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僧圍著道濟,揉心口的揉心口,按肚子的按肚子,喊的喊,叫的叫,忙活了好半天,只見濟顛身子緩緩舒展,舉起雙手,伸了一個懶腰,嘟囔道:“咦?你們這是怎么了?一個個圍著我作甚?”
德清和尚見他醒轉,登時松了口氣:“阿彌陀佛,謝天謝地,道濟,你終于醒了。老方丈剛才圓寂,你若是再隨他而去,我靈隱寺便算是出了兩條人命。你要是再不醒轉,監寺就讓人把你給燒了。”
道濟起身,將手中破蒲扇塞進頸后,道:“老和尚死了,我送他過了珈藍山,一直送到西方極樂,這才返回人世。我做如此功德,沒想到你們竟然合計著把我燒了?實在是不當人子!”
廣亮道:“善哉,善哉,你既然活了,元空方丈的衣缽你便繼承了吧!”
元空是道濟的老師,他圓寂了,一切遺物,自然要歸道濟所有。
當下廣亮命人將元空的遺物收拾好,對道濟言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咱們靈隱寺內雖是方外之所,但也得有規矩才行。道濟,你這些年為寺內招惹了不少禍患,損害銀兩無數,有不少弟子也因為你被人毆打,這醫藥費,須得你出。”
道濟無奈,道:“好,我出!”
于是廣亮便命人將元空的袈裟遺物,給了道濟,剩下的銀兩值錢物件,全都留了下來,充當廟產。
最后道濟只落得個光溜溜的走出了山門,度牒也被收走。
他剛走出山門,就看到一名紅衣帶刀男子就在門口站在,聽到濟顛腳步聲后,這紅衣男子緩緩轉身,行禮道:“下官李公甫,見過秦相替僧,道濟長老,一向可好?”
道濟趿拉著草鞋,走到李公甫面前,笑嘻嘻道:“不怎么好,好在也不太壞!李大人,你是來捉我的么?”
李公甫道:“不敢!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太后讓我帶圣僧去城內治病,等治好圣僧的瘋癲之癥,便陪同圣僧返回老家成親。圣僧,小人吃官家飯,有時候行事身不由己,若是冒犯了圣僧,還請圣僧大人大量,不要責怪!”
濟顛笑道:“你就不怕得罪秦相么?”
李公甫道:“只要秦相能撤回太后懿旨,下官自然不敢冒犯圣僧。”
濟顛眼角深處流出一抹凝重之色。
他本來對李公甫不以為然,并不覺得凡俗之人能有多大本領,平時雖然偶有聽說過李公甫的名字,但卻并未有過交集,只知道李公甫坐鎮京師,威名遠播,至于到底有何本領,他倒是懶得理會。
對于修行中人來說,塵世間之人的修行,已經完全不被他們放在眼里了。
可是直到今天面對李公甫時,濟顛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這李公甫精氣神圓融合一,隱隱有內丹凝結,體魄強健,修為高深,竟然是少有的武修高手,面對這種高手,便是他都有點頭疼。
“這李公甫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只是短短幾年時間,這世界如何就有了如此人物?”
濟顛身為知覺羅漢,知覺靈敏,有未卜先知之能,但李公甫的變化卻完全出乎他的預料,大感詫異。
他看著李公甫,呵呵笑道:“李大人可信佛?”
李公甫道:“信佛信道,不如信自己!”
濟顛點了點頭,忽然從李公甫面前消失。
也就在他消失的一瞬間,一抹刀光從李公甫腰間發出,匹練一般,席卷方圓十丈空間。
濟顛消失的身影忽然從虛空中凝實起來,一手捏著李公甫的長刀,一手拿出敬候的破蒲扇,對著李公甫扇了一下,道:“去!”
狂風陡然飚起,吹動長空,攜帶風雷之力,撞向李公甫。
本來被濟顛捏住的長刀瞬間消失不見,下一刻,被李公甫舉在眉心,倏然下劈:“破!”
刀光如電,破開颶風,斬向濟顛面門。
濟顛吃了一驚,欲要躲避,已然不及,被長刀硬生生的看在了僧帽之上,激起萬道霞光。
登登登!
李公甫手中長刀被一股大力反擊的向上彈起,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喝道:“圣僧好厲害的帽子!”
