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志,青蓮夫婦兩人出了城門之后,不知何時柳大少手中已經多了一壇酒水,而青蓮的手中則是捧著一包五香蠶豆,當做零食不時地往嘴中丟上一顆。
至于酒水和五香蠶豆從何而來,也只有二人自己清楚了。
夫婦兩人走走停停,一邊觀賞著京郊的無垠雪景,一邊輕聲探討著關于幾個兒女將來的婚事,不知不覺間兩人就游走到了京城以北的十里長亭。
柳明志環顧了一周涼亭兩側光禿禿的柳樹,牽起佳人的手腕朝著涼亭中走了過去。
看著石凳,石桌上尚未全部消融的積雪,柳明志將酒壇遞到了青蓮的手里,彎腰拂去桌凳上面的積雪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
“蓮兒,坐吧!”
青蓮淺笑嫣然的點點頭,先是將酒水蠶豆放到了石桌上,然后雙手整理了一下裙擺這才舉止大方優雅的坐到了夫君身旁。
青蓮玉指輕輕一彈除去了酒壇上的泥封,頷首湊到壇口深深的嗅了嗅濃郁的酒香,青蓮笑盈盈的將酒壇遞到了柳明志的手里。
“夫君,快嘗嘗味道如何。”
“為夫不用嘗就知道這偷來…咳咳…借來的酒水肯定比買來的酒水滋味更佳。
你剛剛吃蠶豆之時的樣子為夫可全都看在眼里了,跟上輩子是餓死鬼投胎的一樣。”
青蓮悻悻的皺了皺瓊鼻:“妾身早上沒吃飽不行嗎?再者說了,蠶豆好吃不代表酒水就會好喝,看你說的煞有介事的樣子,跟自己已經喝了酒水是何等滋味似得。”
柳大少捏起一顆蠶豆丟到嘴里,笑瞇瞇的眼里流露出回憶往昔的神采:“好蓮兒,這一點你就不懂了。
酒水的滋味上佳與否,酒水的品類跟年份是其次的,關鍵是在于喝酒之時的心境是什么樣的。
這借來的酒水跟買來的酒水其中的滋味喝著完全是不一樣的。
這么跟你說吧,就像西瓜一樣,現在我大龍京畿境內種植西瓜的百姓比比皆是,西瓜已經不算是什么稀罕水果了。
可是西瓜這類水果沒有在民間普及的時候,那時候的西瓜的味道與現在的西瓜味道就是不同的。
就像為夫上輩子一樣,上輩子為夫年少之時家境一般,時常與兒時的玩伴一起去瓜農的地里偷西瓜吃。
那時候偷來的西瓜就算是半生不熟的瓜瓤,為夫吃著都感覺比蜜糖還要甜。
后來等為夫長大成人了,雖然為夫還沒有成家立業,卻勉強也算能夠自力更生了,手里的銀錢輕而易舉的就能買到吃不完的西瓜了。
可是為夫卻再也找不到年少之時,跟那些兒時玩伴一起偷來的西瓜吃到嘴里的那種滋味了。
西瓜還是西瓜,本質上并沒有什么不同,有的只是心境的變化罷了。
所以啊,這偷來的東西跟買來的東西,味道永遠是不一樣的。”
青蓮神色怪異的看著侃侃而談的柳大少,似笑非笑的點點頭。
“怪不得夫君你去青樓這種地方始終只是喝喝花酒而已,從來不找里面的姑娘干壞事,反而隔三差五偷偷摸摸的去陳婕姐姐跟何舒姐姐她們兩人那里恩愛纏綿。
這是不是就是花錢買歡跟背地偷人的區別了啊?
你喜歡刺激就說喜歡刺激唄,說那么多高談闊論干什么啊?顯得你知識很淵博嗎?
還扯什么心境不同,心境如何的,有這個必要嗎?”
“額…這是兩碼事,怎么又扯到婕兒跟舒兒她們倆身上去了。”
“喝你的酒吧,就知道胡說八道,還扯出上輩子的事情了,上輩子妾身還是天上的仙女呢!關鍵上輩子的事情誰知道?妾身我說出去有人信嗎?”
