷襲陳亦,散發著靛藍幽光的鐵叉子,也被其招回,回落手中。

  人影一把抓住鐵叉,瘋狂舞動著。

  這里是太虛星空。

  一切虛無。

  但它舞動鐵叉之時,竟有無數巨浪從虛空深處狂涌而出,被鐵叉攪起,巨浪滾滾翻涌,每一顆浪頭都足以將星辰都淹沒。

  猥瑣的人影就這般踩著一個個浪頭向前狂奔,穿透了重重空間,奇速無比。

  骷髏碗中的幽光雖同樣能穿透重重空間,照落其身上,卻已經不像之前一般如影隨形,略顯捉襟見肘之勢。

  這只碗畢竟只是一絲虛影,不像摩尼寶珠一般已經由虛而實,威能不凡,卻仍有限。

  而且陳亦雖得那只寄居蟹莫名其妙地來送溫暖,在他已是強弩之末之際,用所謂的煩惱絲反給他提供了現出忿怒相的余力,但這三毒五陰來得快,去得也快,根本無法維持太久。

  連續催動骷髏碗,更加快了這個進程,神意已如一根繃到極致的弦,竟令陳亦生出一絲疲憊。

  在這瞬間的遲滯之中,碗中幽光已追之不及,那猥瑣人影已經踏著巨浪,鉆進了不可知的虛空深處。

  忿怒相四顆頭顱一晃,陳亦便現出了真身。

  看著那人影隱沒之處,陳亦蹙起眉頭。

  這種手段…

  不像此界中人能做到的。

  哪怕是天帝周紫薇,或許其偉力遠超出此“人”,但論及精微奧妙,未必能及得上對方。

  而且這個世界的仙道之人,都過于依賴天地之炁,也就是天地的力量。

  那個“人”卻明顯不一樣…

  陳亦腦中轉了幾個念頭,便沒有再多想。

  當務之急,他要盡快恢復。

  雖然滅殺了周紫薇,但他也還稱不上勝了。

  伐天之戰,并未結束。

  雖說“天帝”沒了,但聯軍想要就此攻破天界九重霄,卻還不是那么容易。

  兩國交戰,不是過家家。

  你把我殺光,或者我把你殺光就完了。

  何況是天人之戰?

  這將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

  而陳亦并沒有打算插手。

  因為他的目的只是伐天,而不是滅天。

  他要做的,只是坐鎮高處,以防意外橫生。

  為了威懾三界,陳亦沒有回到小須彌養傷恢復。

  而是來到那只腳踏昆吾銅柱的希有神鳥背上。

  這只神鳥的狀態很奇怪,像死了一般,連陳亦踏上其背都沒有一絲動彈。

  卻仍散發著無窮的神威。

  也就是陳亦,其他人等閑連靠近都難。

  三界之中,諸神通者感受到九霄之上的那股氣息,便知曉這天人之戰的結果,已成定局。

  勝負之分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天,真的要變了。

  三界諸神通者,都以為陳亦這個殺了天帝的人,是想要做新的三界之主。

  但他們卻發現,這位即將要成為三界之主的人,自在希有神鳥背上一坐,便再也沒有動彈過。

  任由九重云霄中兩相交戰,卻不管不顧。

  雖說聯軍有不少奇奇怪怪的武器,人數相對于天兵雖稍有不及,可這些人似乎是不死之身一般。

  被殺之后,過了不久,竟然又重新出現在戰場之上。

  令三界中人,都莫名驚疑。

  頂尖的神通者竟也不少。

  天界之中,不說那九司仙官,便是十方天神、三十六殿主、七十二神將,一百零八部天兵將主,都不是易與之輩。

  雖說失了天帝,但只要這些人存在,天界就仍然安穩。

  人界聯軍卻接連出現能與之匹敵的神通者。

  最初之時,還應付得手忙腳亂,明顯落于下風,只靠著多人圍攻,或是那些古怪的武器壓陣,方能維持勉強不敗的局面。

  但這些人的成長速度極為驚人。

  短短十數年之中,就出現了許多能與各部將主、甚至神將分庭抗禮的強者。

  那人皇親封的五方岳神,也在以驚人的速度成長。

  與聯軍之中的幾位高手一道,與九司仙官、十方天神相抗衡,方才能有此局面。

  這一戰,從開始至今,就持續了將近一個甲子。

  人界聯軍,終于攻破了第九重云霄。

  前幾重的天界諸仙神與各部天兵,也并非盡數敗亡,只是收縮范圍,退入了這九重云霄之中。

  也正是因此,所有人都認為,這將是最后一場,也是最慘烈的一場決戰,即將來臨。

  兩方依然是軍陣陳列在前。

  哪怕如今這些軍陣軍兵,已經并非決勝關鍵,卻也是雙方爭勢所在,寸步不得讓。

  天兵天將陣列森嚴。

  聯軍經過近甲子的大戰,玩家們也已經成了百戰驍兵,氣勢雖稍弱,卻也不輸太多。

  可就在此時,已經神隱了將近一甲子的陳亦,卻忽然于兩軍陣前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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