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元站在龐學林身后，有些好奇的看著他答題。
1993年的理科高考一共考六門課，分別是語文、數學、英語、物理、化學、生物，其中語文數學都是120分，生物60分，剩下的三門則是一百分，總分六百。
這一年的高考難度很大，清北線大約在540分到560分之間，蘭城大學的分數線為520，而甘省的重點線只有480。
陳文元覺得龐學林如果能達到300分以上，那這小子就可以值得好好培養。
畢竟單憑自學，沒有經過系統的高中訓練，就能達到這種分數，已經足以說明他的天賦。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陳文元臉上的表情漸漸變了。
龐學林首先做的是數學卷。
陳文元對這個卷子的難度心知肚明，一百五十分的滿分成績，去年高考只有20左右的學生能夠考到120分以上。有將近一半的學生不及格。。
而眼前這個人小鬼大的娃子，在做數學卷的時候，速度竟然絲毫不比昨天回答他出的那幾道題慢多少。
特別是選擇題，他一眼掃去，便不假思索地得出了正確答案。
到了填空題，簡答題依舊如此。
連稿紙都用不上。
特別是最后一道證明題，這道將立體幾何與部分代數內容相結合，甚至還加入了一些微積分的思想，是去年高考的壓軸大題，總分二十分，也是學霸與學渣拉出分數差距的一道題。
可龐學林看了兩眼后，幾乎沒有任何思考，便直接將整個證明過程全部寫了出來。
“數學做完了。“
龐學林笑瞇瞇地將卷子交給了陳文元，笑道：“陳教授，您先看看。”
陳文元點點頭，接過卷子看了起來。
龐學林則拿起物理卷，繼續做題。
這時，站在一旁的譚元良也好奇的湊過來和陳文元一起看起了卷子。
許久之后，譚元良才有些不可思議的抬起頭道：“老師，全對？！”
陳文元，點了點頭又湊過去看龐學林做物理卷。
剛剛他檢查數學卷花了十分鐘時間，龐學林竟然又寫完了一半的物理卷，速度始終保持一致。
又過了十多分鐘時間，龐學林完成了物理卷答題，交給了陳文元。
接著，化學，生物，語文，幾乎每一門龐學林都沒有花費超過二十分鐘的時間。
最后龐學林留下了語文作文，還有英語卷子沒有寫。
龐學林道：“陳教授，英語我沒學過，所以還是算了。語文作文題主觀性太強，我也就不寫了。”
陳文元點點頭，看向龐學林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剛才他已經看完數學、物理、生物、化學這四門高考卷，全部滿分，沒有任何錯漏。
一旁的譚元良同樣也不可思議地看著龐學林。
昨天老師告訴自己，遇到了一個有趣的小家伙，小學三年級輟學，自學了中學課程，然后讓自己找去年的高考卷，想要考一考這個小家伙。
卻沒想到，直接考出了一個妖孽出來。
數理化生四門課全部滿分這種成績，即使蘭城市最好的蘭城一中，也不一定有學生能夠考出來。
更不用說像龐學林這般每門課只花費不到二十分鐘的答題時間，便全部解答完成。
陳文元沉吟半晌，問道：“林娃子，這些都是你自學的？”
還沒等龐學林說話，一旁的水娃搶先道：“老爺子，林娃子從小跟我一塊長大，他真的沒有好好念過書。”
“水娃，我相信你。”
陳文元點了點頭。
正因為如此，他看向龐學林的眼神，才會仿佛看到了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
這時，龐學林笑了起來，問道：“老爺子，這回我可以拿到蘭城大學的旁聽證了吧？”
陳文元道：“林娃子，能給我說說你平日里怎么學習的嗎？”
龐學林想了想，環顧四周，看到陳文元的辦公桌上，有一本書，上面寫著《數學那些事兒：思想、發現、人物和歷史》。
這本書是由美國穆倫堡學院教授，世界知名數學史專家威廉·鄧納姆所著，是一部非常有名的數學科普讀物。
龐學林在現實世界，小學的時候就跟著爺爺讀過這本書。
這本書對他的影響很大，也正因為這本書的關系，他才走上了數學科研的道路。
龐學林說道：“陳教授，我能看看這本書嗎？”
陳文元微微一愣，點了點頭。
龐學林走過去，將書拿在手里翻閱了起來。
他看的很快，每一頁幾乎都是一掃而過，就這樣翻了大概十幾頁。
然后，他把書遞給了陳文元，笑著說道：“老爺子，你幫我核對一下。”
陳文元有些茫然地接過了書。
接著，龐學林便快速的背誦了起來。
“對我們每一個人來說，數學都是從算術開始的，這本書也是一樣。如我們所知，算術研究的是最基礎的數量概念，即整數1，2，3，…。談到最具普遍意義的數學思想，那就是區分個體數目的思想，也就是‘計數’。‘上帝創造了整數，其他一切都由人制造。’利奧波德•克羅內克這句著名論述揭示出整數的內在必然性以及它們無可否認的自然性。如果我們把數學想象成一個龐大的管弦樂隊，那么整數系就應該被比喻成一面大鼓：簡單、直接、反復，為所有其他樂器提供基礎節奏。的確，也有更加復雜的概念，可以比作數學雙簧管、數學法國號和數學大提琴，我們將在后面的章節中研究其中的一些概念。但是，整數總是根基…”
陳文元的臉色很快就變了，龐學林正在背誦的，赫然就是剛剛他看過的內容。
隨著龐學林抑揚頓挫的聲音，一旁圍觀的譚元良和水娃也忍不住停住了呼吸。
他們也看明白了龐學林到底向他們展示什么東西。
一目十行，過目不忘！
過了許久之后，龐學林才停了下來，微笑地看著陳文元。
陳文元將書放在一旁，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龐學林道：“你…你能做到過目不忘？”
龐學林笑著點了點頭：“差不多吧。”
陳文元深深地吸了口氣，他見過很多天才。
有的具備強大的心算能力，大數字的加減乘除幾乎能夠在短短幾秒的時間內就計算出來。
但像龐學林這樣子，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天才，他卻是第一次見。
