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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淹人唱的歌(1)

  冒險越過封鎖線的走私犯戴佛斯帶來了一些洋蔥與腌魚,但因為翻船問題,數量不多,并沒有解決風息堡的食物危機。

  乃至于隨后幾天時間,午餐仍舊簡單乃至簡陋。

  不過藍禮最近的注意力已經全都放在了那假牙上面了。一有空,他就會躲到房間內觀察它,然后糾結不已——

  只要他將目光看向那假牙,就能感覺到一股特殊的吸引力,仿佛有個聲音在隱隱呼喚著他,握緊,握緊假牙…

  然而那握緊的“后果”,卻又讓藍禮充滿遲疑。

  實驗證明,握緊后,他就會莫名其妙跑到維斯特洛大陸另一端的一個海洋群島上面,成為那里的一個島民,然后被淹死!

  就像他之前“夢中”那樣,成為一名騎士,結果被自己的馬給壓死…

  騎士或者海民他倒不在意,問題是死亡的感覺真的非常令人恐懼。

  但如果走私犯提供的要訣有效的話…

  “人生在于突破自我。”第六天午餐,用銀匕首扒拉著餐盤中兩條干巴巴的咸腌魚時,他突然感慨了起來。

  “空有寶山而不去拿,就等于好不容易娶了個漂亮媳婦,結果自己卻硬不起來。”

  “硬不起來?”旁邊的胖墩沒聽懂這句話,聞言茫然地眨了眨眼。

  “什么硬不起來?拳頭嗎?為什么硬不起來?是因為沒吃飽飯嗎?那么我也硬不起來了。你知道的藍禮,我最近一直吃不飽飯…”

  他邊說邊偷瞄了一眼藍禮身前餐盤上那兩條飽經羞辱的咸腌魚,又眨著眼睛看了看面前這位黑發小伙伴。

  “你好像很討厭它?要不——”

  “不是拳頭。”藍禮斜眼打斷他的話。

  “大概是一種心理疾病。”

  說罷,他右手中倒握著的銀匕首噗的一聲插在了一條死腌魚的腦門上,隨后屁股滑下長凳,在胖墩驚喜莫名的注視下踏步朝著房門口走去。

  不過走了幾步后,黑發男孩卻又轉回身來把這盤魚給端走了。

  “有得吃總比沒有的強。”

  他語帶嫌棄地強調,胖墩對此悵然嘆了口氣。

  “一會我們準備去神木林玩!”另一邊的瘦竹竿原本正在邊打噴嚏邊啃著一頭洋蔥,見此忙朝著藍禮背影大喊,喊完還忙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流下來的眼淚。

  “你別忘了!”

  “你們兩個去吧。”藍禮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我可不是個閑人。”

  兩人聞言面面相覷。

  “他在講反話?”

  “可能克禮森師傅給他安排了新課程?”

  “也只有這個可能了…他可真厲害,那么枯燥的事情竟然能堅持這么久?”

