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有千萬個,但是只分兩種,你知道的和你所不知道的,一旦你所知道了,那你的所有都會因為這一個故事而改變,哪怕是細微不可查。
方魚的故事,付琪有所了解,但是他藏得確實好,付琪所知也只不過是只言片語,而結合方魚自己所說的,大概也就能夠猜個八九不離十了。就如大洋彼岸那只蝴蝶,能不能帶來風暴,也還是要看季節的,或許趕上了,或許沒趕上,但是只要趕上了一回,那就是它的風暴了。
奶茶喝完,珍珠也嚼盡了,故事呢也說的差不多了,那便該走了。
“走吧。”付琪擦擦嘴,看著窗外。
“是,公子。”方魚回答道。
方魚沒有再一言不發,而是恭恭敬敬的回答,他這般改變不僅僅是他早就察覺到付琪對他這一言不發的態度并不喜,但是心若死灰的他并不在乎付琪的看法,也不在乎別人是否不喜,他只是欠他一條命,只要把命還了,他就不欠了,更不需要去逢迎付琪。
然而付琪逼他講他的故事,一是要他開口說話,別做個死人樣,二是想打開他的心結,讓他重新找回活著的意義,哪怕是仇恨。
方魚并不傻,他能夠活到今天,都是因為他足夠的聰明,有的人活著是因為蠢,無憂無慮活得快樂,而有的人活著是因為足夠聰明,能夠活著便要耗費所有的心力,不然早就涼了。
方魚需要依靠付琪復仇,所以他需要變得聰明。
方魚說完,站起身縱身一躍,從窗戶上跳了下去,落地半低身子卸力,落地之后趕緊走到一旁。
他開始想要活著,于是就開始變得聰明了。
緊隨其后又跳下來一個人,那自然是付琪了,付琪只是輕輕點了一下腳尖,落地無聲。
付琪落地就走,毫不拖泥帶水,方魚趕緊跟上。
吃飽喝足自然是要回家,家也只有一個,那便是那棟小七層,現在也沒有別的住客了,王叔也走了,就只剩下付琪一個人住那兒。不過風狐基地付琪是不想去住的,反正暫時不想,至于訓練基地,也倒是可以作為一個臨時居所。
這幾條街并不長,付琪在這生活了十幾年,早就爛熟于心了,哪個拐角自己撞過幾回,哪根電線桿子上會漏電,哪家樓頂種著的海棠又開花了,他都知道。
不過現在還沒到海棠開花的季節,那個撞過幾回的拐角也好久沒撞上了,最近都是坐車,也就撞不上去了,漏電的電線桿子那微不可查的漏電聲,坐在車里連碾過了易拉罐都聽不清。
“我記得,你背上有一條魚。”走到家門口,付琪突然冒出了一句話。
“是,一條魚。”方魚稍感意外,但馬上回答道。
“既然是魚,那便有魚鱗了。”付琪又說道。
“公子說的是,有千重鱗。”方魚回答道。
“嗯。”付琪點頭,“蠻好。”
“公子問這做什么。”方魚小心問道。
“沒什么,突然想起,隨便問問。”付琪笑。
“這樣,那沒什么事,公子我便先回去了。”方魚心中嘆了一口氣,說道。
“既然來了,進來喝杯水吧。”付琪攔住他,“王叔家好久沒打掃了,我該替王叔掃掃地了。”
“是。”方魚應聲,自是無拒絕的道理。
付琪從門旁掛著的燈籠里摸出王叔家的鑰匙,打開了王叔家門,隨意的坐在了沙發上,絲毫沒有在意家里幾個月打掃過,沙發也沒人坐過的樣子。
方魚不解,付琪明明說請他喝茶,當然他也沒指望喝茶,但是不是應該打掃衛生嗎,這沙發看上去就有一層灰,更別說地上有多不干凈了,方魚步子都不敢大,生怕驚擾了一地灰塵自己還得吸進肺里。看來公子是要自己給他打掃房間了,那便去吧。
“坐下。”付琪坐下后,叫住剛有動作的方魚,“先喝水。”
“公子?”方魚不解,公子這到底是賣的什么藥。
“說了請你喝水。”付琪搖搖頭,從茶幾下拿出兩個杯子放在桌上,一個放在方魚身前,一個自己身前。
“你知道這附近有人保護我吧,哦,你不知道,”付琪把杯子放好,繼續說道,“這些人是白管家派來保護我的,可能有十幾二十個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們有武器,都不是普通的武器,我猜可能有槍,也可能不止。”
“我以前是不知道有什么的,可是剛剛我知道了,他們不僅僅有槍,還有導彈。”付琪說的很自然,就像是見過一樣,實際上他沒有見過,但是他在那些資料里見過很多,而且他剛剛是確實“見”到了。
“我雖然很能打,這應該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是也只是肉體凡胎,一槍就可能掛了,就算我閃的快,也不一定躲得了子彈。但是畢竟子彈這么小,運氣好一點還是躲得過去的。而且躲進房子里,子彈不一定打得穿墻。”
付琪看著面前空空的杯子,雖然放在盒子里沒有積灰,但是杯沿還是沾染了些,不刷也得沖洗一番。
付琪說的很輕松,似乎就像是在講故事,可是話落入方魚耳中,仿佛是晴天霹靂,心中只想著,怎么可能,這哪里還坐得住,直騰騰站了起來,看著付琪。
“公子,怎么辦。”簡單明了,直奔主題。
