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中,啞巴被平放在寬木上,以灰布蓋著。
宋珪已仔細查看過,自身站在一旁,讓出位置給劉策小黑,過了好一會兒,劉策轉過身來,與宋珪靠的近些,而小黑依舊看著啞巴面孔,泣不成聲。
劉策輕聲道:“殺啞巴的人,武藝在啞巴之上,宋兄,你覺得如何?”
宋珪嘆息一聲,又看了啞巴身軀一眼,只顏面上,就能看出他心情也是低沉。
“這兩日,我想過許多,啞巴從未有人結怨,心性又善,若是燕國城有武藝高強人,怎么也輪不到啞巴,我覺得,或許是有人想要進入世子府邸,對世子有所圖謀,不巧被啞巴發現,所以才….”
不料,小黑卻是倏然抬起頭,怒聲道:“世子!世子!你眼里難道就劉和一人?他算什么東西,劉和的命就比啞巴的命值錢嗎?”
劉策頓時喝斥道:“小黑!不得胡言亂語!”
小黑咬緊了牙關,手中拳頭攥緊,口中呼呼的吞吐著急氣,以手指著啞巴。
“宋珪,現在這里,就我們四人,當著啞巴的面,宋珪你可敢說問心無愧,若不是你只顧著劉和,不放啞巴跟我行軍!啞巴怎么會丟了性命!臨走的時候,我答應了啞巴,回來給他娶一房老婆,我都答應啞巴了啊,我都答應了啊!”
“我要是走之前,帶上啞巴多好!”
“以后我死了,哪有臉面去見啞巴,啞巴連老婆都沒娶到,他都攢了好多錢,給我看過了!我還口口聲聲的說啞巴是我兄弟,我特碼算什么東西!”
說到最后,小黑頹然的跪在地上,捶打著地面,腦袋幾乎快要貼上大腿。
“這…..小黑,我知道你與啞巴關系好,我又何嘗不是將啞巴當我兄弟來看!”
宋珪的年齡,比劉策大幾歲,不過也大不了許多,年少之人,涉及親情生死,如何能心靜如水。
聽了小黑哭訴,宋珪也不再壓抑情緒,繼而大聲道:“你我都是窮苦人家,唯有以性命博軍功,在戰陣上,生死全憑機緣,如今燕國平穩了,在劉和身旁,不比跟你風餐露宿的好?啞巴不能說話,他是我的兄弟,要是在燕國城,買了房屋,定居下來,那才是該過的日子,我宋珪也是一路打殺過來的,想要軍功,自然會親自取,可是你看看,現在燕國,整個幽州,都是什么局面,若是劉和有了什么閃失,我們做的一切都沒什么用了,他劉和就算是當今天子的兄弟,劉虞的兒子,我宋珪豈是趨炎附勢之徒!”
方才,就是因為小黑直呼劉和姓名,劉策怕宋珪有什么想法,才制止了小黑,如今聽宋珪言語,與小黑實則無二,且宋珪隱然將幽州的形勢,看的分明,這才是讓劉策驚異的地方。
當日在袁紹軍臨行時,劉策只覺得宋珪果斷知人,后來統領弓箭營,也做的有條有理,將將弓箭營訓的有模有樣,后來弓箭營交還給了鮮于輔,宋珪做了劉和親侍,直至此時,說起幽州局勢,劉策才恍然覺得,原來宋珪的能力,一直沒有顯現出來。
雖說在暗室中,只有劉策三人,旁人聽不到三人言語,劉策也不想讓小黑宋珪兩人,再徒增傷感,緩聲道:“我知你們兩人將啞巴視為兄弟,啞巴口不能言,心中定然是分明的,我看過啞巴傷口,我覺得,宋珪你想的恐怕有些偏差,
啞巴身死是在前日,而世子出行,又在啞巴身死前,若是有人對世子圖謀,定然不會選在這個時機,啞巴脖子傷口,絕不是臨戰時受的,更像是不能反抗任人殺死的,以啞巴武藝,就算是我,也不可能阻止啞巴呼喊,死者為大,我們先將啞巴妥善安葬,再尋過誰殺死了啞巴!這燕國城就這么大,我不信找不到行兇人是誰!”
在知曉啞巴身死時,宋珪就想過全城搜索,只是宋珪地位,無法做到,且大肆搜索,也會打亂燕國的安寧,是以,這等想法,在宋珪腦中也就一閃而過。
劉策與宋珪不同,如今劉和不在,劉策可以號令全城。
即使劉和仍在,劉策若要做些什么,想來劉和也不會阻止。
劉策如此說,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宋珪對于劉策,也抱著十足感激心思。
離了暗室,劉策與小黑,叫過孫輕,回到自己住處。
一路上,小黑的情緒已經緩和許多,到了正屋時,劉策當著孫輕的面,與小黑商議。
“小黑,我未曾想到,竟會發生此事,我想,就讓旁人隨孫輕去,你留在燕國,助我行事,順便探查啞巴的死因吧。”
小黑連連搖頭,道:“策哥,你知曉啞巴與我有過救命之恩,他的仇,我早晚要為他報,我小黑是分得輕重的,你放心,稍后我就跟孫輕,去見過老師,若是老師也覺得沒什么,我與孫輕就早些過去。”
其實,劉策雖然擔心小黑,想讓小黑劉策,但是心中也沒有更好的人選,聽小黑如此說,劉策也不再強求,拍著小黑肩旁,安慰道:“辛苦你了,小黑。”
小黑抿著笑意,反手握著劉策手掌,沉沉的點頭,道:“早就想與公孫瓚清算獵叔的仇怨,這次正好一并了結。”
當天夜晚,劉策帶著小黑孫輕,去見了戲忠,戲忠為小黑孫輕說了許多公孫瓚的事,甚至公孫瓚麾下人的性情,行事風格,原本見到戲忠覺得戲忠不過孱弱文士的孫輕,聽了戲忠說的詳盡,瞬間改變了對戲忠的感官,到了最后,除了點頭稱是,孫輕竟然挑不出其中的半點紕漏。
小黑與孫輕,便是沒有停留,一人雙馬,又徑直出了城去。
第二日,劉策上午在城中拜會了城防,查看了城中的事宜,下午就去尋了高順。
與此同時,城中有往來的人流,出了城去,其中一人,看起來模樣普通,在隱蔽處取了馬匹,向西方而去,直到了劉和駐軍處,見到劉和當面。
聽了來人的訊息,劉和凝望著燕國方向,久久沒有言語,身后的鮮于輔,跟在劉和身旁,亦是沒有出聲問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