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行舟進入劉府之內開口說話,聲音雖然不大,卻傳遍了整個劉府,此時劉府大院之內,已經聚集了不少三山五岳的好漢,聽到楊行舟的聲音在耳邊淡淡響起,俱都吃了一驚。
若是楊行舟聲音極大,他們能聽在耳中,那也屬平成,厲害就厲害在聲音不大,可又在耳邊清清楚楚響起,這可比扯著嗓子大喊大叫高明多了,現場來劉府的高手人數不少,可是自忖能做到楊行舟這一點的人,卻是一個都沒有。
楊行舟嘴里說話,腳步不停,轉過迎門墻后,便看到后面正中一個大廳,此時大廳坐了不少人,聽到動靜后,齊刷刷的看向楊行舟。
一名身穿醬色繭綢袍子、矮矮胖胖、猶如財主模樣的中年男子從大廳里走出,拱手看向楊行舟,一臉的驚疑不定,道:“不知這位兄臺怎么稱呼?快請進屋一敘。”
向大年快步走到這中年男子身邊,道:“師父,此人便是楊行舟。”
劉正風一驚,旋即滿面堆歡,笑道:“原來是楊大俠到來,老朽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楊行舟笑道:“不用客氣!劉兄,我今天前來,不是參加你這什么金盆洗手的事情,我主要是想跟你討一件東西,就是那部笑傲江湖之曲,君素雅達,料想不會讓楊某徒勞往返。”
劉正風心中涌出滔天巨浪,他與日月神教的長老曲洋兩人以音律結識,成為莫逆之交,之后兩人共同創出了一首曲子,便是《笑傲江湖》,兩人將這曲子創出之后,不免自傲,深感此曲恐怕冠絕天下,無有曲目可比。
只是此曲須得內功深厚之人,又對音律造詣極高之輩才能吹奏,尋常不會武功的俗人,即便是樂理再強,可是內力達不到,決計無法將此曲重現,而內力深厚之人,卻沒幾個精通音律的。
要知道武林中的高手,整日里琢磨的都是如何練氣打坐,如何提升自己的劍法掌法,誰也沒有心思去研究什么樂理琴簫,而若是醉心于樂理之人,內功一般都不甚高明,像劉正風與曲洋這般樂理精深,內功亦復高明的人,找遍天下也不多見。
因此這《笑傲江湖》的曲譜創出之后,兩人卻一直找不到可傳之人,不過只要劉正風金盆洗手,兩人一同隱居江湖,早晚能找到傳人,將這曲譜傳下。
這件事因為事關正邪兩道,劉正風從未向別人吐露半點音訊,堪稱隱秘之極,現在楊行舟卻是開口向他討要笑傲江湖的曲譜,令劉正風一顆心冰冷無比,心道:“今天金盆洗手估計洗不成了,我和曲大哥的事情,怕是早就被人知曉。”
楊行舟見劉正風臉色大變,已知他的顧慮,走到劉正風身前,低聲笑道:“放心,你跟曲洋的事情目前只有我和嵩山派的人知曉,不過嵩山派來人是準備要干掉你一家妻兒老小,我只是前來討要曲譜而已,與他們目的不同,你倒是不忌憚我。”
劉正風腦子一暈,道:“什么?嵩山派要滅我滿門么?”
楊行舟道:“我估摸著是這個意思。劉兄,你結交匪類,與正道抹黑,這點確實是你的不對,不過嵩山派的人要弄死你不說,還準備弄死你全家人,那就更不對了。我現在給你提個醒,你最好讓家里人趕緊出去躲避一下,否則的話,全家老小怕是性命不保。嗯,你跑路之前,還是把曲譜給我留下吧。”
劉正風:“…”
他即便是久經陣仗,聽到楊行舟說的消息后,也感到心神一陣大亂,低聲道:“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要我的樂譜?”
楊行舟道:“什么時候我不管,那是你的事情,我今天來,主要是為了抄錄一下樂譜,你們五岳劍派這些狗皮倒灶的事情,老子懶得理會。”
劉正風這段時間對楊行舟的大名如雷貫耳,知道此人行事十分的邪門,魔教高手他殺,正道好手他也不放過,也殺了不少,連嵩山派的好手都被他打死了好幾個,以至于五岳掌門左冷禪親自下達必殺令,滿天下通緝。這楊行舟也真厲害,一路行來,從不掩飾身份,未嘗有過一敗,功夫之高,膽魄之大,天下罕見罕聞。
本來今天劉正風說什么也不樂意楊行舟參與自己的金盆洗手大會,可是生恐楊行舟在暗中搗亂,為了穩住他,也只能把他請進府內,相信有一眾高手照看,楊行舟未必就能翻出什么浪花來。
現在見楊行舟想要曲譜,心中微微一動,道:“楊兄,自古法不可輕傳,我這樂譜乃是我和曲兄嘔心之作,若是輕易給了你,那也太過輕慢了我們兩人的心血。你想要樂譜可以,須得幫我打發一群阻止我金盆洗手的人,待老朽金盆洗手隱退之后,不但將曲譜送給你,便是將劉家百年的基業給你,那又算得了什么。”
楊行舟皺了皺眉,道:“這次嵩山派可是來了不少好手,我要是為了一部曲譜殺了太多的嵩山派的人,我倒是沒關系,關鍵你未必就真能隱退江湖,不問世事。”
劉正風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已經捐了一個朝廷的參將,想來他們不會對我太為難。”
楊行舟搖頭道:“蠢貨,一個武將死了有什么打緊?地方上能瞞則瞞,你若是捐了一個貢生,好歹是個地方鄉紳,他們勢必多幾分顧慮,這個朝代,武將可是沒什么地位。”
劉正風一愣,道:“他們還敢殺朝廷命官?”