十多年前，在李政道的建議下，中國對一些早慧的天才少年開啟了超前教育。
中科大率先進行少年班招生，在國內開啟了少年班熱。
接著便有很多大學跟進，蘭城大學也搞過一次，但大多都因為沒能找到一個合適的教學方法，沒能掌握這些早慧少年的成長規律，少年班不了了之。
那些頂著天才神通的名頭進入大學的少年學子，也有不少因為心智不夠成熟，或者是不適應大學的環境，很快就泯然眾人。
但眼前這個小家伙顯然跟所謂的心智不成熟占不上邊。
他的為人處事，看起來比自己的學生譚元良都要來的油滑。
嬉皮笑臉，精靈古怪。
而且陳文元看得出來，別看這小子一副油滑的樣子，但卻謹遵這某種屬于他自己的原則，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有主意。
想了想，陳文元說道：“林娃子，你愿意來蘭城大學念書嗎？”
龐學林沉吟片刻，微笑道：“陳教授，你要是想讓我參加高考呢，還是想把我特招入學？”
陳文元說道：“直接特招入學，不管是你的天賦，還是你的成績，都完全有資格進入蘭城大學學習。”
龐學林眨了眨眼，說道：“可是我想賺錢…”
陳文元和一旁的譚元良對視一眼，哭笑不得道：“林娃子，你這才多大，就想著賺錢了。現在正是你讀書的年紀，你要是能念好書了，以后說不定能出國，成為赫赫有名的大教授。你知道那些教授在國外每個月工資有多少嗎？四五千美元！相當于人民幣四五萬。比你現在天天在外面賣拉面要賺錢多了，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這句話你總聽說過吧。”
龐學林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說道：“陳教授，我明白您的意思。知識能夠擴充我們人類的認知邊界，資源卻能夠讓我們真正探索人類的認知邊界…對我們人類而言，錢，就是資源。”
辦公室里徹底安靜了下來。
陳文元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能夠認識到第一句話的人有很多，但真正能夠認識到第二句話的人，很少。
如果說，之前陳文元只是欣賞龐學林的天賦，不忍心這個年輕人在社會的摸爬滾打中泯然眾人。
可現在，陳文元卻有種將眼前這個小娃娃收為自己的衣缽弟子的沖動。
這小子實在是太合自己胃口了。
“林娃子，這句話你是怎么想出來的？”
龐學林笑著說道：“這不就是我們平時每個人所正在經歷的嗎？沒有錢，我們家就打不起水泥窖，我三叔和三嬸他們就喝不上干凈的水。沒有錢，我們村子每年小學畢業的孩子屈指可數，很多人讀到一半，只能輟學。村小學的郭老師著急上火，想方設法勸大家讓孩子們上學，但所能起到的作用卻極為有限。沒有錢，我們的科學研究就沒辦法取得進步，每一次技術進步，都需要巨額的資金投入…”
陳文元沉默了下來，許久之后，他眼中忽然精光一閃，仿佛想到了什么，看著龐學林笑道：“臭小子，差點被你引到溝里去了，說說吧，進入蘭州大學學習，你想要什么條件？”
龐學林眨了眨眼，笑著說道：“陳教授，什么什么條件啊？”，
陳文元笑道：“臭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快說，只要你愿意來蘭大，咱們什么都好商量。”
龐學林笑了起來，說道：“既然陳教授盛情相邀，那我就勉為其難說說我的條件吧。第一，進入學校后，我不想受到任何束縛，我和水娃哥每天生意照做，你們不能強迫我上課，我也不會一直待在學校里，我還得照顧自己的生意。當然，期末考我肯定會參加。第二，我希望您能幫我聯系一所學校，讓水娃哥每天上午去學校念書，下午的時候繼續跟我去擺面攤。如果做不到的話，那您就幫我辦兩張旁聽證吧，我偶爾去教室里旁聽一下就行了。”
陳文元和譚元良面面相覷，過了好一會兒，陳文元才說道：“林娃子，你這些條件我做不了主，你等我一下。”
說著，他來到辦公桌前，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出去。
半小時后，一名與陳文元年紀相當，身材矮胖的老者來到了辦公室內，跟在他身后的，還有好幾位蘭大教授。
那老者一進辦公室，就打量了龐學林幾眼，然后笑著問道：“老陳，這就是你說的那個過目不忘的天才少年？”
陳文元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林娃子，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蘭大校長許柏青，也是我們蘭大的物理系教授。”
龐學林笑著朝許柏青點了點頭，說道：“許校長，您好。”
許柏青好奇地看了龐學林兩眼，說道：“小伙子，你好。”
這時，陳文元將龐學林之前做的卷子交給了許柏青，跟他大概講述了剛才龐學林的表現。
許柏青大概了解情況后，看著龐學林道：“小伙子，老陳說你過目不忘，你不介意我考考你吧？”
龐學林笑了笑，說道：“請隨意。”
許柏青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后的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將一本書遞到了龐學林面前，說道：“給你，五分鐘時間，只要能將前兩頁內容背出來，就算通過了。”
龐學林接過書，大概翻閱了一下前十頁的內容，隨后，他將書還給了男子，說道：“好了。”
“好了，這么快？”
那男子微微一愣。
龐學林接過去翻了十幾頁，才用了不到一分鐘。
普通人的話，恐怕內容都看不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