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處的這支隊伍原本不足百人,都是窮人集會成員,從河間地一處叫做橡果廳的城堡附近匯聚并出發。
不過窮人集會的成員們本職工作就是保護信徒在路上不受傷害,而他們路上又不斷碰到一些前往君臨圣堂朝拜的旅者,于是隊伍就漸漸擴大成了兩百多號人。
這些人的加入嚴重影響了隊伍前進速度,同時也讓整支隊伍變得亂哄哄,但卻也因此帶來了某些方便。
比如說身下這輛搖搖晃晃的牛車,其實并非是窮人集會成員的物品,而是中途加入進來的一位老人所提供。
老人叫做渥特,趕牛車的年輕人則是他的兒子。
他們與藍禮所附身的檸檬其實并不算是什么熟人,甚至他們才見面不久,只是這位老人天性善良,對生病的“檸檬”頗為照顧,乃至讓他上了車。
同時他對周圍其他人也都非常的客氣,甚至略顯軟弱。
“修士們常說,咱們生來就是有罪的。”有次在閑聊套話途中,老人感嘆道:“萬幸諸神給了咱們手和腳,能夠用來贖罪。”
“敬偉大的諸神,老渥特。”始終吊在牛車后方的中年羊倌聽到這話后朝他嬉笑不已。“所以幫幫忙啦,我有些尿急,幫咱們照顧一下這群咩咩叫的小家伙們吧。”
于是老人就樂呵呵地下了牛車去幫忙了,結果半天下來也沒見那位尿急的羊倌返回。
藍禮掃視周圍,發現那位早就跑去隊伍前端與另一位羊倌打扮的家伙聊天打屁去了。
而事實上,這已經是藍禮附體后,他第三次拜托老人幫忙照顧羊群自己跑去一旁偷懶了…
朝拜的隊伍當中很多人是虔誠的,但也并非個個都是什么好人。
從身旁駝背老人口中得知,隊伍從路邊撿到“檸檬”的時候他就已經在發高燒了。
藍禮因此能確定,周圍沒人認識自己。
這也解釋了為何自己孤零零躺在牛車上,卻始終沒有人來探望。
而除了時長與老渥特閑聊外加套話之外,藍禮最關注的自然是那位帶隊的戰士之子,不過他并沒有什么機會接觸到對方。
一來他身上還很虛弱,根本沒辦法離開牛車,二來那位也很少跑到牛車所在的隊伍后邊來。
據藍禮這兩天的觀察,每次露營那位戰士之子的騎士都會獨自坐在篝火旁默默祈禱,偶爾也會和三個窮人集會核心成員呆在一起,不過距離太遠,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
隊伍人員很多,又什么人都有,拋除那些一個個手持簡陋武器的窮人集會成員外,羊倌農夫、商販乞丐、婦女身后跟著幾個光腚孩子四處亂跑的身影都時常可見。
這讓周圍環境變得亂糟糟,但卻能讓聽覺敏銳的藍禮了解到一些有用信息,再加上與人閑聊時有意無意的引導,他還是知道了不少的事情。
比如說那位騎士叫做勒林,十多歲就加入了戰士之子,至今已有四十余年,是一位資深的老騎士。
比如說勒林騎士常年在橡果廳至君臨之間的路線來回奔波,保護旅人。
比如說他原本出身西境,是個貴族,只是后來家族遭難,才加入的教會。
這些信息讓藍禮若有所思,而對方在一次騎馬巡回時,藍禮見到了他盔甲外黑色罩袍與盾牌上繪制的紋章圖案。
那是一柄流淌淚水的水晶長劍。
黑底上閃耀光芒的七彩水晶長劍是戰士之子這個騎士團內固有的紋章,而流淚卻是只有藍禮自己才能見到的情況。
他因此有了些想法,只是并未立即行動,而是老老實實呆在牛車上休養身體,準備等自己恢復行動能力之后再說。
似乎每次他進入這種副本,都會附身在面臨各種危難情況的目標附上,讓藍禮始終感覺自己很被動。
不過自從附體以來,他身上的虛弱就已經在逐漸減退了,似乎那變異了的瓦雷利亞血統天然帶有一些對疾病的抗性。
甚至在附體后的第三天,他已經基本恢復了行動能力。
只是有牛車可以坐,為什么要下地走路呢?
