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閘門與巖石墻壁摩擦的嘎吱聲音非常刺耳,神色恍惚間,靠坐在獸舍外墻處的梅里.佛雷睜眼看去,發現是一隊全副武裝的板甲騎士從城堡外策馬而回。
黑瓦德?
宿醉帶來的頭痛讓梅里思維有些呆滯,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領頭那位跨坐在黑色戰馬之上的矮壯身影。
他不是去追捕那個怪物去了?
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捕殺成功了?
這個念頭讓梅里內心當中滋生出一股子振奮來,有些渙散的目光也因此而凝聚,他開始掃視整支隊伍,搜找起了某個白色身影。
那怪物實在太恐怖了,不僅怎么殺都殺不死,而且還特別記仇,整個佛雷家族都因此而不堪其擾,而今真要是被干掉了,自然是一個大喜事——起碼來說,許多人出門時可就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了。
而對于梅里來講,這事更應該慶祝的,因為那怪物最初就是他帶回來的,或者說,那怪物原本是他老婆養的一條寵物狗,只是自打參加完勞勃國王的婚禮后,那寵物狗就一天比一天怪異,出了事后,他這個原主人可沒少被家族中人指責…
恍惚想著這一切,梅里沒一會就露出了失望神色來。因為他并沒有看見那群二十多位騎士當中有那個怪物的存在。
這證明這些人又無功而返了。
這倒也正常,組織狩獵了好多次,就沒見有誰成功過。視線中那個被叫做黑瓦德的領頭騎士盡管頗有兇名,但也不是什么腦筋靈活的人。
不過…
那小孩是誰?
梅里發現了一點特殊情況。
因為怪物爪子與牙齒有特殊毒素,所以狩獵怪物的人選自然只能是一個個全副武裝的騎士,不然一個輕微擦傷就有可能出很大問題。
然而此時看來,這支騎士隊伍當中竟然還有著一個小孩的存在?
還是一個漂亮的小男孩…
看了看某位騎士馬背上的矮小身影,梅里若有所思——
這是家族中哪位的私生子?
黑瓦德的?
有些不太像,黑瓦德盡管矮胖健壯,但長相可不怎么樣。
那除了他還有誰呢…
想著,梅里打了個哈欠,感覺自己有點無聊。
是哪家私生子和他可沒什么關系,在孿河城,只要不是他那位侯爵父親的私生子,那就不算是什么大新聞。
想到這,他不由又看了眼那個翻身下了馬,正在侍從幫助下卸盔甲的領頭騎士。
他那位老邁的侯爵父親已經快八十了,但第七任老婆在今年卻仍舊給他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女嬰,這事讓很多人免不住懷疑侯爵大人那位小丈夫幾十歲的漂亮妻子是不是和城堡內的誰誰誰有染。
家族中一些好打聽的普遍認為這個人可能就是眼前這位佛雷侯爵的曾孫子,被稱之為黑瓦德的兇殘家伙。
因為黑瓦德名聲一向不好,梅里也懷疑于此,甚至有幾次喝醉了的時候他都想著要不要去父親那里打打小報告,這樣也許能換來一些酒錢,不過想想黑瓦德在孿河城的兇名,他就有些犯怵,最后這個想法也始終沒有變成行動。
想到這,他又感覺自己的腦子疼痛欲裂,這讓他好一陣呲牙咧嘴,隨后從獸舍外墻處艱難爬了起來,腳步趔趄地朝著水井處走去。
想當年,他梅里.佛雷可是佛雷家族當中最強壯也是最有前途的人,怎么可能會怕這種年輕后輩,只是他實在時運不濟,那可惡的御林兄弟會…
遙想幾年前瘋王統治時期,他參與的那次御林剿匪行動,梅里感覺自己的腦子更疼了,甚至屁股都開始隱隱作痛。
拂曉神劍亞瑟.戴恩爵士率領軍隊成功剿滅了那兇名遠揚的御林兄弟會,為自己本就充滿榮耀的人生貢獻了一筆新的可談之資。
而梅里曾經的那位侍從同伴詹姆.蘭尼斯特也在那場戰斗過后被佛曉神劍親手封為了騎士,一時風光無兩。
而自己呢,自己這個佛雷家族最有前途之人卻在那場戰役開始之前染上了疹子…那該死的妓女,想想就讓梅里惱火。
讓他更惱火的是御林兄弟會當中一個叫白鹿溫妲的女人,那個在戰爭當中俘虜了他,還在他屁股上烙了一個鹿腦袋的邪惡女人。
世界上怎么會有那種變態的女人存在?
每每想及此事,梅里對此都是又恨又怕,雖然事后聽說那白鹿溫妲已經死了,但他特意關注過,并沒有誰見過那女土匪的尸體。
于是梅里認為那女人肯定是跑路了。
這種猜測讓梅里這幾年總有種出去打探消息,然后找到人伺機報仇的想法,只是…
仿佛頭骨開裂般的劇痛一陣又一陣傳來,讓他頹然嘆氣。
在被女土匪俘虜后,他又被人給贖了回去,但后來的戰斗當中他卻不幸的被釘頭錘給砸壞了腦袋,騎士生涯于此止步,沒辦法繼續戰斗不說,平日里也總感覺頭痛,除了飲酒止痛外根本沒有其他辦法。
我還能干點什么?
