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臉色頓時一黑。
禿驢竟然跟到了這里?
讓他又驚又怒的是,他竟然一點都沒有發現。
要不是此處方圓有奇物鎮壓,豈不是有可能要一直被人跟到家門去?
可惡!
有冥宮的陰陽二氣周流燈藏形匿跡,連黃沙的昊天鏡都拿他沒辦法,這禿驢究竟是怎么找到他的?
該死!
該死!
城府深沉如他,也忍不住有點跳腳的沖動。
他的算計明明毫無破綻,就算殺不死人,也絕不可能將他暴露出來。
但事實確是這樣一種讓他完全無法理解的狀況。
卻說海面之上無風起浪,驟然掀起海嘯般的驚濤駭浪。
更激起十數道巨型水柱沖天而起,朝著陳亦轟然撞去。
什么東西?
陳亦站在筋斗云上有點發愣。
除了這個中年外,他并沒有感應到附近有人。
雖是愣然,右臂卻已然高舉,五指微曲。
臂如金鑄,拳有輪轉,不知來處,不知去處,于剎那之間大放光明。
“轟!”
“轟!”
“轟!”
接連十數下雷鳴之聲,十余道巨型水柱于瞬息之間轟然爆碎,漫天水花濺射飄灑,就像是海面上突然下起了一陣瓢潑大雨。
漫天雨落,一線幽光卻在點點雨滴之中緩緩浮現。
焦黑小島上,那中年不知何時已經手握一柄細長黑刀,目光幽深如淵,一點神思盡數凝結在那禿驢身上。
事已至此,也別無他想,唯戰而已。
適才退避,不過是為大局計,可不是他真怕了禿驢。
在巨型水柱撞向陳亦之時,中年就已同時揮起細長黑刀。
他雙手握刀,高舉過頭,揮刀動作極緩極重。
由上至下,似乎舉著一座山一般。
“年輕人,金某生平算計無漏,你是此界之中第一個讓金某如此錯算之人,也罷,算計無用,便以金某手中刀將你了結吧。”
“冤有頭,債有主,金某只是拿錢辦事,要怪,便怪你自己招惹了不該招惹之人。”
“能得見金某平生最強一刀,你也算死得其所。”
中年口中說得雖充滿輕松與蔑視,雙手卻如托舉大山,神情也無比凝重。
顯然心中對這個目標并非如口上一般輕視。
一出手,便用上了自己最強一刀。
一刀出,生死決。
“嚼骨噬魂…”
“三陰化龍刀!”
一道幽幽刀光,卻似從虛空鉆出來一般。
幽暗如淵,接天連海。
充滿了死亡、破敗的氣機,無聲無息地蔓延,瞬息間便已鋪天蓋地。
整個湛藍的海面似乎都變成了毫無生機的死灰之色。
就像是這一刀,將虛空都斬裂,露出了人間之下的九幽禁地,黃泉死境。
死亡開始侵蝕人間。
僅僅只是刀意的泄露,就已將變得死灰的海水斬開。
陳亦與中年之間,海水像是簾幕一般,自動向兩旁退去,露出一個深得可怕的溝壑。
周遭不知幾許,日光都被吞噬,海天之間頓時陷入一片死灰之中。
陳亦剛剛破去水柱,又迎來堪稱滅天絕地的一刀。
長刀斬下雖慢,那刀意卻是洞穿虛空一般。
刀出,即至。
充滿了滅絕死寂的刀意已經斬落陳亦頭頂。
“刀”并不鋒利,卻有一種想要瘋狂吞噬一切的可怕意念。
血肉、筋骨,甚至連意念,都是它想要瘋狂噬咬的。
陳亦神色未見驚懼,反露出一絲濃濃的贊賞,和見獵心喜之色。
“好刀!”
任由這把“刀”在他腦門上放肆,口中贊了一句,旋即神色又變得厭棄無比:“刀是好刀,卻被你練臟了。”
“無知小輩,狂言悖語!”
“死來!”