濟顛搖了搖頭,伸手摸了摸頭頂破舊的僧帽,一臉無奈之色:“李大人,需要怎樣,你才能放過貧僧?”
他這具身體雖然強橫,卻也只是勝在法力雄渾,但若論武技,卻遠遠比不上李公甫。
此時近身作戰,濟顛連連施展定身術神通,但是李公甫精氣神合一,肉身凝實恐怖,心靈圓融通透,幾乎免疫世間一切法術,濟顛的定身術以及種種幻術,在面對實實在在的修煉上來的武者,效果銳減。
此時近身作戰,一切神通似乎都失去了意義,竟然隱隱處于下風。
要知道此時李公甫修行破碎虛空戰法,又練就金剛之軀,剛剛斬殺了蜈蚣精,攜帶大勝之勢,竟然在此時壓了濟顛一頭。
武道修士的恐怖,在此時終于體現了出來。
但這也只是暫時,濟顛真要是認真起來,啟用前世金身法力,李公甫必然落敗,可李公甫代表了朝廷正統,身負王命,濟顛勢必不能傷他,因此處于被動地位,只能躲避,不可真的對李公甫出手。
“還請大師隨我去城內走一趟,讓我內弟診療一下,以完成太后所托之事。”
李公甫看著濟顛的眼睛,絲毫不讓:“你便是西方羅漢下界,既然來到塵世,就得遵守塵世的規矩!”
他說到這里,面帶不屑:“你與人家定下了娃娃親,人家等你了十多年,家境敗落,盼的就是嫁給一個如意郎君,好有一個依靠。你倒好,拋棄家業,老婆也不要了,這讓人家一個姑娘寄人籬下,如何過活?”
他是一個疼兒女的人,性情剛烈,如今越說越氣:“我特意查過你的過去,你是世家公子哥,怎么就拋家舍業,當了和尚?你當了和尚也沒什么,為何不與親朋說個清楚?害的你舅舅日也擔心,表哥風餐露宿,苦苦找尋,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也配稱作神仙?”
濟顛道:“好了,你不要說了,我隨你去城內走一遭便是!”
當下隨著李公甫去了城內許仙開的保和堂,剛到藥鋪,就看到白素貞和小青聯袂出來,白素貞懷中還抱著一個孩子。
濟顛似笑非笑的看了兩人一眼,直到看的兩女花容變色,這才收回目光,笑道:“兩位小娘子好生漂亮!”
許仙道:“你這瘋僧,胡說什么?”
濟顛不以為意,又看向白素貞懷中的孩子,點頭道:“文曲星君來此,懷有燭龍血脈,倒也有趣。”
旁邊李公甫道:“漢文,弟妹,這和尚乃是靈隱寺的濟顛。”
說到這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就是腦袋有點問題,我給你說過的,太后懿旨,讓你為他診治一番。現在給你帶來了,你來看一看便是。”
濟顛笑道:“我這病好治,只需要一副白蛇膽和青蛇膽,定然藥到病除!”
白素貞與小青心頭砰砰直跳,不敢在大堂再待著,抱著孩子向后堂走去。
她們也聽說過濟顛的名字,知道他神通廣大,專度妖孽,今日見他竟然沒有對自己出手,都感詫異:“他為何會放過我們二人?”
想到這里,看向懷中的孩子,兩人對視一眼,都知道可能是孩子的緣故。
自家孩子是文曲星君轉世,這是她們都知道的事情,因為這文曲星轉世,使得兩人減少了好幾場災劫,現在濟顛也看在孩子面上,不對她們為難,令兩人都松了口氣。
白素貞道:“都說濟公長老是羅漢轉世,還是不讓相公太過得罪他為好。”
小青道:“等姐夫回來,你去勸一勸他吧。”
此時前廳里,許仙正為濟顛號脈,眉頭緊鎖,對李公甫道:“姐夫,這道濟大師脈象極其古怪,時快時慢,時粗時細,大違常理,我治不好!”
濟顛呵呵笑道:“貧僧的病,誰也治不好…”
一語未畢,門外車輪聲響起,隨后一輛火焰戰車緩緩停在門口,楊行舟從車上走了下來,笑道:“我來治一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