于是他就這么的假裝自己病還沒好,別人也沒多理會他。
晃晃悠悠的前行間,偶爾與渥特或者他兒子聊聊天,也會時長思索自己該如何完成那三件事。
同時自身吃下龍蛋后的變化盡管令他心有余悸,但帶來的效果卻讓藍禮不得不思考自己是否要在這個時代弄來一枚新的龍蛋,或者其他什么的。
史料記載,征服者伊耿統治后期,可是有十二條幼龍于龍石島孵化的…
身下前進的道路位于一片綠色沃野當中,兩邊長滿了野花野草,后方跟隨著十多只臟兮兮的綿羊,在羊倌鞭子驅趕下,咩咩叫的踩在陽光下頗為堅硬的泥土地表上,隔三差五就留下一顆顆黑色排泄物。
沃野的右側方向,重重疊疊的高大山巒朦朧可見,隨著牛車前行而緩緩后退,左側不遠處則有一條河湍急流動,那條河叫做黑水河,從河間地蔓延至君臨所在,最終越過君臨流入大海,是維斯特洛主要河流之一。
于是河水流淌聲音、羊群叫聲、人的腳步與議論聲總是不絕于耳,綿羊群身上的腥臊味道與拉牛車那頭老黃牛身上的臭味混在一起顯得尤其獨特。
藍禮希望自己得的病是感冒,會鼻塞的那種,可惜并不是。
此時他附體的是一個金發碧眼的大個子,有著寬闊的胸膛以及筆直的長腿,站起身來似乎能俯瞰周圍一切。
起碼得有一米九。
這么高的大個子別的不說,穿上騎士盔甲來,單憑體格就有很大優勢。
龍蛋之類的現在多想沒什么用,藍禮準備等到了君臨后再說,目前而言,他更在意自己該怎么能成為一名騎士,或者說一名戰士之子麾下的騎士。
他初步的想法是等身體徹底養好之后再開始嘗試接觸那位帶隊的戰士之子,然后從對方身上著手,只是這個決定并沒有持續多久,隊伍當中一個很有趣的苗頭反而吸引了藍禮的注意力。
“幫幫忙,老渥特,咱們準備去那邊采點野蕁麻沏杯茶喝,幫我照顧一下這群小羊,回來咱們分你點茶水喝。”
頭戴破布帽,一臉麻子的邋遢羊倌在一次撒尿過后復又找上了門,然后見老人沒什么異議后,拍了拍他肩膀笑呵呵地轉身離開了。
這是他第幾次溜號了…
注視那羊倌遠去的背影,藍禮摸了摸下巴,隨后仰頭看向趕牛車的那位,也就是老人渥特的兒子。
“托米,你認識這羊倌嗎?”
“路上加進來的,咱可不認識他。”有著一頭亂糟糟紅發的年輕人回答,灰撲撲的臉上充斥著不滿。
顯然他對于自家虔誠的老父親被不斷指使來指使去的早就已經不耐煩了。
“知道有誰認識他嗎?”藍禮又問 “除了總和他混在一起的那個羊倌,我沒見別人認識他。”
“他們總在一起聊,為什么不把兩群羊混在一起?”
“怕分不清誰是誰的唄。”趕牛車的年輕人鄙夷地道:“你瞧他那無賴樣子,兩群羊要是混在一起,后邊再分開,肥羊就保準全跑他手上去嘍,我們村就有人這么干過。”
藍禮聞言點了點頭。
這聽起來還挺有道理,只是正常一個農夫,不是應該對自己家產寶貝的緊嗎?
怎么會如此的放心把那些羊交給別人?然后自己總跑去一旁和別人閑聊?
就算渥特老實巴交的很讓人放心吧…
想到當前時代的背景,他眼中閃過一絲懷疑,于是之后兩天的路程藍禮尤其注意那個看起來油腔滑調的邋遢羊倌,發現對方每次借故擺脫羊群,都只是和另一個羊倌交流。
這似乎沒什么特殊的,畢竟每個人都有固定的小圈子,不可能認識隊伍當中的所有人,趕路途中,與各自村里熟人聊聊天,不主動接觸周圍陌生人實在再正常不過了。
只是藍禮卻始終覺得那羊倌很可疑,這種懷疑在他佯裝撒尿靠近,然后偷聽到了一些東西后達到了頂點——
他們正在談論要不要先溜走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