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怎么了?受傷了沒有?”
客棧廂房之中,水笙見到外衣殘破、一身狼狽的水岱連忙起身攙扶,臉上滿是擔憂,在發現水岱嘴角隱隱的血液后,眼中更是泛起水霧。
她再怎么任性刁蠻,至親受傷,也不免亂了分寸。
“好了,好了,不是什么大傷,別哭,哭花了臉就不好看了。”
水岱慈愛一笑,抹了抹水笙的臉袋。
“爹只是皮外傷而已,修養一天就能痊愈。”
他安慰著女兒,但心里卻知道,適才的切磋給他打開了一扇通往新天地的大門。
對于武功、武者,他有了新的看法。
練武求道。
就在這時,住在隔壁的汪嘯風走了進來,見到水岱后連忙問候,然后抬劍大聲道:“舅舅,我這就召集武林好漢搜尋打傷你的惡人,為你報仇,笙妹,你跟我......”
沒等他說完,水岱的臉就沉了下來。
“教你們多少次了,做事不要沖動,要弄清前因后果,我已經說過了,只是與人切磋,不是生死搏殺,夠了,嘯風,回自己的房中好好反省去。”
“想不明白,就不要再行走江湖了。”
“若非江湖同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哪來的鈴劍雙俠之名?”
他看著汪嘯風不滿中充滿怒火的眼睛,心境徒然一清,好似一盆烈火被澆上了一桶冰水一般。
經過董平的提醒,水岱當然認識到了水笙是他的弱點。
因為極度的關愛女兒,此時的他異常的敏感。
汪嘯風刻意在自己女兒的面前顯擺自己,他以前居然忽略了,沒太在意。
反而覺得這個外甥不但生的俊俏,能文能武,還有俠義之心。
自打汪嘯風和水笙結伴行走江湖,鈴劍雙俠這個名號傳出來后,他便放松了對二人的關注和保護,甚至放心把女兒交到汪嘯風的手里。
可今日與董平一戰,水岱感觸良多。
汪嘯風和董平年歲差距不大,但兩人的境界差距實在太過遙遠。
汪嘯風張揚、自得、自傲、自大,董平低調、穩重、成熟,武功方面甚至超過他。
對比起來,汪嘯風實在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女兒交給他,真的好嗎?
“爹,你怎么責罰表哥?還罵了他?”
水岱哼了一聲,叮囑水笙道:“我教給你們那么多,都當做耳旁風嗎?”
“你也在房中反省。”
末了,許是覺得自己言語過重,他語氣轉柔說道:“爹的傷沒事,不用擔心,再者爹已經飛鴿傳書給你三位伯伯,他們很快就會趕到的。”
水笙輕輕點頭,送水岱回了自己房間,見父親行走自如,的確不是重傷的樣子,這才放心。
她眼珠一轉,就跑到汪嘯風的房間。
“表哥,一定是血刀老祖那家伙打傷的爹爹,我們去為他報仇。”
這么想,的確沒錯。
自前朝覆滅后,少林武當等門派各自封山避世,江湖之中就以一絕頂、一邪魔、南四奇、北四怪并稱一流。
一絕頂中的鐵骨墨萼梅念笙大俠在約戰邪魔血刀老祖后,蹤跡全無,生死不知,江湖中一直有各種各樣的傳言。
南四奇落花流水雖然各有出身,但四人乃是結拜兄弟,關系親厚,江湖中少有人敢招惹。
至于北四怪風云龍虎,其中有兩人投身朝廷,另兩人脾性怪異,也甚少行走江湖。
在水笙和汪嘯風的眼中,水岱的武功不說最強,也是少有敵手。
再加上他們大張旗鼓的宣傳殺掉血刀僧,為民除害,所以第一懷疑目標當然是血刀老祖。
兩人一拍即合,興沖沖的出了客棧,跨上了大宛良駒,叮鈴鈴的鈴鐺聲歡快的響著,仿佛是在鼓舞著兩人的大俠之路。
天真。
在董平的高壓下,藥堂的大夫使用了最好的藥材,短短兩天,他就靠著藥物的滋養以及內功的修煉養好了傷勢。
走出藥堂,想起掌柜和坐堂大夫哪怕他語氣和善,又給了百兩足銀,還是一副送瘟神的樣子,董平既覺得好笑,也覺得可悲。
這個世界是在太亂了,一點約束、規矩都沒有。
武林亂。
朝廷也亂。
百姓何其無辜。
若是攤上個好官,牧守一方,百姓還要好過些。
可荊州知府凌退思偏偏就是個大壞蛋。
凌退思曾是龍沙幫幫主,長江水匪出身,后來有了些機遇,又得知荊州附近埋了個大寶藏,就花了大筆金銀買官,坐上了杭州知府的位置。
這家伙還拆散了女兒凌霜華和丁典,非但逼的凌霜華自毀容貌,也把丁典關押在大牢中,穿了琵琶骨,以女兒來要挾丁典。
正所謂虎毒還不食子,凌退思的所作所為,堪稱是衣冠禽獸。
不,是連禽獸都不如。
“凌府......”
董平緩步向著知府府邸走去,來到后院,他足尖一點,身若飄絮一般越過了院墻。
剛剛落地,就聞到一股淡雅的清香。
睜眼一看,入目所見,遍地都種著淺黃色的菊花,菊花盛開,花海隨著微風飄舞,香氣彌漫揮灑,真是一處雅居。
凌霜華多年獨居,這里沒有家丁,沒有侍女。
走進那棟矗立在花海正中的小樓,腳步聲驚醒了站在二樓窗邊,癡癡望著遠方的女子。
這女子已三十有余,多年不出院落,身形偏瘦,臉上圍著一層紗巾,穿著鵝黃色的長裙,看上去不是很美。
但那股雅靜、文弱的氣質,著實惹人憐愛。
“你是誰?來做什么?”
凌霜華語氣平淡,根本不在意董平的來歷,哪怕是壞蛋,可能殺了她,也不足以讓她動容。
董平輕輕一嘆,如此麗人,承受這般折磨,實在可惜。
他此來,非是善意,但卻能解脫此女心靈的重擔。
“我來,是為了你,為了丁典。”
凌霜華目光微動,默默不語,意思是請董平先說。
“丁典為了你,放棄了梅念笙的大仇,拋棄了家族,荒廢了學業,辜負了雙親,被你父凌退思設計毒害后關入牢獄,以他神照經大成的武功,足以脫身離去,可他為了你,卻甘愿被穿琵琶骨,受盡拷打屈辱......”
董平每說一個字,凌霜華嬌弱的身軀就顫抖幾分。
沒等他說完,便已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