  克禮森學士顯然沒給藍禮安排什么新課程,回到房間后,他直接將那盤咸腌魚仍在擱板桌上留待后用,緊接著就將床頭柜內藏著的那副假牙掏出來握在了手中。

  他的動作一氣呵成,似乎生怕有人會來搶這東西似得,然而實際上他只是害怕自己會反悔。

  他的擔憂很正確,因為沒多久他就反悔了,可惜為時已晚。

  握緊假牙后,藍禮原本清晰的思維迅速發散,繼而飛快陷入一種半睡半醒的特殊狀態當中。

  這種狀態持續了可能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間。

  當冷風吹來,突然感覺到有幾個人正伸手摁著自己的后腦勺與雙臂時,藍禮迅速的清醒了過來。

  可惜,睜開雙眼后還沒等藍禮看周圍哪怕一眼,他的腦袋就被人用力摁進了下方清澈淺藍的海水當中了。

  他不再是藍禮,而是一個明顯擁有健壯四肢的年輕人。

  之前“來”過一次的藍禮對此有所準備,所以面對異常并不茫然,他只是很慌。

  他知道自己處于一個叫做鐵群島的地方。

  鐵群島是維斯特洛大陸九大主要領土之一,島上生活的一群人被稱為鐵民,而這個頑強民族當中有一種特殊的宗教儀式——受淹儀式。

  簡單的說就是把你摁在海水里面給嗆死。

  當然鐵民們認為淹神(他們信仰的神)真正的信徒是不會懼怕受淹的,因為他們會在這之后復生。

  幸運的話,通過淹人(淹神的牧師)事后原始的心肺復蘇技術,受淹者的確能活過來。

  眼下藍禮就正在受淹,而他非常希望自己能有這種幸運。

  同時他也祈禱走私犯戴佛斯說的那個口訣能讓他順利度過難關,因為他對于這“夢”中的世界非常好奇,甚至渴望見識它的真面目。

  然而不論抱著什么心情,目前而言,他所面臨的難關就是,該如何才能不被淹死。

  儀式最開始的時候,充足的氧氣讓藍禮感官非常清晰,他睜大的雙眼可以朦朧看見一掌之外那近在咫尺的海底沙灘,看見從沙子內竄出的,隨海水而蕩漾的綠色海藻,看見一尾銀色游魚驚慌竄開,以及沙子表面凹陷出的三行字,三行古怪的字。

  就算目前局面很緊張,藍禮也不由自主的被這三行字吸引了注意力,可惜水中視線模糊,他不過堪堪看了幾眼,還沒等細琢磨,一雙粗糙腳掌就踩踏至了他視線左側,帶起的濃郁沙土將眼前一切遮蔽的一干二凈。

  周圍靜的可怕,海洋將大多塵世之音全部抵擋在了水面外,只有一股飄渺的祈禱聲隱隱繚繞于周圍,如同天外而來。

  “為我們而受淹的無上之神啊,讓您的仆人哈爾如您一般自海中重生。給予他海鹽的祝福,給予他堅石的祝福,給予他鋼鐵的祝福…”

  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靜。

  藍禮暗中對自己說。

  不斷憋氣,肺部氧氣隨著儀式進行而愈發稀薄,沒多久,身體本能開始催促他掙扎起身,只是那后腦門和兩邊肩膀處傳來的壓迫感卻特別牢固。

  時間推移,痛苦漸漸滋生,一切都變得越來越難以忍受。

  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靜。

  有些憋不住了的時候,他又默想了一遍走私犯提到的要訣。

  都要死了,怎么可能冷靜?

  他記得當時他是如此回復的戴佛斯。

  代表死亡的陌客令人恐懼,但不想徹底被他抓走,我們最好直面他。你得知道,這種行為本就是要死里求活。

  對方回答。

  死里求活…死里求活…

  強行憋氣帶來的劇痛讓藍禮思維朦朧又緊繃,他努力壓抑著自己、壓抑、壓抑…

  直到某個瞬間,他完全無法再壓制自己呼吸的本能欲望了,于是猛地張大了嘴巴。

  濕咸的海水洶涌而入。

  最重要的是冷靜…

  他嗚咽著對自己說。

  只是當思維陷入溺水帶來的痛苦中無法自拔時,當冰冷的液體不可抑制地入侵他的肺部時,當海水讓他整個臟腑瘋狂痙攣時,他模模糊糊間閃過一個相反的念頭——

  這可真他媽的扯淡!

  黑暗隨即占據了他的身心,隨后不知過了多久,清涼的生命之息突然從外界緩緩而來,與此同時,似有怒吼響起。

  “逝者不死!”

  腰下好像有顆棱角尖銳的鵝卵石,擱的他特別難受,他想伸手把它扒拉開,卻感覺自己肢體僵硬無法動彈。

  “逝者不死!”又一聲怒吼傳來,伴隨背部用力的敲打,帶來的震蕩似乎讓他整個身體逐漸解了凍。

  “逝者不死!”第三聲吼時,他下意識認為自己應該回應一下對方,于是喃喃地張開了嘴巴。

  “必將再起…”

  對方吼叫的是鐵民習俗中非常有名的一句,所以他能接得上。只是不知道這句話他到底說沒說出口,但周圍一切迅速清晰了起來。

  清涼海風不住的拂動,冰冷潮水舔抵著他的腳底板,腹部明顯的腫脹感讓他猛地一激靈,繼而一個翻身,于沙灘上彎腰劇烈咳嗽了起來。

  海水因咳嗽被大量吐出,同時腦海思維愈發清澈,周圍有人影靜靜籠罩著他,同時可以感覺到三道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看,仿佛期待著什么。

  “必將,必將再起!”他痛苦咳嗽著做出了回應,隨后趔趄起身,雙腿發軟的站在了這海邊沙灘處。顫抖著,面對三道鼓勵目光,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儀式最后一句該說的話。

  “其勢更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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