楊行舟道:“你是朝廷命官,難道嵩山派的人就沒有朝廷命官么?我要是左冷禪,早就讓嵩山派的弟子打入朝廷之中,爭取一切官府中的利益,嘿嘿,你以為,當一個小小的參將就覺得能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了?”
劉正風默然片刻,道:“我不信他們會這般無法無天!”
楊行舟道:“那咱們走著瞧!”
當下不再多說,隨著劉正風一起走進大廳,劉正風不想將楊行舟介紹給眾人,安排楊行舟入座之后,便即轉身離開,大廳眾人都大為好奇,不知劉正風為何如此失禮,連楊行舟的名號都不給眾人說。
當劉府仆人為楊行舟送上茶水點心和熱毛巾的時候,旁邊一名長須儒生靠近楊行舟,問道:“小兄弟,你剛才展露的內功可是深厚的緊呢,不知江湖中何時出現了你這么一位武學奇才,老夫自愧不如,不知你如何稱呼?”
楊行舟笑道:“你猜。”
長須儒生:“…”
他好笑的看了楊行舟一眼,笑道:“小兄弟,你頑皮的很呢。嗯,我猜便我猜,近來要是說各派出名的青年高手還真不多,嗯,據說華山派出來了一個令狐沖,很是不錯,嵩山派十三太保中,小太保賀英十分了得,但也四十歲上下了,你絕不會是他。田伯光據說年紀也不大,內功也不低,不過他一個淫賊,膽子再大,也不敢來這里搗亂。”
這長須儒生笑道:“想來想去,有這般深厚內功,又只有這般年紀的青年人,怕是只有一個人了。”
他說到這里,道:“楊兄弟,你好大的膽子,今天劉師兄金盆洗手,五岳劍派高手齊聚,你也敢前來,就不怕大家把你留在這里么?”
楊行舟道:“留下我?誰有這個本事?五岳劍派中,也就左冷禪有點本領,他要是親自出手,或許還能接我幾招,至于別的人,嘿嘿,不是吹牛,在座諸位,在我眼中不過土雞瓦狗罷了。”
這長須儒生大怒,站起身來,喝道:“胡說八道!”
楊行舟伸手虛拍他的肩膀,道:“坐下說話,坐下說話,這么激動干什么?”
一股巨力憑空生出,將長須儒生按在了座椅之上,楊行舟笑道:“尊姓大名?”
長須入儒生感受到肩膀上壓著的無形巨力,發現這一股力道凝而不散,到現在都一直不曾消失,驚駭到了極點,道:“在下聞天物。”
楊行舟點了點頭,道:“原來是聞先生,失敬失敬!”
聞天物肩膀一輕,知道虛空巨力已經消散,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道:“不敢,不敢!”
兩人說話都是壓低了聲音,旁邊有人看著不對勁,問道:“聞先生,怎么了?怎么好好的跟這位朋友吵起來了?”
聞天物笑道:“沒什么,我正在跟楊兄弟聊事情呢!”
眾人見他如此,便不再問。
之后又來了不少人,劉正風不時出來迎接,一直到了傍晚時分,天氣轉陰,竟然下起雨來,劉正風急忙讓家丁弟子準備好油紙傘和蓑衣,前去迎接武林同道,但是自己的家人孩子卻趁機送到了別處。
他子嗣頗多,只送走了兩個,一般人若是不仔細盤查的話,還真難以發覺。
再過了一陣子,一名矮小道人領著幾個徒弟來到了大廳前,眾人看到后全都站起身來,劉正風笑道:“余觀主,這大老遠的您也來啦!因為小弟一個人,勞煩觀主千里迢迢趕赴衡山,兄弟實在過意不去。”
來人正是青城派掌門余滄海,他對劉正風道:“劉兄仁義過人,大家是素來敬仰的,你這次金盆洗手,我自然不能錯過。”
說話間走進大廳,眼睛掃視大廳眾人,看到楊行舟后,身子忽然一震,臉色狂變,轉身便走。
劉正風一愣,道:“余觀主,你怎么了?”
余滄海不答,快步前行,片刻后便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大廳眾人俱都好奇起來,一人道:“余觀主這是怎么了?好像遇到什么厲害的毒蛇猛獸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另一人道:“青城派掌門武功高強,他又何必怕咱們?”
一人道:“這就怪了。”
在一片騷亂聲中,劉正風與聞天物同時看向楊行舟,兩人心中驚駭更甚,都知道余滄海肯定是看到了楊行舟,這才轉身而去的。青城派余滄海的大名,響徹武林,人人都只松風觀觀主劍法武功十分了得,可是現在看了楊行舟一眼,便即駭然而退,這等情形,平日里想都不敢想,今天卻實實在在的發生了。
這余滄海如此懼怕楊行舟,看來兩人之前定然交過手,而余滄海必定是大敗虧輸,才會對楊行舟忌憚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