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襲擊幫主?”
兩人中一個頭截高帽,臉上涂著濃濃脂粉,如同小丑般的男子,手中揮著一柄小扇,手舞足蹈,驚聲怪叫。
他身旁,正是身著九龍金絲紫緞袍的天下會之主,雄霸。
所有人見到他,都驚懼地跪伏在地。
除了一人,還昂首站立人前。
“嗯?你好大的膽子!”
小丑般的男子扭著腰小跑了過來,用小扇指著他喝問:“你是什么人?見了幫主為何不跪!”
“我叫斷浪!南麟劍首之子!”
小斷浪倔強地昂著頭。
小丑男眼中微微一驚,回頭看向雄霸,只見他面沉如水。
心中又是一驚,打岔似地繼續喝問:“你們兩個很面生啊,都是新來的?叫什么名字?”
“我叫聶風。”
“步驚云。”
雄霸本待就此離去,聽聞這兩個名字,突地頓住腳步。
回頭看了眼聶風、步驚云兩人,又振袖而去。
“哎呦!你們呀,都等死吧!”
小丑男指著小孩們跳了下腳,小跑著追了上去。
幾人相視了一眼,都是惴惴不安。
之后幾天,都在害怕中度過。
直到這天,雄霸突然召集幫眾,連他們這些年紀幼小的孩童也被召集起來。
位于天山之巔,裊裊云霧之中的天下第一樓前,就是一個廣闊之集的演武場。
雄霸站在天下第一樓前那近千級的臺階之上,意氣風發地宣布:“天下會如今已是威震天下,本座一統天下之宏圖偉業也已不遠。”
“不過,本座弟子卻只獨有秦霜一人,未免太過單薄,所以,本座要再收兩人為徒…”
睥睨天下的目中竟閃爍著一種欣喜,掃過底下無數天下會眾:“步驚云,聶風!從今日起,你們二人就是我雄霸之徒!”
“哎呦,喜事啊,大喜事啊!”
一直陪侍身旁的高帽小丑男夸張地笑著,揮舞著小扇跑到臺階前:“你們兩個還不快快跪拜!全都跪下!”
“拜見師父!”“拜見師父!”
“恭賀幫主!幫主宏圖偉業,一統天下!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無數幫眾齊齊下跪,聲震云霄,四周云煙都被陣陣高呼驅散。
在這無數人中,卻仍有一人,昂首直立,極為扎眼。
“嗯?你好大膽子!為什么不跪!”
小丑男面色一變,在雄霸瞇上了雙眼時,一陣小跑過去,小扇幾乎戳著小斷浪的臉尖叫著。
小斷浪梗著脖子:“我不服氣!我與他們一同進天下會,為什么獨獨選他們,不選我!”
“喲呵!幫主說話做事,還需要理由?還需要向你區區一個小兒解釋?”
小丑男陰陰地笑道:“我記起來了,你叫斷浪是吧?”
“不錯!我就是斷浪!”
“嘿嘿嘿,南麟劍首之子是吧?那好,我現在給你兩條路,要么,去下院當一個仆役,要么,現在就死!你想選哪個啊?奴仆,還是死人?”
小斷浪仍梗著脖子,噘著嘴,小胸脯不斷起伏。
跪在他旁邊的聶風輕輕拉了拉他的衣服,小斷浪卻沒有理會,只想不顧一切硬扛著,才不辜負爹爹的威名。
就在這時,心中忽然回響起一個溫和的聲音:“諸苦所因,貪欲為本,諸煩惱生,必由癡故,莫讓貪癡二毒污了本心…”
不知怎地,心中一股氣就平復了下來。
小臉糾結,眼中閃過一絲屈辱,終于緩緩地跪了下來,趴在地上,不讓人看見他眼中的淚光:“我愿意當仆役…”
“嘿嘿嘿,”
小丑男得意地一笑:“罰你在這里跪一夜。”
“其他人,都散了吧!”
