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洋的戒備他看在眼里,卻是半點都不在意。
先不說他武功比曲洋高,就曲洋此時的狀態,已經稱不上武林高手了。
日月神教左右二使僅在教主之下,地位、權柄還在長老、堂主、香主之上,現在的曲洋,已經沒有能力勝任右使了。
老邁、衰弱。
沉迷音律不可自拔,已然喪失了江湖中人刀口舔血的殺氣。
受劉正風影響,在正魔之間搖擺不定,自詡高潔,厭惡殺伐,還想隱退江湖。
可笑。
一日是江湖人,一生都是江湖人。
曲洋神色一變,右臂一震,幾聲尖銳的呼嘯聲響起,空中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漆黑細線。
“黑血神針。”
董平冷笑道:“雕蟲小技。”
他袍袖一擺,單掌豎在胸前。
一股漩渦出現在掌心中,巨大的拉扯力道把如雨般的黑血神針定在半空。
董平上前一步,隱隱間,氣血流淌宛若江河大海,發出陣陣轟鳴之聲。
“象雄大力,一藏鎮天。”
他全身皮膚隱現金光,面目莊嚴間,雙眼有如佛目。
觀世人祭拜而無動于衷。
看人間疾苦卻言因果無常。
難以言喻的壓迫感讓曲洋驚恐不已,他感到四面八方都在擠壓著他,那種窒息感,驚懼感,讓他忍不住想起了東方不敗。
十余年前,前任教主任我行突然發瘋,隨后失蹤,東方不敗趁機當上了日月神教的教主。
初時還算正常,東方不敗時不時的閉關,教務也處理的井井有條。
可在八年前,他在黑木崖上再次見到東方不敗的時候,心中驚駭恐慌。
那妖異的面容,陰柔詭譎的聲音,再也揣摩不透的心思,簡直非人。
這個少年和尚,身上的氣息極為邪異,殺田伯光的那一刀,無情淡漠,宛若站在云端,俯瞰人間的仙神。
那種殺戮無算,蒼生皆可殺的意境,是那么的非人。
跟東方不敗一樣。
就是那時起,他下了黑木崖,不敢再接觸東方不敗。
“哼。”
但見凝滯在半空的黑血神針被董平手掌一擺,就飛向別處。
曲洋感到自己的血液都能凝固了,真氣運轉更是滯澀重重,除了念頭,身子竟是動都不能動。
這是何等邪門的武功。
駭人聽聞。
他的雙眼瞳孔緊縮,松弛的面皮沖動,滿嘴苦意。
行走江湖多年,與少林寺的和尚他也打過不少交道,對佛門武功也有一定的認識。
少林寺七十二絕技中的千手如來掌、拈花指、破衲功都涉及到意境方面的修行,但縱然再是高深,也沒有今天所見的這么邪門。
曲洋敏銳的察覺到董平的功力在瞬間就提升了一倍有余,而且有一股獨尊佛土、鎮殺一切的意境。
邪佛!
絕非正道。
“你......”
話還未出口,董平嘴角邪邪一笑,收掌變指,右手大拇指點在了曲洋的額頭上。
同時,左手五指輕彈,瞬息之間,便連點曲洋五道大穴。
風池、檀中、巨闕、神闕、中極。
算上額頭的百會,處處都是死穴,一但被破,任是武功再高,也活不久了。
曲洋痛呼一聲,臉上盡是冷汗。
體內真氣不受控制的運轉,一股燥熱,一股陰寒,竟是在幾個呼吸之內便化去了他精修幾十年的內功。
“這,這不可能......”
原本的內功被化去了,但真氣卻蓬勃壯大,愈加深厚,同時強大的氣力在身體中滋生,讓他有一股回到壯年時的錯覺。
董平輕輕一笑,笑聲中充滿了得意。
“藏密佛功修三脈七輪,我以大藏密顯金剛頂的手法打開了你的眉間輪、喉輪、心輪、臍輪以及中脈本氣。”
“此舉激活人體潛能,以透支生機為代價,可以在短時間內獲得相比之前數倍以上的力量。”
“曲長老,現在的你,武功是之前的數倍之高,江湖上除了少數幾個人,沒有人是你的對手啦。”
他面含深意,漬漬的望著神態大變的曲洋,就好像在打量自己的作品。
沒錯,就是作品。
曲洋退后幾步,活動了下手腳,然后閉目運功,睜開眼時駭然驚懼。
他面色猶疑,低聲問道:“我還有多少時間?”
“不愧是日月神教的右使,見識不凡,也夠理智。”
董平語氣隨意的道:“短者兩日,多者六七日。”
“你與劉正風的關系已經被左冷禪知曉,他的金盆洗手辦不下去,左冷禪五岳并派之心已久,又野心勃勃,劉正風撞到了他的刀口上。”
“不出意外,三日內,劉家滿門,一家老小皆要被屠。”
“你作為他知心至交,忍心么?”
曲洋苦澀一笑,喃喃道:“是我連累了他......”
他深深的看向董平,拱手道:“不管小師傅要做什么,曲某都要謝過援手......”
望著曲洋蕭瑟的背影,董平搖頭道:“天真的人啊。”
他這是要借曲洋煉法。
象雄大藏經乃苯教神功,藏密絕學,修煉方法有七八種之多。
自身修煉,乃即身成佛法。
借人煉法,乃集眾胎藏法。
“看夠了沒有?”
董平站在二樓的欄桿邊,望著下方街道的行人,人間繁華熱鬧之處,總能讓人升起流連忘返之心。
紅塵貪戀之墮。
他沒有轉身,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自打田伯光和令狐沖打斗開始,回雁樓的二樓就沒了其他客人,便是掌柜都逃走了。
可還有一人,伏在角落,低頭蜷縮,一直沒動。
聽到董平的話,一直趴在地上的身影抖了抖,然后爬了起來。
此人穿著破爛棕衣,彎腰駝背,披頭散發,臉上黑黢黢的,身上飄著一股菜酸味和穢物的臭味。
“一路走來,吃了不少苦吧。”
這乞丐身子微震,低頭澀聲道:“大俠......”
董平轉過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露出憐憫之色。
只是語氣仍舊冰冷:“經過你都看到了,我不是大俠,更不是什么大師。”
“你此來衡州城,是為了去劉正風的金盆洗手之宴上揭露青城派余滄海抓你父母、奪你鏢局的惡事,求武林正道主持公道。”
“林平之,是也不是?”
林平之撥開披散的頭發,露出了擦滿煤灰、泥土的臉,眼中仇恨森然,重重點頭道:“是。”
“我還要拜師學武,找余滄海報仇。”
董平呵呵一笑:“去洗漱一番,我帶你去看一場大戲。”
“也讓你見識見識,何者是正?何者是魔?”
“這人間濁浪滾滾,黑白顛倒,哪來的公道?”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