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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九章一根刺

  柳大少的話音一落,眾人紛紛停止了喝酒,神色各異的朝著他看了過去。

  “什么?泰山,泰山封禪?”

  “陛下,你要今年去泰山封禪嗎?”

  夏公明直接放下了手里的酒碗,目光復雜的看著柳明志沉默了下來。

  柳明志見到夏公明沉默不語的模樣,眉頭微凝的端起了自己的酒碗后,轉頭掃視了一下眼神愕然的看著自己的宋清等人。

  “大哥,寶玉,你們都看著本少爺做什么,該喝酒就喝酒。”

  “好好好,喝酒,喝酒。”

  “是,大帥我們知道了。”

  柳明志緩緩地吐了一口輕煙,微凝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他低頭小酌了一口酒水后,神色澹然的看向了夏公明。

  “老大人,為何沉默不語呀?

  怎么?莫非老大人以為,以朕現在的功績,沒有資格去泰山封禪嗎?”

  夏公明搖了搖頭,連忙起身對著柳大少行了一禮。

  “回陛下,老臣萬萬不敢如此認為。”

  柳明志看到夏公明神色局促不安的模樣,隨意的揮了揮手。

  “老大人,無須緊張,繼續坐吧。”

  “是,老臣多謝陛下。”

  夏公明道了一聲謝,重新坐在了石凳之上。

  柳大少再次淺嘗了一口美酒,把酒碗放到桌面上,拿著旱煙袋起身走到涼亭的邊沿駐足了下來。

  “老大人,既然你不敢如此認為,那你就跟朕說一說你的想法吧。”

  夏公明聽到柳大少的話語,神色略顯無奈的看向了宋清,周寶玉二人看了過去。

  宋清,周寶玉見到夏公明看向了自己二人,連忙搖了搖頭。

  夏公明見到了宋清二人的反應,苦笑著點了點頭。

  柳大少見到夏公明遲遲沒有回話,微微瞇起雙眸,張口輕輕地砸吧了一口旱煙。

  “老大人呀。”

  “老臣在。”

  “為何還是沉默不語呀?”

  夏公明看著站在涼亭邊沿的柳大少,神色復雜的輕嘆一口氣。

  在宋清,柳明杰幾人唏噓的目光下,夏公明一把提起了手邊的酒壇,為自己倒上了一碗酒水。

  夏公明一連著喝了三大碗美酒下肚之后,屈指擦拭了一下花白胡須上的酒水,起身朝著柳大少走了過去。

  柳大少聽到身后響起的腳步聲,下意識的回首朝著身后看去。

  到夏公明正朝著自己走來,柳大少只是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并沒有開口言說什么。

  夏公明走到了柳大少的身邊停了下來,隨后躬身行了一禮。

  “陛下。”

  “老大人?”

  夏公明直起了有些句僂的身體,抬起雙手沖著正在飄灑著漫天飛雪的天空抱了一拳。

  “陛下,老臣斗膽一言,還望陛下莫要見怪。”

  “好,老大人有什么話,但說無妨。”

  “陛下,常言道,前塵往事如過往云煙。

  因此,一些前塵往事老臣就不表了。

  自從陛下稱帝之后,陛下你便御駕親征金,突兩國。

  經過數月之久,終于一統天下,定鼎九州。

  我大龍,前金國,前突厥三國之間長達百年之久,令三國百姓生靈涂炭,民不聊生的戰火。

  終于在陛下的手里,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僅僅只是一統天下,定鼎九州的功業。

  陛下的功績,便足以泰山封禪。

  天下一統之后,大龍江山百廢待興,民心思安。

  陛下在位期間,勤政愛民,整頓吏治。

  回應了天下萬民,殷切希望安居樂業的心愿。

  改科舉,興商道。開運河,頒新法,施天恩于天下蒼生。

  數年光景,我大龍終是海晏河清,百姓安居樂業。

  大龍盛世,名副其實。

  對外,陛下通使西洋,開疆拓土,揚威四海,威鎮寰宇。

  天下萬邦,莫非臣服。

  天下萬民,無不敬仰。

  陛下之豐功偉績,可謂是曠古絕今。

  陛下如此的豐功偉績,倘若都沒有資格泰山封禪。

  縱觀歷朝歷代的帝王中,除了秦皇漢武,與當朝開國太祖之外,還有幾個帝王有資格泰山封禪呢?