“坐,”付琪搖搖頭,“站著干嘛,坐著還舒服點。我哪知道怎么辦,只能希望我這老房子堅挺一點了。”
“公子,我們不能就這樣坐著呀,”方魚急了,這算什么事,自己剛找到活著的理由,又要死去了?“跑。”
“這附近就我家這棟房子是空的,別人家沒地方招待我們。”付琪笑了笑,搖頭。
“那,”方魚說不出話了,這是一個局,一個死局。
“不急,水還是要喝的。多喝水對身體好。”付琪微微一笑,坦然自若,“對了,你說你有千重鱗。”
“公子,我們也沒有水呀,”方魚氣極反笑,這種情況下,也確實,能干嘛呢,不如淡定一點,“是的,千重鱗。”
嗖——
聲音很大,哪怕是坐在車里,坐在家里,就算是睡著了都能夠聽到。而且很快,所以這個嗖拉出了很長的尾音,其實很慢,因為距離也就一公里。
付琪也沒有見過,也沒有聽過,但是他感知到了。
他的心神力在踏進這條熟悉不過的巷子的時候,瞬間預警,這種感覺,付琪感受過,而且很不巧,就剛剛不久之前才感受過。那是太空人模擬出來的各種環境的時候,付琪的心神力會有一種感覺,那時是用熱水實驗,并且是撤離了心神力的熱水,但是第一波被子彈擊穿的撕裂的心神力,他忘不了那種感覺,在被子彈瞄準的時候,他就有一種感覺,警惕,但是最開始并不知道,實驗多了后面才發現,這是他的一種本能的預警。
這種預警可能人人都有,但是付琪強大的心神力,無限放大了這種感覺,就變成了了一種本能,可感知到的一種危機意識。就像,蜘蛛。
那枚不知道什么的東西,瞄準了他,那種灼熱到心神力燃燒的感覺,付琪不會感覺錯,那種危機感,很強很強,而且是處理不了的強,就像對于一個人來說,一個手榴彈和一個核彈是沒有差別的,都是閾值以上,都是不能處理。
導彈瞬間到了街頭,不得不說,瞄的很準,一路上連電線都沒碰到一根,但是急速飛行的導彈帶出的音爆,又怎么會不壯觀,爆炸瞬間就更壯觀了。
因為對于人來說,手榴彈和核彈都是一樣的,所以那人也沒有瞄太準,沒有瞄著門進來,付琪還給他們留了門,只不過似乎人家不領情。
墻壁瞬間爆炸,見過鞭炮爆炸,那是很小的鏡頭,肉眼不能分辨,感受不到那種攝人心魄,但是若把爆炸放大,肉眼可見,就如火箭升天是的尾炎,就如核彈爆炸時的蘑菇云,一旦可見了,那必定震懾心神。
方魚這時候竟然也只有這一個念頭,想來也是沒死過,死之前見過這般壯觀也是值得了。
說起來長,其實就是方魚剛剛說完,那面墻壁就爆炸開了,火焰中如萬鴉飛舞。
一片有十公分厚的熱水墻同時出現墻內側,熱水墻如一片甲,內弧,鎧甲的甲,鱗甲的甲,防護之甲,熱水甲瞬間蒸發,瞬間形成,瞬間消逝。
一片熱水甲瞬間消逝,又有一片熱水甲在原處瞬間形成,瞬間蒸發湮滅。
一片又一片,瞬間百片,千片,但是不夠,墻體爆炸,磚塊,火焰,帶著恐怖的速度和力量沖擊著熱水甲,熱水甲寸寸后退,千片甲瞬間形成,卻已經后退了一尺。
付琪早已閉上了眼睛,將所有的心神調動異能力,形成一片又一片的熱水甲。僅僅是瞬間,他就耗費了大量的心神和異能力,但是這遠遠不夠,那灼熱的感覺已經不僅僅要灼燒他的心神,而是要灼燒他的身體了。
但千片熱水甲,擋住了一尺之地,雖在后退,但是能守住,只是還不夠,還需要更多,更快。
瞬間又是五千片熱水甲,因為更快了,所以擋住了兩尺。
一萬片熱水甲,無縫銜接,擋住了三尺,更快了,付琪頭很痛,但是他知道還不夠,還需要更多。
五萬片熱水甲,只在瞬間,哪怕是心神撕裂的時間都沒有,是的,沒有,因為那灼熱依舊,但是明顯的感受到了減弱,而且,又守住了三尺。
十萬片,熱水甲,如鱗盡落,如雨傾蓋,那個嗖的尾音還沒有結束,但是破裂的墻體,無數火鴉,被十萬甲攔下來了,十萬甲消逝,墻體碎裂成渣落地,火鴉消散。十萬甲蒸騰,地面清掃了一遍,比用威猛先生刷還干凈,兩個杯沿些許塵埃被杯身上凝出的水滴帶走,一滴又一滴,水杯愈來愈滿,直到溢滿。茶幾只剩了三個角,缺了一個角和一條腿,玻璃上是一道弧形的切口。
房子也缺了一個角,弧形的角,如一片甲。
“我說了請你喝水,你有千重鱗,我有十萬甲。”付琪微微一笑,說道,只不過聲音越來越低,說完倒在了沙發上。
方魚心神再次被震懾的毫無反應,呆呆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杯子離開,茶幾平衡打破,完成了最后一個使命,轟然碎裂,這茶幾碎裂的聲勢竟要比之前導彈來襲更為磅礴。
喝了一口水,方魚聽到什么聲音,猛將水杯一丟,看了一眼付琪,抓起付琪一只手把他抱在了身上,飛快的朝著門口跑去,大門不知為何一直敞開著,為他們爭取了更多的時間。
最后一片甲碎裂,這片甲支撐著那個缺了的角,寸寸碎裂,這棟七層的房子也是如甲一般。
付琪闔上的眸失去了最后一絲光明,但是他的大腦無比的灼熱,那火焰如直接灼燒到了付琪的心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