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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鐵掌幫主

  這兩個老僧,一個白眉長垂,神色慈祥,另一個身材矮小得多,留著一部蒼髯,身披緇衣,面皮微微發黑,兩位老僧身前,走著的正是楊過與郭芙兩人,此時看到楊行舟后,楊過與郭芙急忙跑來見禮。

  楊行舟看向后面那兩個老僧,只見白眉老僧步履穩健,面容安詳,但行走之間自有一股氣度,而矮小老僧腳步輕快,雙掌極為白凈細軟,乍一看如同女子手掌一般,與他一副大胡子形狀極不匹配,見楊行舟看向他們,兩位老僧齊齊低頭行禮。

  楊過向楊行舟道:“老師,這兩位便是一燈大師和他的高徒慈恩,一燈大師的天竺師弟此時正在后面的馬車上,由朱子柳朱伯伯陪同。”

  楊行舟跳下馬來,向兩位老僧見禮,道:“末學后進楊行舟,見過兩位大和尚,因為情花之毒,耽誤兩位圣僧禪修,晚輩實在過意不去。”

  一燈大師合十行禮,道:“阿彌陀佛,這情花只在佛經之中才有記載,據說在天竺國上古時,害人不淺,后來在天竺絕跡,不曾想竟然在中土還有留存。人命關天,又關乎佛經之中記載的魔物,老僧如何敢不來?”

  他見楊行舟對自己彎腰行禮,急忙伸手向扶,看了楊過一眼,笑道:“楊大俠,你教的好徒弟。”

  楊過與郭芙兩人去大理國請他們來醫治情花之毒時,一燈便曾伸手試探了一下楊過與郭芙的修為,郭芙也還罷了,楊過卻令一燈很是吃了一驚,在一燈一生之中所接觸的青年俊杰之中,唯有昔日郭靖堪與楊過匹敵。當問及楊過的師承時,一燈對楊行舟極為驚訝,心道:“深山大澤,多有龍蛇隱居,我們昔日華山論劍,自以為武功冠絕天下,卻原來世間還有如此高人!”

  此時與楊行舟相見,見這楊行舟模樣似乎比楊過還要年輕幾歲,訝異之下,便有了試探之心,雙手攙扶楊行舟雙臂之時,念動力生,將楊行舟緩緩向上攙扶。

  只是兩股真氣從掌心發出,竟然如同泥牛入海,面前的楊行舟毫無半點反應,既無踉蹌后退,也無反擊之情,行若無事,自自然然的直起身來,笑道:“兩位大師,還請入谷一敘!”

  瞧其模樣,似乎對一燈大師的試探毫無感知一般。

  “此人修為當真是深不可測!”

  一燈心中大訝,就算是楊行舟對他反擊,讓他吃一個暗虧,都不及楊行舟現在的渾然無事令一燈吃驚,他是天下五絕的高手,面對他這一扶,任何人都不能做到像楊行舟這般混若無事,可是楊行舟偏偏就做到了。

  楊行舟直起身子后,道:“我這當老師的不錯,徒弟也還馬馬虎虎。”

  一燈嘆道:“似楊大俠如此修為者,古今罕有,師父如此高明,徒弟日后定然成就非凡。”

  他身邊慈恩聽一燈聲音有異,抬頭看了楊行舟一眼,道:“慈恩見過楊大俠!”

  楊行舟笑道:“大師安好,咱們進去說話。”

  當下帶領眾人一同進入絕情谷中,一燈看著山谷內郁郁蔥蔥的情花,忍不住嘖嘖稱奇:“不像人間界還有如此所在,若無情花害人,此地倒是一個隱居的好所在。”

  楊行舟笑道:“附近有一個山谷,叫做百花谷,比此地更適合隱居修行,一燈大師若是有意,等此地事了,我帶您去百花谷走一趟。”

  一燈道:“阿彌陀佛,解毒要緊。”

  此時絕情谷眾人見楊行舟與一燈大師等人前來,俱都前來迎接,便是裘千尺與公孫綠萼母女都一起走了過來,兩人知道楊行舟不殺他們之后,雖然深恨楊行舟的為人,但除卻絕情谷外,實在不知去何地居住,裘千尺又是殘疾之身,離開絕情谷后,反倒成了自家女兒的拖累,兩人商議之后,竟然繼續在絕情谷住了下來,楊行舟吩咐眾人不與他們為難,但也要小心她們的報復。

