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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殺聲與馬蹄敲擊地表的聲音充滿了整個世界,泛著血腥味的強勁盾擊如同一柄沖擊而來的沉重撞錘,轟的一聲撞在了他那高挺而又脆弱的鼻骨之上。

  強烈的酸澀感瞬間浮現,卻又迅速被劇烈疼痛所代替。

  這并非是災難的終點。

  撞擊的巨大力道讓他不由自主跌落馬下,但因為一只套在小腿上的馬鐙束縛,他并未完全脫離身下棗紅色戰馬,而是頭朝下的被狂暴的戰馬拖著極速奔馳。

  全副武裝的身體倒立耷拉于奔馬身側,帶著鋼鐵半盔的腦袋在濕膩的泥漿地上打滾哀嚎,渾濁的泥腥味因為鼻部受損而稍顯朦朧,眼睛同樣痛的睜不開,只覺身側有十多位騎手蜂擁掠過,可能是敵人,但也許是自己人。

  他如此想著,下一刻就無暇顧及于此。

隱約的嗖嗖聲響起,然后,馬倒了  伴隨著馬匹的嗚咽哀嚎,伴隨著重物倒地帶來的巨大力道,他倒著的雙腿迅速被擠壓的扭曲變形,最終仿佛筷子一樣,咔的一聲從中折斷。

  歇斯底里的痛苦尖叫尚未誕生于喉嚨就嘎然而止,癱倒轟鳴聲下,棗紅戰馬身上披著的輕鏈甲與他一身銀鎖甲激烈碰撞,兇狠力道來襲,一整排肋骨因此而斷,呼吸因巨物的覆蓋而沉悶,同時又因斷掉的脖子而斷斷續續。

眼前一切迅速變得黑暗無比,武器交擊、迎風抖動的黑色三頭龍旗,騎手們奔馳而過的轟隆隆聲、尖叫、大笑、慘嚎、狂吼、求饒一切的一切統統從戰場上剝離,此時唯有疼痛才是他真正的敵人,面頰、脖頸、心臟、全身上下、那無處不在的痛,瘋狂、尖銳、殘忍、難以忍受他敗了  并不清楚具體何時被這恐怖的敵人擊敗,但隨著黑暗被掀開,隨著世界轉換,由亂變靜,隨著塔樓臥室內一個熟睡小男孩尖叫著從羽毛床上坐起身并大口喘氣,失敗的結果已經不言而喻。

  噔噔噔的腳步從房間門外響起,緊接著就傳來一陣敲門聲“藍禮小少爺,你沒事吧”

  聲音透過房門,顯得悶聲悶氣。

  “沒事,只是一個噩夢”

  壓抑著的沙啞聲音回應著仆從,卻又仿佛在勸說自己。

  可惜,話語因故意控制而正常,但只要低頭看去,就能發現他抓緊銀灰色被褥的一雙白皙小手以及兩條胳膊正在無法控制的顫抖著,痙攣著。

  門外仆從顯然看不到這些,于是噔噔噔的聲音復又誕生,并迅速遠去。

  被叫做藍禮的男孩并未多理會這點,而是一直低頭盯著身前雙手。那雙漂亮的湛藍色眼眸中仍舊殘留著“噩夢”所帶來的痛苦神色,但伴隨著一種奇妙變化出現,他的雙手,以及與雙手同顫的心臟卻迅速平穩了下來。

  似乎從眼前飄過,卻又似乎只是一種特殊的明悟,當這段信息被大腦捕獲后,他因此輕吁了口氣。

  “假的,沒錯,都是假的我還活著,我沒有被自己的馬給壓死,更不是一個成年騎士”

  喃喃著,他仔細感受了一番,不久之前那洶涌的痛苦真的已經消失殆盡了,唯有殘留在記憶中的錯覺仍在困擾著他。

  但那并不真實。

  他默默安慰著自己,卻又不確定似得將腦袋轉到身側床頭柜處。

  老橡木材質的低矮床頭柜上面擺放著幾顆裝飾用的緋紅色石榴石與月長石,一根融化一半的白蠟蠟燭,以及一面來自狹海對面,密爾產的鍍銀圓鏡。

  伴隨著他的注視,圓鏡清澈的鏡面中映出了一張秀氣的孩童面孔,不過四五歲大小,黑發藍眼,靜靜與他對視著,泛血絲的目光充滿審視。

  另一段信息因此浮現。

  夢里是沒有這種數據化能力的,于是他徹底放下了心,周圍被忽視的一切因此迅速涌現而來。

  這是一處寧靜嬌小的臥房,光線暗淡,厚重的棕木房門距離床榻不足兩米,堆積黑灰的壁爐靜靜嵌在床對面墻壁,與床尾只有一腿之隔,其上空白處掛著幾條做工精美的淡金色織錦,綢緞表面紋繡著拜拉席恩家族的寶冠雄鹿標志以及家族往昔的一些豐功偉績。

  拜拉席恩家族是一個古老而又充滿榮譽的家族,位列坦格利安王朝八大封建大貴族之一,所以也不難想象織錦上面的畫作如何夸張。

  只是藍禮并未將視線駐留在那上面多久,瞥了一眼后,就將目光挪向了左手側的窄小窗戶。

  一束陽光從窗戶的玻璃外投射而來,纖細明媚,照亮臨近一塊地板,卻也籠罩出一片肉眼本不可見的漂浮灰塵。

  此時他位于家族風息堡的巍峨塔樓內部,位置很高,乃至越過光芒的視線中除了陽光外就只有一片朦朧的天空。

  但一股奇特的香味卻隱隱從窗外飄蕩而來,香味古怪,仿佛墨水與羊皮紙交融而形成的書香,卻又隱隱有股子焦糊味道。

  于是藍禮掀開銀色絲質被褥,套上羽毛床側面地板上的鞋子,只穿了件單薄的黑天鵝絨睡衣就踏步走向窗口。

  稀疏的瑣碎聲響伴隨走路而不斷響起,那是地板上鋪著的一層燈芯草席子作祟,平時藍禮總嫌棄走起路來這東西有些太吵,不過此時他已經基本將之忽略了,注意力全放在了自己的目標上。

  嵌入墻壁內部的窗口位置不低,身高不大夠得上,于是他搬過附近一張長條凳爬了上去,這才將窄小的方形窗戶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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