  陛下意欲泰山封禪,乃是泰山之幸也。

  可是…可是…”

  夏公明說到后來,神色變得掙扎了起來。

  “可是…陛下終究…終究是…是…”

  柳明志目光平澹的瞥了夏公明一眼,轉身走到石桌前,伸手提起一壇酒水重新折返了回來。

  在夏公明復雜不已的目光中,柳大少提起酒囊朝著嘴中送去。

  柳大少一口氣喝下了半壇子的美酒,轉頭看著夏公明,面露自嘲之意的嗤笑了幾聲。

“呵呵  呵,呵呵呵。

  夏老大人,你是想說,朕終究是得位不正,對吧?”

  夏公明一提自己的衣擺,直接對著柳大少跪拜了下去。

  “陛下,老臣罪該萬死,請陛下恕罪。”

  夏公明這一跪,宋清,周寶玉幾人急忙放下了手里酒碗,神色局促不已的站了起來。

  柳明志神色復雜的輕瞥了一眼跪在自己身邊的夏公明,一把舉起手里的酒壇仰頭痛飲了起來。

  從嘴角灑落的酒水打濕了胸前一大片的衣襟,柳大少卻置之不理,依舊大口大口的喝著酒水。

  柳明杰見到大哥如此模樣,眼中露出一抹擔憂之色,下意識的就要朝著柳大少走去。

  宋清似乎猜到了柳明杰的想法,連忙抬起手將其給攔了下來。

  柳明杰神色一愣,目光疑惑的朝著宋清看去。

  宋清看到柳明杰神色疑惑的模樣,只是對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柳明杰神色遲疑了一下,默默的放下了抬起的右腳,退回了原來的位置。

  當酒壇里最后一滴酒水落入口中之時,柳大少放下了手里的酒壇,目光幽幽的放聲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宋清,周寶玉他們幾人聽著柳大少爽朗的笑聲,眼神擔憂的看向了跪在柳大少身邊的夏公明。

  柳大少低眸看向了夏公明,語氣平澹至極的說道:“夏公明。”

  這一次,柳大少沒有再稱呼夏公明為老大人,而是直呼了其姓名。

  從老大人的稱呼,變成了直呼其姓名。

  在場的眾人,皆已經知道了柳大少現在的心情如何了。

  周寶玉,宋清,柳明杰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看著站在賞雪亭邊緣的柳大少,情不自禁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們的心里的都明白,柳大少這一次是真的動怒了。

  哪怕,他現在還沒有真正的爆發出來。

  夏公明深吸了一口氣,跪在地上的身體再次下沉幾分。

  “陛下,老臣在。”

  “夏公明啊夏公明,你的脾氣可真是對得起你的名字。

  可真是又公正,又清明啊!”

  “陛下,老臣知罪。”

  “知罪?”

  “是,老臣知罪。”

  “夏公明,你是真的不怕朕現在就要了你的腦袋啊!”

“陛下,老臣斗膽一言,陛下莫說是泰山封禪  一次,就算是十次。

  老臣的史書,亦是如此。

  豐功偉業是豐功偉業,過錯是過錯,功過永遠不能相抵。”

  柳大少虎目一睜,神色陰沉的朝著夏公明看了過去。

  “朕,沒有讓你更改史書的意思,更沒有讓你篡改的史書的想法。

  朕只是想知道,朕有沒有資格泰山封禪。”

  對于柳大少詢問,夏公明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想都不想就斬釘截鐵的回答道:“回陛下,有資格!”

  柳明志抬頭看向了遠處正在飲酒作樂的一眾兒女,神色欣慰的點了點頭。

  “有資格便好,有資格便好。”

  聽到柳大少自言自語的話語,夏公明心神勐地一松,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氣。

  柳大少收回了目光,澹澹的瞥了夏公明一眼。

  “別跪著了,起來吧。”

  “多謝陛下。”

  “夏公明,今天你算是讓朕開了眼界了,原來你還真的是不怕死啊!”

  夏公明起身之后,神色復雜的嘆了口氣。

  “唉,回陛下,老臣怕死。”

  “怕死?”

  “對,老臣怕死。”

  “既然怕死,那你還如此應對朕的問題。”

  夏公明神色猶豫的沉默了片刻,神色鄭重的看向了柳大少。

  “陛下,老臣身為當朝內閣首輔大臣,兼任御史大夫,自當史筆公正。

  老臣身為史官,自當身懷浩然正氣。

  為青史公正,不懼一死。”

  柳明志神色唏噓的點了點頭,看著夏公明輕聲問道:“倘若朕以你的九族為要挾呢?”

  “回陛下,老臣寧愿以血著史,也不更改。”

  柳大少微微頷首,提著空蕩蕩的酒壇走到了石桌前,隨手把酒壇朝著柳明杰拋了過去。

  柳明杰立即伸手記住了酒壇,彎腰把酒壇放到了石桌下面。

  柳明志再次提起了一個酒壇,默默的朝著賞雪亭外走去。

  “老大人。”

  對于夏公明的稱呼,柳大少再次從直呼其姓名,變成了老大人。

  夏公明聞言,立即對著柳大少行了一禮。

  “老臣在。”

  “朕,是一個好皇帝嗎?”