中年見得陳亦的模樣,本是心中驚震不已。
這一句話卻讓他臉色一冷。
手中如托大山的一刀終于全數斬落。
這才是真正的…
三陰化龍刀!
陳亦忽然發現自己體內驟然出現了古怪的異動。
似乎一身內力、氣血、骨肉,甚至連意識都像是被什么東西吸扯噬咬一般。
那種感覺,就像是體內突然出現了無數張口,口中利齒如刀,啃噬著他所有的一切。
一頭似乎深藏九幽黃泉之中的惡獸,就要在他體內蘇醒、抬頭。
這么詭異?
陳亦驚愣之間,卻是不慌不忙。
金臂依然高舉,五指依舊如輪。
金光搖動間,卻已化作千手千臂千輪。
紅焰初升,背手怒目金剛單足立地,一手托天。
一佛陀寶相跌坐虛空,天鼓雷音驟響。
羅漢揮臂,海天之間憑空現出無形渦旋,一切異力外道,盡數逃不脫渦旋的吸扯。
紅焰化金,千手揮動。
身后五神端坐寶輪。
若隱若現、迷迷蒙蒙的虛影如琉璃照影,水中映形,似有似無。
光明遍照,體內一切陰邪魔祟盡如煙消云散。
那深藏九幽黃泉的“惡獸”還未抬頭,便已哀鳴而逝。
瞬息間如日正中天,燭照方圓。
無邊威德光耀,驅散死灰破敗,天地生機再現。
一刀斬落,勝券在握的中年臉色驟然變得驚駭慘白如死:“多…多、多佗阿加佗!?”
“你是…不!不可能!…”
中年驚叫著,那端坐虛空的蒙蒙虛影已經手舉光明,無數寶輪于他周身緩緩轉動。
“啊——!”
無盡光明似要將中年完全吞沒、同化,就在他連絕望都漸漸消去,意識在光明之中歸于黑暗之時。
寶輪驟停,光明盡去。
一根如玉手指從虛空探出,直直點落他眉心。
中年渾身一震,便直挺挺向后倒下。
陳亦身形在他身旁現出。
看著已經撲街的中年,想起剛剛他喊出的話,又有摸腦殼的沖動。
是不是下手太快,應該先讓他喊出來才對?
多佗阿加佗…
陳亦“熟讀”佛經,對這個詞匯一點都不陌生。
大老板的佛名之一!
梵文之中的“如來”。
神州界也和“如來”有關?
算了,反正人沒死,等有空再給這家伙來一次靈魂拷問。
陳亦也懶得瞎猜,拎起中年,直接往小島空間中一扔,變成了一顆“肥皂泡”飄在小島上空的混沌之中。
以這個空間禁絕一切生靈的特性,簡直是一個絕佳的牢獄,還不用擔心污染…
然后,又站在焦黑的小島上,舉目四望,靈臺遍照。
剛才的海水異動究竟是怎么回事?
除了海底的魚蝦,他的般若觀照之中,并沒有發現任何生靈。
連詭影都沒有一只。
怎么可能?
難不成海水成精了?
就在他陷入迷茫之時…不,應該說從剛才中年和他動手之時,港市隔壁的海寧市又亂了。
海寧黃沙分部,除了統管大華南部的黃沙各部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就是坐鎮大華南部海域。
自混亂之始,危機從來就不止是來自陸上,海里的恐怖甚至遠超陸地!
在那極為高闊的地下大廳中,穹頂那面巨大的鏡子散發著強光,震動之劇烈,甚至將這個地下空間都帶著一起顫動了起來。
底下一群人看著鏡子的異動,經歷了最初的混亂,命都嚇掉了半條后,神色變得無比古怪。
有茫然,有無語,有淡定,有抓狂…
半晌,才有一個人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那位佛爺又發飆了,看這動靜,影響不小,通知港市,去處理一下吧…”
其他人也不知道應該是什么表情。
有這樣一尊大佛坐鎮,那是好事,應該是慶幸才對。
為什么他們對港市那邊的同僚有那么點同情…
片刻后,已經坐著飛行器飛臨南海上空的王釗同志臉上沒有一點慶幸,只有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