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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 舊識

  與李儒同坐一席的賈詡,雖然只是坐著,任憑士卒喧囂,火光映人,在偏外旁沉寂,與鼎沸之聲渾然沒有半分違和。

  尾敦與李儒言語時,賈詡趁著時機將尾敦一席打眼略過,高順看過來時,不免和賈詡對視,兩人相視一應,賈詡毫不遮掩,向高順微是頷首,算是打了個招呼。

  經了賈詡提醒,高順恍然悟到自己有所失態,旋即隔著席面朝著賈詡抱禮。

  劉策心思機巧,看到高順異樣,沿著高順目色見到了賈詡,略一沉思,便明白了其中關節。

  李儒說過,賈詡是涼州人,能在京城中任職的,多半與董卓脫不了干系,高順曾為董卓麾下,同軍之中,若是識得,那著實是稀松平常事,且高順素有才能,倘是賈詡不識得高順,反會讓劉策將其低看三分。

  不過,董卓的事,終究不光彩,提起來只會讓人難堪,劉策只做無恙,未以言語問及。

  過了片刻,高順收斂坐姿,緩聲道:“此人是我舊識,倒是沒有想過,竟會在這里見到。”

  “喔!”

  尾敦瞇著眼睛,想了想,再笑而呼道:“我記得了,這是小皇帝的使臣,還有一個叫做鐘繇的,聽人說,鐘繇字寫得很漂亮,燕國城好多人都想求他的一幅字,嘖嘖,這些文人,幾個破字,價格快要趕上尋常人家一年吃用,想不通,想不通。”

  經學之士,喜愛字畫與武者所求利刃多有相似之處,對于尾敦的腹誹,劉策一笑而過,想起方才尾敦問自己為何來,便將遇到樓班,以及踏頓在并州涼州事說出。

  “這怎么行!不能去,不能去,劉策你是將軍身份,去烏桓三部,豈不是太給他們顏面了!”

  尾敦腦袋搖的根撥浪鼓一般,連連急促道:“非是我看不起這些人,這烏桓三部,明面上依附幽州,有了事卻跑的比兔子都快,當初若是他們奮勇一些,劉刺史怎會被公孫瓚千人擊敗!如今,這幽州,這漁陽郡,是我們做主,主人家就要有些主人家的模樣,就這么說定了,明日我使人叫他們過來,若是他們膽敢有異動,正好順道將他們收拾了!”

  雖然劉策沒見過烏桓另兩部,只丘力居一部,便有數萬之眾,且漁陽郡的烏桓二部互有聯絡,想要征討亦是千難萬難,劉策心知尾敦說的是顏面話,然則,尾敦的建議,卻是頗合劉策心意。

  正如尾敦說的,現在幽州不同以往,若是對這些烏桓部落太客氣了,說不得會讓他們輕視了,劉策雖不懼只身入烏桓部落,畢竟有些風險,此等隱患,能避免的自然盡力避免為好。

  也不知為何,張舉使人送了樓班去旁出休息,入了房子,便有兩個烏桓人守在門口,奉命來讓他們晚宴的士卒傳了口信,被烏桓人拒絕,只覺得塞外蠻子,不吃正好省了,哪還會再循循勸慰。

  這一場吃食,直到月上三桿,眾人皆是吃飽喝足,隨之而來的便是昏昏欲睡,已經入了秋日,晚間的夜風多有涼意,尾敦聽劉策說的戰事,尚不盡興,扯著劉策便要入屋暢談,劉策看著還未收拾的盤局,古北口換守的事宜還沒有安排,回過頭來,看到高順正向自己點頭,恍然醒悟,怕是平日件,尾敦便是將這等軍務交給了高順,有高順這等嚴謹力行之人,古北口定然不會有什么差錯。

  高順將預留的幾口大鍋,支在一處,以陷陣營士卒換下側防的士卒,再收拾一番,又是過了近一個時辰。

  散落駐軍處,李儒與賈詡在屋中,依著破舊木桌圍做。

  李儒身旁,鋪著厚厚一卷糙紙,再提筆于糙紙上記錄貨物收支,賈詡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閉上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吱溜!”

  便是沒有聽到腳步聲,屋門被人從外推開,李儒抬起頭,看到高順反身閉合了門,在走到桌前三步開外。

  “李先生,賈先生!”

  高順依著禮渾然道。

  未等李儒應過,賈詡睜開了雙眼,先行道:“高將軍,無須多禮,你我本就不生分,怎地隔了這么久,竟是變得客套許多了。”

  高順立在遠處不動,面色帶著恭敬,口中道:“非是高順見外,先生當日救了我等性命,此后高順一直記著先生恩惠。”

  “哈哈!中郎將高順,果然是重義之士!”

  賈詡朗然笑道:“這等事,不過是某家隨手做下,原不會想什么投之以桃李,報之以木瓜,再說,我救下的是呂奉先,與你沒有什么關系。”

  “溫侯對我有知遇之恩,若非溫侯,高順也活不到現在,救溫侯,與救我,實沒有什么分別。”

  高順頓了頓,似乎有些踟躕模樣,繼而又道:“不知先生此次來,可有別的事?”

  “我?你說我啊?”

  賈詡啞然失笑,以手指著自己,“想必你也知曉,我與鐘繇為天子使臣,來幽州尋劉和救天子水火之中,哈哈,世事難料,沒想到天子竟被人所害,我嫌燕國城里煩悶,便隨同文優來塞外散心,來漁陽郡也是順道,并沒有什么提前籌備。”

  原來如此。

  高順心中暗然舒了一口氣,方才在宴席上,高順以為賈詡在與他示意。

  在一旁默默看著賈詡與高順的李儒,如何猜不透高順心思,而對賈詡說的,李儒亦是渾然沒有懷疑。

  賈詡此人,奉行的是與人為善,平日間不會張揚,便是與他熟悉經年之人,也不能看透賈詡深淺,而賈詡行事,完全讓人分不出門路,看上去更像是隨心而做,然而,諸如李儒這等了解賈詡甚深的,才能嘆服賈詡的為人之法,其它的不必說,只看天下涼州人,除卻賈詡,再無任何人可入得天子劉協的眼中,便是李傕等人,對賈詡也是恭敬有加。

  或許李儒曾得到了天下最榮耀的權柄,怕是今生,賈詡也到不了李儒先前程度,然則成王敗寇,一時之勢,不能持久,只看如今賈詡與李儒的身份,便能看到其中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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