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對了嘛,咱們先進去見一見你們寨子里面的諸位長老吧。”
烏格忙不吝的點點頭,抬手擦拭著額頭的虛汗錯開了半邊身子。
“妹夫,青蓮妹兒,諸位長老他們現在正在房中等候著,你們請隨我來。
諸位貴客,也請進。”
“有勞了。”
柳明志一行人在烏格的引領下,不疾不徐的朝著竹屋走了過去。
房中的正堂里,此時正有六位須發皆白的苗家老者,老臉愁悶的頻頻的朝著房門外張望著。
“來了,來了,皇帝陛下和圣女他們來了,咱們快去迎接。”
六人之中年齡最大的一個老者,忽然開口提醒了其余五人一聲,然后便急匆匆的朝著柳大少他們一行人迎接而去。
其余五人下意識的朝著房門外看了一眼,亦是急匆匆的迎了上去。
他們這邊剛剛走到房門處,柳明志,青蓮他們便在烏格的引領下走進了房中。
青蓮看到迎接上來的六位老者,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喪服對著六人福了一禮。
“蓮兒見過諸位叔公,叔祖公。”
“圣女,快快免禮,快快免禮。”
“謝諸位叔公,叔祖公。”
“晚輩柳明志,見過諸位長者,有禮。”
六位老者見到給自己行禮的柳明志,二話不說的就跪拜了下去。
“草民參見皇帝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免禮,諸位長者免禮。”
“我等謝皇帝陛下。”
烏格看到眾人已經相互的寒暄了一番后,側身看向了旁邊的六位老者。
“諸位叔公,諸位叔祖公。
嬸母她老人家的后事為大,咱們現在暫時也就不必拘泥于這些虛禮了,還是盡快討論一下如何操辦她老人家的后事吧。”
“族長說的有理,我們這些老東西聽族長的。”
“多謝諸位長輩了,你們請坐吧。”
“皇帝陛下,那草民兄弟幾人就斗膽先入座了。”
柳明志輕輕地點了點頭,擺手對著正堂中的幾張椅子示意了一下。
“諸位長者無須緊張,請。”
“是,草民謝陛下。”
六人神色多少還是有些局促的坐定以后,青蓮徑直走到了年紀最大的老者面前。
“烏努叔祖公,諸位叔公,蓮兒的阿母昨日下午仙逝登天了,蓮兒今天特來報喪。
蓮兒,來給你們報喪了。”
青蓮話音一落,直接屈膝跪在六人面前磕了幾個響頭。
柳明志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喪服,走到青蓮的身邊躬身行了一個大禮。
“晚輩柳明志,陪娘子特來給諸位長者報喪。”
柳明志能夠給六人躬身行一個大禮,如此理解,對于烏努六人來說,已經相當的厚重了。
并非是她自持身份,不想跟青蓮一樣行跪拜之禮。
而是他心里清楚,自己若是行了跪拜之禮,肯定會嚇到烏努他們六人的。
當今帝王,一國之君跪拜百姓,放眼整個天下,也沒有幾個人能夠承受的住這種大禮。
柳明志敢拜,他們也不敢受啊!
