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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 流火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入夏的長安新宮四下通透,三層小樓遮了日頭,雖是起了暑氣,躺在其中也能受涼風習習,全然沒有些熱意,時時從井水中鎮過的清湯,取過來喝上一口,更覺得整個身體的毛孔皆透著舒爽。

  依著規矩,原本應有夏日冰塊,好為消暑,只是,身在長安中,年幼的劉協連給宮妻賞賜飾物,置辦新衣的錢都拿不出來,更不要提什么貪口舌之快了。

  畢竟,這新京中,能安然活下去,便已經讓劉協覺得筋疲力竭!

  “哈哈!太好了!”

  “真是祖宗佑我,天佑大漢!”

  十三歲的劉協,手中拿著薄薄的奏文,看過之后,難以抑制心中激動,想到天子當城府無相,將奏文放下,繞著桌子轉了一圈,終究心中竊喜,又趕緊捉過奏文,再看了一遍。

  劉協一字一句的讀過,似乎想要透過字里行間,親身看到幽州的變故。

  倒是沒有想到,幽州竟會給自己如此大的驚喜。

  過了許久,劉協復躺在椅上,閉上了雙眼。

  便是這幾年,先后被董卓,李傕和郭汜脅迫,名義上是大漢少帝,實則只是他人手中傀儡罷了,對于自己的處境,劉協看的分明,也唯有虛以委蛇,暗中做些布置,以圖脫了賊人掌控。

  “快去喚黃門侍郎過來!”

  劉協平復了心中情緒,高聲向隨身侍監令道,待到侍監應過離去,劉協又赤著腳追了出來,道:“回來,回來,再叫光祿大夫也一同過來。”

  “是!”

  侍監慌忙伏在地上,好讓劉協不用奔出步子。

  過了沒多久,鐘繇掩著汗水,急匆匆的來見劉協,進入閣樓中,發現其中已立著一人,此人鐘繇也是識,正是光祿大夫賈詡。

  因李傕郭汜是涼州人,對于同為涼州人的賈詡,朝堂漢官多有些不喜,其后諸人發覺賈詡時而阻攔李傕郭汜,讓夾在中間的漢官好過一些,于是對賈詡的態度也就緩和許多。

  “臣鐘繇,參見陛下。”

  鐘繇做勢就要叩拜。

  劉協慌忙提手,挽住鐘繇,連聲道:“鐘卿無需多禮,你的心思如青天白日,昭昭可見,朕心中是知道的,眼下沒有旁人,你我君臣,不必行這些虛禮,若是鐘卿再恪禮,朕可要生氣了!”

  “謝過陛下!”

  鐘繇雖起了身,依舊躬身禮致。

  “來來來,兩位愛卿,快,先坐下,喝些涼物,驅驅暑期,朕再給你們看一樁好事情!”

  劉協讓兩人坐下,才起身拿起了奏文,遞給鐘繇賈詡看。

  鐘繇接過奏文,看了兩眼,手間越發的顫抖,到了最后,再伏倒在地上,聲近乎嗚咽,道:“此時陛下的天福,是天佑陛下啊!恭喜陛下,臣恭喜陛下喜得強援!”

  賈詡從鐘繇手中取過奏文,幾眼掃過,卻是立在遠處,面色未變,讓劉協看不出其所想。

  “鐘卿,快起來,快起來!”

  劉協再將鐘繇扶起來,看到鐘繇的雙眼中,已有淚水不住的流下。

  其實,看鐘繇賈詡態度,劉協更喜歡賈詡一些,正所謂的胸有驚雷而面如沉湖者,可拜大將軍,眼看賈詡處事不驚,這等膽色與城府,才是難得,至于鐘繇有感哭訴,亦是能讓劉協感知到如今落魄的大漢群臣,對自己多有忠心,實則是另一番感觸。

  劉和在兩人身前踱步,口中亦是多有感慨。

  “朕的那位侍中,算起來,比朕還大上一輩,朕應喚做伯叔,此人自小為我伴讀,其人秉性朕最了解,若是論起文章,劉和可謂是翹楚,若是治理一方,卻是過于迂腐了,年前朕讓他為使,回幽州請劉虞助朕,劉和竟然不能看透袁家兄弟心思,先被袁術囚禁數月,又被袁紹囚禁,最終連累其父劉虞亂了陣腳,為公孫瓚所殺!”

  “這次能在半年時間,平定了幽州,著實出乎朕的意料,當年先帝讓劉虞為外臣,領了幽州牧,便是想著能借著劉虞之手,為天家做外援,唉!劉和的性情,與其父極為相似,優柔寡斷不能決意,你看這奏文上,前尚書盧植,王烈先生,都在幽州,為劉和助力。”

  “王烈先生高潔,先帝三府征召他,亦是沒有讓他為官,后來董賊入京,王烈先生無能為力,才一走了之,便是不畏懼董賊的權勢,去了幽州,尚書盧植也是剛強,當面頂撞董賊,也歸隱還家,這都是如兩位卿家一樣,是我大漢的忠臣啊!”

  “你看這奏文上,太史慈,這人朕是記得的,青州有名望的忠義之士,也去幫了劉和,還有這個劉策,帶著百人斬殺了烏桓一部,將烏桓驅逐,又只身去黑山張燕處說服張燕歸了漢室,這等膽量,可謂國士無雙!”

  “這些人啊,都是大漢的棟梁之才,能在漢室危難的時候,幫助劉和在幽州站下腳跟,說明他們心系大漢啊!”

  “劉和的本事啊,朕是知道的。若是沒有大才輔助哦,萬萬不能做下這等功績。倘若做下這事的,是荊州劉表,益州劉焉,朕實則沒有膽量去他們那里,朕與劉和自幼一起,自覺絕不會看錯,亦有十足把握,能讓劉和為我所用,兩位卿家,你們是朕最能信任的,此事與朕來說,實則太過重要,還請兩位卿家助我!”

  說到此處,劉協倏然跪下,不待鐘繇有所反應,已經俯首扣在地上。

  “陛下!”

  鐘繇慌忙將劉和扶起來,再死跪在地上,泣喊道:“主辱臣死!臣無能,不能為陛下掃除亂臣賊子,此次鐘繇定然不負陛下期望,為陛下求援脫困!”

  這邊臣子戚戚,看起來多有君臣相惜,靠著圍欄的賈詡,卻是攏著衣袖,頭低下了些,雙目盯著地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與鐘繇痛心哀嘆了一番,劉協才止住胸意,回到桌前,再將奏文鋪在桌上,口中多有喃喃自語:“幽州有這等功績,我卻是如何封賞,還有張燕為我大漢開墾了新州,這州的名字又叫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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