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少翻臉之快,令廳中的眾人看的為之一怔。
自己等人轉身的一瞬間,可都是清清楚楚的看到其氣勢洶洶,一副要興師問罪的架勢的。
齊韻姐妹等人瞄了一眼公公柳之安手中的訓子棍,似乎明白了什么,掩口垂首輕笑了出來。
老話說的一點都沒錯,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夫君行事霸道不止在京畿境內聲名遠播,就是北疆之內也是大名鼎鼎,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很少有人與之針鋒相對。
可是就是這么一個行事霸道的人,在公公柳之安面前愣是一點風浪都翻不起來。
柳夫人倒是翻了個白眼,不過這個白眼并非是給柳大少的,而是送給柳之安這個糟老頭子的。
掩唇輕咳了一聲,對著柳之安挑了幾下柳眉。
不外乎示意自己家老爺注意點身份。
畢竟兒子現在的身份不同以往,不給他留點顏面,萬一傳揚了出去,最終薄的還是柳家的名頭。
“娘親,十三姨,小妹你們都回來了啊!
怎么不見九牛跟江河還有他的那個洋媳婦呢?”
柳夫人樂呵呵的站了起來,走到柳明志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許久未見的兒子。
比之上次離京之前又清瘦了不少。
身上藏不住的疲憊之意讓柳夫人看的更是心疼不已。
兒子如今自立稱帝看似風光無限大權在握,可是背地里承受了多大的壓力也只有兒子自己清楚了。
“志兒,累了吧!要不娘去給你燉一碗雞湯喝喝?江河那邊已經通知他回來了,不過他需要安頓好麾下的兵馬才能入京團聚,你不用著急。”
“不用不用,孩兒沒事,有些累倒是累了,可是還不至于到喝雞湯補身子的地步,娘你坐下吧!
江河沒事我就放心了,但是戰事混亂,我也顧不上他,知道他安好就行了。”
“哎,好孩子你也坐!”
扶著柳夫人重新坐到了椅子上,柳明志也坐到了留給自己的椅子上。
環視了一眼廳中的妻兒老小,親朋好友柳明志手中的折扇輕輕地搖動著,目光復雜起來,嘴唇嚅喏了幾下心里的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登時,正廳之中的氣氛陷入了一種無形的寂靜之中,更多的是尷尬。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柳明志的身上,等著他開口說點什么打破尷尬。
然而柳明志只是靜靜地搖 動著折扇一言不發。
他的心神同樣不穩,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柳之安手中的茶杯端起放下,放下又端起,直至茶杯中的茶水見底,柳之安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夫人!”
“老爺?”
“你帶著孩子們跟十三妹去安排一些吃食吧,老夫爺倆去書房聊聊!”
柳夫人早就有此意,可是礙于廳中的氛圍有些不太對勁,一時間沒有敢直接開口,如今聽到柳之安的吩咐頓時心神一松,急忙站了起來,招手示意齊韻眾姐妹,柳萱,白鈴兒這些家眷跟自己去后院廚房忙活。
齊韻姐妹同樣早就受不了廳中有些壓抑的氣氛,忙不吝的點點頭,對著爺倆點頭示意了一下,領著各自的孩子離開了正廳。
腳步錯雜紛亂,眨眼之間廳中便已經只剩下柳之安,柳大少父子二人。
柳之安看了一眼頷首低眉搖著折扇沉默無言的柳明志,緩緩站了起來朝著內院書房的方向跟去。
“咱爺倆好好的聊聊吧!”
柳明志微微頷首,合起折扇跟了過去。
有些事情,確實需要好好的了解一下了。
幾盞茶的功夫,父子兩人便趕到了書房之中。
柳之安坐到了主位之上,提壺倒了兩杯涼茶,示意柳大少自便。
望著默默端起茶杯坐在對面的長子,柳之安的眼底帶著一抹如釋重負的神色。
三十四年了。
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過去了。
從這孩子呱呱落地嚎啕大哭的那一刻,到今天竟然已經過了半生。
腳踏七星,真命天子。
別人家的孩子出生,其父母無一不是滿面春風,輪到自己卻是擔驚受怕。
自己為了保住柳家基業,保住他的性命,從他降生的那一刻便疲于算計。
這一算計就是三十多年。
自己大好的年華,就在這三十四年里蹉跎而過了。
如今好了,兒子昭告天下自立稱帝了。
腳踏七星,天命所歸!
壓在自己身上三十四年的重擔終于可以放徹底的下了!
回想起這幾十年來自己為了積攢力量擴充實力所犯下的一些過錯,柳之安不免有些唏噓。
積累家業,招募死士,結交權臣,通好李政。
一條應該在三十四年之前就可能被滿門抄斬的死路,愣生生的被自己給算計了一條生路。
自豪有之,疲憊亦是有之。
感受著老頭子盯著自己莫名的目光,柳明志放下茶杯,轉頭看著掛在墻上的旱煙袋,起身取了下來,熟練地裝上煙絲,取出火折子點燃了蠟燭,又引燃了煙絲,痛痛快快的砸吧了幾口。
柳之安抬手揮了揮面前彌漫的煙霧:“少抽點這些玩意,沒什么好處!”
柳大少默默的吐了個煙圈,靜靜地看著柳之安:“你偶爾不也抽上兩口嗎?多久沒碰了?”
“老夫就是圖個新鮮而已,你娘嫌棄味道難聞,不讓老夫上床睡覺,老夫一年加在一起應該都抽不了十次。
上次抽好像還是兩個月以前了吧,大概就是這么久的時間,具體時間我也懶得記!
不說這些了,你少抽點就行了。
等你娘子們不讓你進門就知道了,別說老子沒有給你提醒!
你就沒什么想問的?”
柳明志磕出煙鍋里的煙灰,重新裝入煙絲,對著蠟燭點燃猛吸了一口,雙眸復雜的吐了一口濁氣。
“我腳踏七星的事情是真的嗎?”
“是,這件事咱家里面只有老夫,你娘,你姑姑我們三個人清楚!”
“外人呢?”
“為了弄清你腳踏七星的事情,道士和尚自然是少不了要找的,不過真正知道此事的人只有兩個。
一個是神相李布衣,一個是他的師叔公樸子!
不過你放心,佛道之人最相信天機不可泄露的事情了,此事不會傳出去..............
呵呵...........老夫都糊涂了,現在你已經自立稱帝了,傳出去又能如何呢。
天下人都知道了你是腳踏七星的天命之人反而更好。
起碼可以減輕你造反篡位的不利影響。”
“既然是腳踏七星,為何就成了疤痕呢?”
柳之安幽幽的嘆息了一聲,走到窗前停了下來。
“當年你出生的時候..............
后來,不知因何緣故你的命格竟然又改變了回來,老夫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畢竟造反篡位,奪取江山可不是說說的事情啊,其中牽連的干系太大了。”
柳明志望著柳之安落寞的身影,思緒不由得回到了十四年前,宣德二十六年,江南煙雨樓閣的那個春天!
難道自己命格有變,竟然是因為自己借尸還魂的緣故嗎?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