六人一個個的都這么大的年紀了,若是一不小心再將他們給嚇出個好歹來,那可就麻煩了。
齊韻他們一行人意思依序走到了柳明志身后,齊齊的行了一禮。
“晚輩等人,前來報喪。”
烏努他們六人心驚膽戰的看著給自己等人躬身行禮的柳大少,布滿皺紋的額頭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層細汗。
他們都是苗寨中上了年紀的老人了,幾十年里沒少與蜀地境內的漢家百姓打交道,自然非常的了解漢家的禮儀。
柳明志的這個禮,實在是太重了。
六人的心臟砰砰跳個不停,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該干些什么了。
烏格看到幾位叔祖公,叔公額頭冒著細汗,老臉微微有些僵硬的表情,轉頭看了一眼躬身行禮的柳明志,頓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烏格收回了目光,提著嗓子悶咳了一聲。
“嗯哼。”
烏努六人在烏格這位族長的咳嗽聲中反應了過來,急忙起身虛托了一下雙手。
“圣女,節哀順變,快起來,快起來。”
“陛下,快免禮,快免禮。”
“諸位貴客,也請免禮。”
“謝烏努叔祖公,謝諸位叔公。”
“謝諸位長者。”
烏格見到柳明志他們相繼直起身體后,立即招呼著他們朝著院落中走去。
“妹夫,青蓮妹兒,諸位貴客,屋里面實在是坐不下那么多人,還望你們多多見諒。
我已經在院落里安排好了桌椅和茶水,你們請隨我來。”
柳明志微微頷首示意,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
“有勞了。”
“應該的,應該的。”
“烏努叔祖公,諸位叔公,你們也請。”
“謝族長。”
烏格引領著一行人來到了院落里的桌椅旁邊,直接領著柳明志走向了主位。
“妹夫,你請坐。”
柳明志轉頭掃視了一下周圍的桌椅,轉身走向了旁邊的椅子端坐了下來。
“烏格大哥,你是主家,我們是客人,哪有客人坐主位的道理。
小弟與蓮兒我們一行人坐在這邊就行了,你們也坐吧。”
烏格抬手撓了撓頭,神色為難的朝著青蓮看了過去。
青蓮感受到烏格的目光,直接點著臻首示意了一下。
“烏格大哥,夫君他平時很少在意這些繁文縟節的,你和叔祖公以及諸位叔公入座便是了。”
“這!那大哥就卻之不恭了。”
“叔祖公,幾位叔公,你們也請坐。”
“好,那老朽等人就不客氣了。”
院落中的所有人坐定后,烏格和烏努六人的目光,齊齊的落在了坐在柳明志旁邊椅子上的青蓮身上。
烏格稍加思索了片刻,對著青蓮輕聲說道:“青蓮妹子,關于嬸母的后事,你打算如何操辦呢?”
“烏格大哥,阿母她乃是苗家人,因此,她老人家的后事理應遵循苗疆的規矩來操辦。
只可惜,小妹我因為常年不在苗疆的原因,對于咱們苗疆的風俗規矩就算沒有全部忘記,卻也幾乎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所以,阿母她老人家的后事,就有勞你們幾位多多費心了。
只要附和規矩,蓮兒全權聽從你們的安排。”
烏格眉頭微皺,神色為難的看向了烏努他們六人。
“這!”
“圣女,你可是咱們苗疆五苗所有苗人的圣女,我們這些老東西應該聽從你的意見才是。”
“圣女,木山老弟說的沒錯,你是我們苗疆的圣女,你說怎么操辦,我們這些老骨頭就怎么操辦。”
“圣女,我們這些老骨頭,全部聽你的吩咐。”
青蓮聽到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附和聲,端起茶水淺嘗了一口,潤了潤有些發干的嘴唇。
“烏格大哥,你們的心思蓮兒心里明白,蓮兒也謝謝你們的好意。
可是蓮兒剛才說了,對于咱們苗疆的一些風俗規矩,我幾乎已經忘記的差不多了。
如此一來,蓮兒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操辦阿母她老人家的后事。
蓮兒到時候萬一將阿母她老人家的后事弄得不倫不類,似是而非,豈不令人笑掉大牙?”
