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對于這次會面,許信成有的其實不是期待,而是忐忑。
約一個月前,學校開始放寒假的第一天,那天,她母親從深圳過來接她回家,白秀麗說她母親想請他吃午飯,和他聊聊,許信成欣然答應。
席間,她母親問了他很多問題,特別是家庭情況,父母的工作等等,他都作了如實地回答。
他當時便覺察到,她母親臉上的神情從一開始的歡喜和客氣逐漸地轉變為不悅和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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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點11分,許信成來到那家餐館的門口等候,他感到興奮不已,激動不已,就要見到已經離別了近一個月的秀麗了。
他的手里捧著那本用禮品紙精心包裝的詩集,這兩天,他用了將近三十個小時的時間,一字一句地用心抄寫,把每個字都寫得工工整整,漂漂亮亮,這本詩集可謂凝結了他的所有心意,特別是最后那一首詩,那首他今天早上才創作出來的詩…
他一遍又一遍地想象著,想象著白秀麗再次見到他時臉上的喜悅;想象著她在看到這本詩集時臉上的驚喜;想象著她在閱讀這九十九首詩時臉上的幸福;想象著她看到那最后一首詩時…
那些想象如同一塊又一塊快樂的小石子,它們歡快地跳入他的心中,跳入他心中那條緩緩流淌著的愛河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幸福的漣漪。
在冬天刺骨的寒風中,許信成翹首等待著,他看著天空,開始有些著急,因為此刻的天空陰沉沉的,烏云正在集結,天色越來越黑。
他希望她們能在暴雨來臨前趕到,不然,路上會比較危險。
11點44分,她們的車終于抵達,這是一輛掛著粵港雙車牌的豪華中型房車,這車是那位香港富豪送給她母親的生日禮物,他還高薪聘請了一名專職男司機,一名私人女助理。
那位女助理首先從副駕駛座上下來,恭敬地站在車門邊,自動車門緩緩地打開,兩人從車里下來。
白秀麗穿著一身深灰色高檔時裝,第一眼見到他時,她的臉上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種重逢時應有的喜悅,而是若有若無的悲傷,而她母親則是一臉冷漠。
那個悲傷的神情讓他立刻有了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而她母親臉上的冷漠和寒意更讓他的心打了一個冷顫。他心中幸福的漣漪立刻停止了蕩漾,心中的小河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的寒意給凍住了似的。
不過,許信成還是不愿意往壞處想,他告訴自己,秀麗和她母親應該是因為旅途勞累或身體不舒服,才會有那樣的神情。
三人進入客房,白秀麗坐到了她母親的身邊,低頭不語,剛剛臉上那個若有若無的悲傷變成了悵然。
許信成一入座,她母親便異常嚴肅地對他說:“信成,今天,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哦。”他已經知道情況非常不妙,他的聲音在顫抖,他的雙手雙腳也不禁地顫抖了起來。但即使到了這一刻,他還是希望事情不會往最壞的情形發展。
“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我覺得你和我女兒不合適。”
“伯母,我…”
“信成,你的確很優秀,這一點,我在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看出來了。但這個世界,單單只是優秀是不夠的,是遠遠不夠的。”
許信成感到剛剛的那一段話如外面正在吹襲著的刺骨寒風,這股寒風一下子吹進了他的心房,讓他的心在瞬間涼了半截,他趕緊說:“伯母,我是真心愛秀麗的!請您相信我。我會一輩子都愛她,永遠都愛她!”
她冷冷地說:“我知道,我也相信你,但這個世界,單單只有愛是不夠的,是遠遠不夠的。這一點,我可有非常深刻的切身體會,有非常慘痛的教訓。”
她停了停,翻了一個甄嬛傳里華妃式的白眼,臉上的寒意和語氣中的寒氣又增加了幾分,“再說了,秀麗這么漂亮這么優秀,喜歡她的人愛她的人太多了,無論怎么排,你也排不上號。”
“伯母,我…”
白秀麗還是低著頭,此時,她輕輕地咬了咬嘴唇,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此刻,許信成多么希望她能抬起頭來看他一眼,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哪怕只有一點點的鼓勵,那他也一定會堅持下去,抗爭下去。
但是,她始終也沒抬起頭來,他頓覺心都涼透了。
她母親提高了音量,厲聲厲色地說:“我女兒可是金枝玉葉的大家閨秀,只有金玉滿堂的青年才俊才可能配得上她。人要有自知之明,你還是趕緊斷了不切實際的念頭吧,別耽誤了秀麗,你如若真地愛她,那就不要害她。”
許信成從來就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他本來還想嘗試說服她,但被她厲然地打斷后,又聽到剛剛的那一番話語,他真地是無言以對,雖然很殘酷,但他不得不承認,她說的話是有道理的。
他一直都在強忍著,淚水在眼眶中打著轉,但此刻,他已經再也忍不下去了,他閉上雙眼,讓兩行淚水嘩嘩地流淌下來。
他知道,事已至此,他再怎么堅持再怎么努力也已完全無濟于事了,他已經不可能改變眼前的這個現實了,此刻的他只能接受現實,雖然,這個殘酷的現實讓他痛得如萬箭穿心,但是,他只能接受它。
過了好一會,他才睜開雙眼,通過浸滿雙眼的淚水,他平靜地說:“伯母,我明白了。我知道了。”
許信成頓了頓,竭盡所能地調整著自己的情緒,以盡可能平緩的語氣對白秀麗說:“秀麗,這是我為你準備的生日禮物,祝你生日快樂!”
說著,他站起身來,把那本詩集用雙手遞到她的桌前,而后,平靜地說:“我走了。再見!”
話畢,他艱難地往房間的門口走去。
當許信成走出餐館門口時,當他被冰冷的雨水淋濕時,他才意識到,外面正在下著暴雨,這場狂風暴雨把路邊的花草吹打得東倒西歪,一片狼藉。
他木然地在暴雨里走著,任由這場暴雨無情地施虐著他的身體,他的心靈,他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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