“是!幫主宏圖偉業,一統天下!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臺階之上,雄霸露出了一絲笑意,心中的殺意也隨之而散。
袍袖一揮,便轉身走入了那高聳入云的天下第一樓中。
午夜。
一個幼小的身影仍跪在演武場中,小小的身子瑟瑟發抖。
天山之巔的寒風又豈是一個幾歲小兒能受得了的?
尤其還在深夜。
恐怕到不了天明,他就要凍成冰雕。
就算如此,小斷浪仍然倔強地挺直了幼小的肩背,緊咬著牙關。
“若有一天,你想離開天下會,就到少林寺尋我吧…”
在凍得意識都快模糊的時候,他心中忽然又響起了那個溫和的聲音。
“光頭大叔…”
他想起了今天已經響起過一次的聲音,還有當時被雄霸帶著時,像是在他耳邊細語的聲音…
才漸漸省悟過來,那是當時在大佛膝下,凌云窟前,見過一面的光頭大叔的聲音。
是光頭大叔在幫他…
“光頭大叔,謝謝你…不過…”
小斷浪用手背后擦了擦眼角。
“我不能丟了爹爹的名聲,我要靠我自己,我一定會讓幫主看到我,看到我斷浪不比他們差!”
“斷浪!”
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傳來,兩個小小的身影從夜幕中跑了出來。
“聶風?你怎么來了?”
“我來給你送衣服,要不然你會凍死的!”
小聶風從身會小女孩的手上拿過來一件厚厚的皮裘,披到了小斷浪身上。
他身在貴為幫主之徒,待遇可比以前強太多了。
原先的小女孩玩伴孔慈也被派到了他身邊當侍婢。
小斷浪捏了捏皮裘,猶豫了一下,才道:“…謝謝你,聶風。”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小斷浪重重地點了點頭:“嗯!聶風,你就是我唯一的朋友!”
“嘻嘻!”
少林寺前,光頭大叔仍跌坐石階之下。
這已經是第十二天。
寺門仍然沒有打開過。
感應著剛剛躲在墻角偷窺完,正往回走的老和尚,陳亦心中無語。
雖然他可以繼續坐下去,直到天長地久…
但卻不打算繼續浪費時間,所以,他開始…念經。
呢喃的誦經聲從他口中如水流泄而出。
心經經文如同涓涓細流,漸漸匯聚,如潮涌動。
“快看!他在發光!”
又攀在墻頭上看熱鬧的光頭們忽然驚呼。
“蓮花!”
金光如水,伴隨著誦經聲,就像經文化成了實質,在周身繚繞不休。
身周虛空似有一朵朵蓮花虛影綻放。
寺門前方圓十數丈之地,像是化成了一片金光佛土。
“怎么會這樣?!”
“難道他真是佛子?”
墻上的兩排光頭開始還是乍乍呼呼,但隨著經文的誦念,卻又慢慢安靜了下來。
不止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祥和平靜,腦子都變得澄空,往日里背誦的許多經文似乎都隱隱明悟了。
一個個不由自主地從墻上爬出,來到陳亦身邊,圍著他盤坐了下來。
垂首合什一拜,就閉目沉浸在陣陣梵音中。
寺中。
青年和尚淳真小跑著沖入方丈禪房,將屁股剛剛沾上坐墊的老和尚嚇了一跳。
不由皺起白眉叱道:“淳真,慌慌張張的干什么?成何體統!”
“方、方方方…”淳真方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老和尚更不滿了:“方什么方?舌頭捋直嘍!平日的修行都修到哪去了?”
“方方方丈!那個…他…外面…”
“我說淳真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淳真像是舌頭打結了一樣,就是說不出來,干脆腳一跺:“哎呀!方丈您自個兒到外面看吧!”
“你這孽徒…”
“待老衲一看究竟,若是無事,定要重重罰你!”
老和尚指了指他,雙腳著地,為了顯示自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精深禪定,一搖三晃慢悠悠地往寺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