“這,這倒也是。”
“烏格大哥。”
“青蓮妹兒,你說。”
“小妹來你們這里報喪之前,已經喝夫君商議好了。
阿母她老人家的后事,全權交由你這位族長與諸位長輩辦理。
所以,你們完全不需要擔心什么,該怎么操辦便怎么操辦。”
烏格他們聽到青蓮的話語,下意識的將目光轉移到了柳明志的身上。
他們幾人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卻可以看的出來。
在面對柳明志這位一國之君的時候,他們心里的壓力還是非常大的。
他們口中剛才說的是聽從青蓮這位苗疆圣女的意見不假,實際上則是想要聽從柳明志的意見。
苗疆,終究是大龍的疆土之一。
苗人,同樣也是大龍的臣民。
畢竟青蓮的阿母,乃是柳明志這位一國之君的岳母大人。
這位主不拿意見,他們又哪里敢擅自做主啊。
柳明志察覺到烏格他們看向自己的眼神,神色澹然的回望了過去,看著他們輕輕地點了點頭。
“烏格大哥,我跟蓮兒確實已經商議過了。
阿母她老人家的后事,全權交由你們等人,按照苗疆的風俗習慣來操辦。
此事,你們就無須再推脫了。”
烏格他們七人從柳明志口中得到了確定的答桉,皆是無聲的吁了一口長氣。
“族長,既然陛下都這么說了,你就安排吧。”
烏格沉默了片刻,默默的點了點頭,起身對著柳明志抱了一拳。
“既然如此,那大哥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柳明志神色澹然的點點頭,看著烏格虛托了一下雙手。
“免禮,大哥見外了。”
烏格起身后,直接朝著站在幾步之外的烏山里看了過去。
“山里。”
“爹。”
“你立即去通知全寨子的老少爺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咱們家來。”
“是,孩兒這就去。”
“木牙,藍山子,烏峰,木里。
“族長?”
“你們四個馬上趕去長裙苗四苗的寨子,通知他們的族長和長老們前來咱們寨子會面。”
“是。”
“多帶點人,互相照應一下,早去早回。”
“我等先行告退。”
“妹夫,青蓮妹兒。”
“烏格大哥。”
“你們先回去為嬸母她老人家守靈吧,等我們五苗齊聚之后,立即前去操辦嬸母她老人家的后事。”
“嗯,那小妹就先回去了。”
“告辭,回見。”
“情況特殊,烏格不方便招待,待到嬸母后事結束,烏格再行賠禮,請。”
“告辭。”
柳明志他們齊齊的行了一禮,動身朝著院落外趕去。
等到柳明志他們一行人的身影徹底的消失不見后,烏格雙腿無力的軟座在了椅子上面。
“呼——太嚇人了,陛下可算是走了。”
烏努他們六人見狀,亦是不再強壯鎮定,紛紛在身后的椅子上跌坐了下去。
“族長,陛下也沒有多么嚇人呀,可是我的腿它就是不聽使喚。”
“沒錯,沒錯,陛下明明對咱們幾個和和氣氣的,然而我這把老骨頭,還是不由自主的感覺到心驚膽戰。”
“不丟人,不丟人,咱們幾個老東西能夠故作鎮定的站在陛下的面前,已經相當的厲害了。
老朽聽說,很多人見到了陛下以后,嚇得連站都站不穩了呢!”
“族長,咱們接下來敢怎么辦?”
“能怎么辦?陛下都那樣說了,當然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咯。”
“族長,老朽的意思是,該以什么樣的規格去操辦大妹子的后事?”
“按照歷代族長的規格操辦吧,嬸母她老人家配的上。
當年要不是她與青蓮妹子的話,咱們五苗族說不定早就已經不存在了。
她老人家對咱們寨子,對咱們苗疆所有的苗疆,有大恩呢!”
“老朽沒有意見。”
“老朽附議。”
“行,那就按照族長的定制來操辦。”
柳明志他們一路趕回了青蓮阿母的院落后,圍在院落中的石桌旁坐了下來。
柳夫人見到兒子他們一行人回來了,提著一壺涼茶趕了過去。
“志兒,蓮丫頭,都說好了。”
青蓮接過柳夫人手里的茶壺,輕輕地點了點臻首。
“娘,兒媳跟夫君把該交代的都交代給族長還有諸位長老了。”
“那就好,那就好。”
柳明志急忙起身,讓娘親坐到了自己的石凳上面。
“娘親,你坐。”
“哎,都坐下,都坐。”
“娘親,老頭子呢?”