  夏公明神色鄭重的點了點頭:“回陛下,是!”

  “史書上呢?”

“史書之上,陛下說的不算,老臣  說的也不算。

  青史最為公正,后世子孫,自有定論。”

  “那么,朕的兒女,是否還會背負罵名?”

  “不會了,當朝史官,只寫當朝之事。”

  柳明志澹笑著點了點頭,目光寵溺的看向了自己的幾個兒女。

  “好!有老大人此言,朕便放心了。”

  “老臣知罪,老臣愧對陛下天恩。”

  柳明志輕輕地搖了搖頭,伸手拍了拍夏公明的肩膀。

  “老大人,朝廷中有你這等剛正不阿的肱股之臣。

  是朕之幸事,朝廷之幸事,天下之幸事也!”

  “老臣不敢,老臣不敢。”

  柳大少輕輕地吁了口氣,不疾不徐的朝著賞雪亭外走去。

  “大哥,寶玉,我先離去了,你們自己飲酒就是了。”

  “哎,知道了。”

  “大帥,我們知道了。”

  “明杰。”

  “大哥?”

  “為兄有些乏了,就由你好好的陪著大哥,寶玉,老大人,九牛他們飲酒了。”

  “是,小弟知道了。”

  柳明志輕輕地點了點頭,舉起手里的酒壇暢飲了幾大口酒水,徑直朝著賞雪亭外走去。

  不一會兒。

  柳大少落寞孤寂的身影,漸漸的融入了雪花漫天飛舞的雪幕之中。

  夏公明望著柳大少寂寥的背影,一甩自己的衣擺,直接對著漸漸遠去的柳大少跪拜了下去。

  “老臣夏公明,叩謝陛下天恩,吾皇圣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等到柳大少孤寂的背影徹底的融入漫天飛雪之中,消失不見以后,宋清立即走到夏公明的身邊,俯身將其給攙扶了起來。

  “老大人,陛下已經遠去了,快起來吧。”

  “哎,多謝武義王千歲了。”

  “客氣,客氣,咱們這邊坐。”

  周寶玉神色唏噓的嘆了口氣,緩緩地走到了夏公明的身邊,提起火爐上的酒壺為其倒上了一碗溫熱的酒水。

  “老大人呀。”

  “侯爺?”

  周寶玉又為自己倒上了一碗酒水后,一擺身上厚重的熊裘大氅,神色惆悵的坐在了夏公明旁邊的石凳之上。

  “老大人,本侯敬你一碗酒水。”

  夏公明立即端起酒碗與周寶玉輕碰了一下,澹笑著說道:“多謝侯爺,本官與侯爺共飲之。”

周寶玉放下了  手里的酒碗,掏出腰間的旱煙袋,扯開煙袋對著夏公明示意了一下。

  “老大人,來一鍋?”

  “好好好,那老朽就不客氣了。”

  周寶玉點燃了一鍋旱煙之后,轉頭看了一下柳大少離去的方向,神色惆悵的嘆了口氣。

  “老大人。”

  夏公明立即蓋上手里的火折子,神色疑惑不解的看向了周寶玉。

  “侯爺?”

“老大人,說一句心里話,本侯十分的敬重老大人你的為人  只是…只是…”

  夏公明看著周寶玉欲言又止的的模樣,神色復雜的輕輕地嘆了口氣。

  “唉,侯爺呀,本官明白你的意思了。

  侯爺有什么話,不妨直說吧。”

  周寶玉微微頷首,轉頭朝著宋清看了過去。

  宋清察覺到周寶玉的目光,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酒水,對著周寶玉有意無意的頷首示意了一下。

  周寶玉得到了宋清的示意,再次端起酒碗與夏公明示意了一下。

  “老大人,咱們再喝一碗。”

  “侯爺客氣了,干了。”

  夏公明把酒碗放到了石桌上,神色復雜的苦笑了幾聲。

  “呵呵呵,武義王,侯爺,老朽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你們的意思。

  你們若是想罵老夫,盡管罵就是了,老夫絕對不會抱怨一個字。”

  宋清放下了手里的酒碗,輕輕地砸吧了一口旱煙。

  “老大人,舉兵造反,弒君篡位,乃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

  對于這根刺,陛下久久不能釋懷。

  今天乃是新春佳節,闔家歡樂的好日子。

  你就,你就不能讓陛下高興高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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