  見金輪法王等人迎接一燈與慈恩,裘千尺與公孫綠萼等人也過來觀看,樊一翁如今認了裘千尺這個師母,此人倒是忠義,竟然對師母師妹不離不棄,冒死守候。

  一燈身邊的慈恩便是昔日鐵掌幫的幫主裘千仞,號稱“鐵掌水上漂”,那是能與五絕叫板的一個高手,之后華山論劍,痛改前非,被一燈收為弟子。他與裘千尺乃是親兄妹,只是兩人一別經年,一個人出家為僧,一個囚居地底,早就不復昔日模樣,此時站在絕情谷內,卻是對面不識。

  且說一燈帶領慈恩與絕情谷內眾人一一相見,待看到金輪法王時,又是一驚,心道:“怎么又有一名大高手?”

  他對法王笑道:“久聞西域蓮花生大士,傳下修行法門,與我中原佛法頗為不同,今日有緣得見法王,老衲心中喜悅,稍后還請法王說法,老衲洗耳恭聽。”

  金輪法王學的是藏傳佛法,與中原佛門弟子修行頗為不同,他是武學奇才,卻不是佛門高僧,倘若他真有一燈的修行境界,倒也不會有爭勝之心,更不會有殺傷人命之舉了。

  現在見一燈要向自己請教佛法,登時生出幾分尷尬,道:“師兄佛法精深,金輪頗感不如,你我各自交流心得便是,至于說法,我說不來。”

  其實他身為藏區法王,深諳佛理,辯才無礙,經常端坐法臺,與眾生說法,為世人指點迷津,被人尊稱為法王,自己也以此自傲。

  可是今天只是與一燈大師對視了幾眼,心靈感應之下,登時就感到自己在佛法上的不足來,出家之人慈悲為懷,修行正覺,才是正道,他身為法王,卻參與戰亂之事,已然不是清修之士作為,此番中了情花之毒,又被楊行舟逼迫勒索,心沮之下,暗中回顧自身,頗有慚愧之處,現在見了一燈大師,生出幾分自慚形穢來,竟然不敢言說法之事。

  一燈笑道:“法王也是佛門一脈,老僧也是修行佛法之人,待到解毒之后,務要好好交流一番。”

  他見金輪法王眉間含煞,與佛門修行大相徑庭,已經走了歧路,有心指點金輪法王,方才執意與金輪法王共論佛法。

  兩人說了幾句后,剛剛進屋,便聽到一陣粗重的喘息聲從旁邊響起,扭頭看去,只見黑衣僧人慈恩,雙目泛紅,身子微微發顫,片刻之后,從懷中取出兩件黑黝黝的鐵鑄之物,喀喀兩響,將一件黑物扣在自己腳上,原來是副鐵銬,另一副鐵銬則扣上了自己雙手。

  一燈微微嘆息,臉上大有關懷之色,低聲道:“又要發作么?”

  慈恩道:“弟子一路上老是覺得不對,只怕又要發作。”

  突然間跪倒在地,雙手合十,說道:“求佛祖慈悲。”

  他說了那句話后,低首縮身,一動不動的跪著。

  金輪法王與眾人都極為驚愕,楊過走到一燈大師身前,輕聲問道:“大師,慈恩大師這是怎么了?”

  一燈道低頭嘆道:“我這徒弟昔日作惡太深,殺人也多,入我門中之后,雖然多行善事,卻總是難以化解心中一股戾氣,又是發作起來,總想殺人,不得已制了一副鐵鐐,以免發瘋傷人。”

  眾人聽了,俱都驚訝,心道:“不知這慈恩之前做了多大的惡,在一燈大師身邊,都不能化去心中戾氣。”

  大家不好多看,楊過等人全都退了出去,只有楊行舟與金輪法王在屋內觀察究竟。

  過了一會,跪在地上的慈恩身子輕輕顫抖,口中喘氣,漸喘漸響,到后來竟如牛吼一般,連石屋的石壁都被震動,細小塵土簌簌落下,楊過等人站在屋外,聽到如此聲響,相顧駭然。

  楊過道:“這慈恩大和尚到底是誰?內功當真深厚!不知他得了什么病?”

  郭芙曾聽黃蓉說過華山論劍的事情,對楊過道:“我聽我娘說過,這慈恩好像是昔日鐵掌幫的幫主裘千仞,后來遁入空門,被一燈大師收為弟子。”

  楊過道:“鐵掌幫?那是什么幫會?”