“一大早上就帶著柳遠去欣賞苗疆十萬大山的山川美景了。
這個老東西,親家母這邊才剛剛仙逝,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那么大的雅興,還有心思去欣賞山川美景。”
青蓮提壺為柳夫人和柳明志他們挨個的倒了一杯茶水,俯身端坐倒了旁邊的石凳上面。
“娘親,阿母她老人家乃是喜喪,我們應該為她高興才是。
爹你們能夠不遠千里的趕來苗疆送阿母最后一程,蓮兒就已經很知足了。
你就別說爹了。”
“傻孩子,傻孩子。”
約莫過了半柱香功夫,青蓮起身對著柳夫人,柳明志娘倆福了一禮。
“娘,夫君,你們接著聊,蓮兒先去為阿母她老人家守靈。”
“娘親,孩兒也去。”
“孩兒也去。”
“孩兒也去。”
柳依依姐弟三人,聽到娘親的話語后,紛紛起身附和了起來。
“去吧,去吧,為夫待會就過去。”
“嗯,妾身先行告退。”
“孩兒姐弟告退。”
柳明志目送著青蓮母子幾人離去后,轉頭朝著正在抱著孩子的瑟琳娜看了過去。
“瑟琳娜。”
“爹?”
“塵宇還小,你不定時的去給你外婆上幾炷香就行了,無須時時的前去守靈。”
“是,兒媳明白了。”
歲月如同白駒過隙一般,恍然之間便已經到了七日后。
“阿母!嗚嗚嗚…”
柳明志看著跪在墳前失聲痛哭的青蓮,給齊韻她們姐妹使了個眼色,俯身想要將其攙扶起來。
青蓮倔強的搖搖頭,白皙的玉手緊緊地抓著墳前的新土不愿離開。
“嗚嗚嗚…嗚嗚嗚…阿母…”
柳明志神色惆悵的嘆了口氣,雙臂用力的將佳人從地上拽了起來。
齊韻她們姐妹幾人見狀,紛紛幫助者夫君強行拉著早已經哭腫了一雙美眸的青蓮,艱難離開了她阿母的墳前。
柳明志身為一國之君,朝中的大小事務都要等著他去處理,自然不可能在苗疆這里遺留太長的時間。
更何況,他還有聞人云舒父母那邊的事情需要去處理一下。
于是,等到青蓮哀傷的情緒穩定了一些后,他便與其說出了聞人云舒那邊的事情。
青蓮自然不會不同意夫君的決定。
畢竟她的心里也清楚,朝廷那邊的政事離不了夫君。
翌日早上,日山三竿之際,苗寨大門外面。
青蓮,齊韻姐妹等人先后將手里的禮盒遞到了柳明志,聞人云舒二人的手里。
“夫君,蓮兒打算在寨子里為阿母她守喪一個月,就不能陪你們倆去看望伯父,伯母他們二老了。”
“夫君,舒兒妹妹那邊的情況你也知道,妾身姐妹貿然跟著你們一起登門拜訪,未必是一件好事。
妾身姐妹再陪著蓮兒妹妹小住幾日,過幾天我們再趕去成都府。
到時候叔父,叔母那邊若是愿意接納你們了,我們再趕過去也不遲。”
“好,那就先這樣說了,咱們回見。”
“妾身姐妹恭送夫君。”
“孩兒姐弟恭送爹爹,恭送云舒姨娘。”
柳明志,聞人云舒兩人帶著兒子柳正文翻身上馬后,齊齊的朝著站在一旁的柳之安夫婦望了過去。
“老頭子,娘親,以后等有時間了,我們再回金陵看你們。”
“爹,娘親,兒媳與夫君先行一步了。”
柳夫人輕輕地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光,看著兒子,兒媳輕輕地點了點頭。
“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
柳之安吐出了口里的輕煙,隨意的擺了擺手。
“天色不早了,趕路吧。”
柳正文一臉童真的對著柳之安夫婦,齊韻她們眾姐妹揮了揮手。
“爺爺,奶奶,諸位姨娘,正文先走了。”
“駕!”
“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