柳明志望著佳人故作嗔怒的嬌柔神態,苦笑著搖搖頭:“夏蟲不可語冰,夏蟲不可語冰啊!
好蓮兒,你就當為夫是在胡說八道好了。
來,如此美景當前,咱們夫婦倆今天好好的喝一場,對了蓮兒,你偷蠶豆的時候順便偷杯子了嗎?”
青蓮吃蠶豆的動作一僵,望著夫君訕笑著搖了搖頭:“妾身把這事給忘了,不過沒有杯子也無所謂了。
排除夫君你關鍵的身份之后,咱們夫婦倆也算是半個江湖兒女嘛!
既然是江湖兒女,自當不拘小節,直接對著酒壇喝就是了,以前又不是沒有這樣喝過,有沒有杯子不都是喝酒嗎?”
青蓮笑盈盈的拿起柳明志手中的酒壇,直接起身將蓮足踩在石凳之上,一仰玉頸輕輕張開紅唇舉起酒水傾倒下來。
幾個呼吸后,青蓮提著酒壇打了個酒嗝,將酒水輕輕地放到了柳大少的面前,隨意的用衣袖擦了擦唇角的酒水。
“夫君,該你喝了。”
柳大少目光驚異的看著青蓮女中豪杰的瀟灑姿態,默默的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可惜蓮兒你今天穿著的是淺青色的對襟襦裙,要是換成一件紅色的束身勁裝,還真有幾分當年東方不敗喝酒的意思。”
“啊?東方不敗是誰啊?”
“嗨,不過是一個先生筆下的傳奇人物,說不說都一樣,喝酒。”
“夫君,你別喝那么急,吃點蠶豆啊!”
“還是蓮兒懂得體貼人,娶妻如此,夫復何求啊!”
青蓮得意的笑了笑,抓起一把蠶豆放到了柳明志的手里看向了亭子外的風景。
“夫君,你還記得當初韻姐姐我們求你作的一首詩嗎?”
“為夫作的詩詞多了去了,你說的哪一首?天上一群鵝的那一首嗎?”
“當然不是夫君你故意胡說八道的那些詩詞了,而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這一首啦。
夫君,你看看眼前的這片無垠雪景,吟誦這首詩是不是很合時宜啊?”
“原來是這一首啊,為夫隱約記得自己好像是抄…作過這一首詩,只是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蓮兒你不提的話為夫都快忘記了。”
柳明志提著酒壇起身朝著涼亭臺階走去,默默的駐足臺階之上眺望著眼前的美景:“至于這首詩是不是很合時宜,為夫也不清楚。
因為詩中的意境,為夫從始至終都沒有體會過。
倒是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的意境為夫是感悟頗深。”
柳明志默默的長飲了幾口酒水,轉身眺望北方一眼望不見盡頭的官道。
“十八年前,為夫第一次出使金國的時候,老頭子,娘親,韻兒…他們便是在這十里長亭給為夫踐行,送為夫與大龍使團遠赴關外與婉言在位之時的金國朝廷友好邦交,行邊關互市之事。
十七年前,舅舅張狂歸還北疆,為夫同樣是在這里為他踐行的。
十六年前,父皇微服出巡現在的海津港口親自督造大龍船隊的寶船跟船塢。
正值大哥李白羽身為太子監國之際,西域諸國兵馬突然聯合犯邊,為夫奉命擔任北疆六衛督軍與大哥宋清奔赴北疆之時,大哥李白羽與滿朝文武亦是在這里給為夫踐行的。
十二年前,為夫擔任北疆潁州,撫州兩府總督之際,大哥李白羽還是在此給為夫折柳相送的。
五年前,為夫送李曄這孩子隱居山野,雖然為夫是在城東送的他,可是為夫特意來這里折了一根柳條。
一眨眼的功夫,咱們夫婦倆都已經相識相知二十年了,依依,菲菲,乘風他們姐弟三個也都十九歲了。
為夫十九歲之齡咱們相識,如今為夫竟然已經三十九歲了。
自從入京為官后,東奔西走,輾轉流離了多年,這毫不起眼的小小十里長亭,卻見證了為夫十八個春秋歲月啊!
父皇勵精圖治一生,五十一歲大行歸天。
為夫今年都三十九了,你說為夫能熬到父皇這個年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