  他出生之時,鐵掌幫已經風流云散,不復存在,此時江湖中早已經沒有了鐵掌幫的消息,楊過這一輩江湖人,知道鐵掌幫存在的,少之又少,此時聽郭芙說起鐵掌幫來,楊過竟然不知。

  忽然聽到一人叫道:“放屁!鐵掌幫裘千仞,怎么可能出家?鐵掌幫威震江湖,你們怎么可能不知道?小賤人胡說八道!”

  郭芙大怒,喝道:“誰在罵我?”

  循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名禿頭老婦坐在不遠處一張藤椅之上,看著自己怒容滿面,忽然張口,一道黑光直奔自己面門,來勢奇疾。

  郭芙“啊”了一聲,閃身避過,躲的慢了點,頭上金釵被打掉,長發披散開來,發出一聲驚叫,躲在了楊過背后。

  楊過吃了一驚,抽出長劍,喝道:“你是誰?”

  陸無雙道:“楊大哥,這人是公孫止的原配夫人裘千尺,公孫止曾把她打入地底洞窟喂鱷魚,此人僥幸逃了一名,在洞窟里上不來,死不了,獨居十多年,還是老師把她救了出來。”

  楊過愣道:“既然如此,你這婦人為何還要對我們出手?嗯,裘千尺,裘千仞,你跟慈恩大師是什么關系?”

  裘千尺怒道:“我哥哥裘千仞怎么可能出家為僧?你們怎么會沒有聽過鐵掌幫的名頭?胡說八道!”

  她獨居地底十多年,一直盼望的就是哥哥能搭救自己出來,被楊行舟救出地底之后,因為楊行舟逼迫她說出了鐵掌功的修行之法,她心中便盼望哥哥能來絕情谷將自己救出,至于報仇還是算了。

  楊行舟的本領實在是太大,即便是她精神扭曲,也知道自己的哥哥定然不是楊行舟的對手,可心中還是盼望師兄功力大進,為自己出口惡氣。

  現在聽郭芙說,剛才那個黑衣僧人便是她大哥裘千仞,裘千尺如何能相信?因此口吐暗器,襲擊郭芙。

  她四肢殘廢,無法發力,但是一口真氣還在,獨居地底十多年間,吞棗核為暗器,倒是練就了古怪的手段,剛才一枚棗核飛出,差點將郭芙一擊斃命。

  楊過見她說是裘千仞的妹妹,心下一驚,不敢私下處置,轉身進入石屋,想要將此事告知老師,剛進屋內,就見慈恩對一燈叩首道:“弟子惡根難除。十年之前,弟子皈依吾師座下已久,仍然出手傷了三人。今日身內血煎如沸,難以自制,只怕又要犯下大罪,求吾師慈悲,將弟子雙手割去了罷。”

  一燈道:“善哉善哉!我能替你割去雙手,你心中的惡念,卻須你自行除去。若是惡念不去,手足縱斷,有何補益?”

  慈恩全身骨骼格格作響,突然痛哭失聲,說道:“師父諸般開導,弟子總是不能除去惡念。”

  一燈一聲長嘆,說道:“你心中充滿僧恨,雖知過去行為差失,只因少了仁愛,總是惡念難除。”

  便在此時,裘千尺的聲音從屋外傳來:“裘千仞,二哥,你真的當和尚了?”

  慈恩一愣,回首望向屋外,只見裘千尺四肢著地,猶如野獸般爬行過來,叫道:“你是我大哥裘千仞?”

  兩人對視一眼,兄妹之間自有感應,雖然都變了樣子,心中存了對方是自己親人的念頭,眉目依稀,自然是越看越像,瞬間便知道對方是誰。

  慈恩道:“千尺?小妹,你怎么成了這個樣子?”

  裘千尺道:“二哥,你怎么當了和尚?”

  兩人湊近身子,互相攙扶,各自流淚,裘千尺咬牙切齒,說出了自己平生所受委屈,最后手指楊行舟,道:“二哥,咱們有仇報仇,先殺了姓楊的這個小子!”

  慈恩道:“不錯!大丈夫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說什么仁愛!”

  手腳一震,格喇、格喇兩聲,手足鐵銬上所連的鐵鏈先后崩斷,陡然一聲大吼,雙掌拍向楊行舟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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