生幾個孩子好好培養一番?
蹲下來于水井邊緣洗臉的時候,梅里頹然思考著這點,感覺生活實在沒什么盼頭,還不如一頭扎進這井里面解脫得了…
不過這念頭并沒有持續下去,因為他突然聽到城堡深處某塔樓頂上傳來一陣悠揚的鐘聲,這讓他不由一愣,認出這是他那位侯爵父親召集城堡內家族成員的信號。
這個時候能有什么重要事情?
他心想。
西邊海疆城的戰事出現變化了?
還是他那位牙齒都快掉光又得了中風的老父親終于死掉了?
心中的琢磨并沒有阻礙他起身趕去,甚至因為洗了一把臉,他的行動倒是比剛才利索了許多,于是沒一會,他就進入了孿河城的大廳當中。
這一代佛雷家族的子嗣眾多,城堡內的廳堂一眼望去人頭涌動,黑壓壓一片。梅里并不喜歡跑這里來,因為他感覺廳堂實在很陰沉,缺乏光照,還總有一股子腐朽不堪的氣味。
不過父親在家族中威望很高,他這個原本前途無量,現在混吃等死的佛雷家族第九子又著實入了那位的眼,有事沒事就拎出來譏諷一番,梅里倒是不敢真的不來,免得父親找不到他人而發火。
只是又有什么事情發生了呢?
他一眼就見到廳堂首位那張黑橡木椅子上坐著的禿頭父親,雖然眼袋松弛又缺少門牙,但看起來仍舊精神抖擻,于是梅里心中某個猜測被悄然打破。
隨后他就突然見到,在這大廳當中,似乎出現了個外人?
那個之前跟騎士隊伍一起返回來的小子?
梅里一眼就認出了那小子,畢竟他屬實挺惹眼。而這發現也讓他更加確信,那小子肯定是家族中哪位的私生子,而今被帶回“認親”來了。
他那位侯爵父親子嗣眾多,子嗣的子嗣更是多不勝數,有時候可能都記不得誰是誰,但他偏偏又非常重視自家的孩子們,興致來了就算是私生子他也要關照一番,口中免不了一些尖酸譏諷,但一般情況下被父親譏笑的小子們都會獲得一些好處。
更何況,佛雷家族中人普遍長相不怎么樣,要是誰真能有一個漂亮的私生子,那還真是很難不吸引到他那位侯爵父親的注意…
站在大廳一眾佛雷中的梅里自認為猜到了真相,但隨后管家的通報就讓他這個猜測蕩然無存,心中原本有的莫名情緒也直接被一掃而空,轉而變得一片詫異。
他聽見了什么?
勞勃國王的弟弟?
龍石島的藍禮公爵?
就是眼前那小子?
新王勞勃的確有個比他小很多的弟弟存在,身為一位貴族中人,梅里對此自然不會不知道。可惜當初他雖然參與了君臨城的婚禮,但地位不高,沒能混進核心的婚宴當中,也就沒見到過真人。
不過他聽說那個叫藍禮的小子被封龍石島是勞勃國王不滿現在的繼承人史坦尼斯,準備無視繼承法將幼弟封為王國下一代繼承人。
這件事情在新王婚禮過后一度被城堡內的佛雷們所談論,梅里本人對此也沒少猜測——大多都是喝酒時與酒友們的一些閑談。
只是。
聽說那個藍禮被送去高庭當養子來著,眼下怎么跑到孿河城來了?
這距離有點遠…
老父親如此隆重的接待一位到訪的王室成員可以理解,可這問題就很讓梅里納悶了。
孿河城與高庭之間的距離,差不多可是相隔了半個維斯特洛。
于是他開始小聲打聽,可惜的是周圍人同樣沒誰了解真相,不過對于那藍禮公爵如何被帶回來的倒是有人知道。
“聽說是黑瓦德在追蹤那怪物的時候碰上的。”身旁一個佛雷低聲說道:“聽說他還帶回來一個被怪物抓傷的人。”
“被抓傷?”
這話讓梅里愣了愣,也顧不得八卦心理了,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后忙問:“那人在哪?”
“被安置在了臨河塔。”
對方回答,隨后小聲道:“咱們待會出門時可一定要避開那里。”
梅里聞言忙點頭。
尋常野獸抓傷沒什么打緊的,但被他老婆那個曾經的寵物狗抓傷可就不一樣了。
孿河城照顧獸舍的一個男孩不久之前就被抓傷過,結果第二天直接就瘋了,在城堡內見人就咬,沒有絲毫理智可言。
要單單如此倒也沒什么,但問題的關鍵是,被咬的人同樣也會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