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雍?
劉和想了想,記憶中沒有聽過這樣一個人,不過,老郡丞說公孫瓚任命的官員,不聞其詳也是情理之中。
識人斷事,戲忠似乎有著奇異的直覺,往往只看到一點,便能夠推出事情的大概,這一點,劉和心知肚明,己身遠不及戲忠,將戲忠帶在身旁,也是劉和膽氣的倚仗所在。
眼下,劉和宛然看向戲忠。
戲忠站在劉和身后,聽劉和與趙言、郡丞說些話,始終沒有出聲,只是默然的聽著。
三人目光匯集在戲忠身上,戲忠面無他色,只做木然,拱手道:“郡丞大人,不知這簡雍是否卜虎同黨?”
言語之間,戲忠用了大人稱謂,向老郡丞表明了戲忠的態度,多多少少讓老郡丞安心不少。
花花轎子人抬人,抬手不打笑臉人。
老郡守遲疑片刻,也回禮道:“說起來,倒也奇怪,這人稟明了公孫瓚下屬身份,卜虎對他態度甚為不好,隨意找了個由頭,將他壓入了牢獄中,只是關押著,一直沒有理會。”
聽老郡守這么一說,戲忠頓時有了莫大興趣。
從劉策太史慈口中,得知了卜虎性情暴戾,是個喜怒無常的人,卜虎連方城太守都敢出言不遜的頂撞,一個縣城的屬官怎會讓卜虎另眼相看,此人又是為公孫瓚的敵首劉虞求情,卜虎沒有將簡雍當場殺了,已經是留了情面。
而老郡守這邊,更是奇怪。
牢獄之中,不是專門為有罪之人設下的,如今天下,良善之人以莫須有的罪名入獄的,也大有其事。
就算是簡雍為劉虞后事奔波,單其是公孫瓚任命官員這一條,就可以隨手殺掉,若是簡雍沒有些本事,怎能讓老郡丞記在心中,難以取舍。
戲忠點頭道:“幽州連年災亂,究其禍源,是公孫瓚倒行逆施,肆意妄為,不能體恤百姓,簡雍此人雖身屬公孫瓚,心思倒也良正,既是如此,何必再讓他受牢獄之苦,還要勞煩郡丞大人,將其到這這處。”
劉和本欲如同戲忠板點頭首肯,不過見戲忠一直望著自己,且眼神中有些莫名的凌厲,心中陡然領悟到戲忠的心意。
“正是如此,先前與天子論處時,太傅嘗多教誨,一人之害,不應波及無辜,所思所慮應以百姓為基,才是君子之道。”
這話說的極為嚴正,亦是符圣人教化,不止適合用在此處,換任何一處,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當今天子的老師,是三公之一的太傅袁隗,袁紹的親叔叔,老郡丞年輕雖大,哪敢去找袁隗或者天子去問證,你們是不是說過這些話?
就是連想都沒敢想過。
不過,劉和說的不追究余人之罪,不管是老郡丞,還是趙言,都有所明悟。
細算起來,方城局勢,實是劉和與公孫瓚正面交鋒的首戰,劉和在方城占而不入,分明是想要向幽州的其它郡縣表明,劉和的態度心意。
既然是做給旁人看,那必然是越寬松越寬仁越好。
果然是老了,連趙言這個毛小子都比不上了。
此時,老郡丞端是懊悔,若是先前果斷一些,這時怕是另一番的境遇。
一邊使人去將城里的公孫瓚散兵帶出來,老郡丞一邊暗自唏噓,說不出的淤塞,甚至連一旁趙言都不敢去看。
也不用去看,趙言此時定然臉色比自己更差。
戲忠輕咳一聲,笑道:“我聽郡丞大人,說公孫瓚麾下私自縱容滋擾方城,太守大人都因之受病,這城里對公孫瓚私相授受的,也有一些,這個,郡丞大人最清楚,還請細細的給我說一說。”
老郡丞聞言,昏淡的眼珠有了喜色,給劉和說卜虎以不足千人占據方城,城中有人暗助,原是開脫之詞,若是城中人心意一致,卜虎就是再多一倍的數量士卒,也絕無可能踏入方城一步,世家之中,誰還沒有點別樣心思。
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那些平日與老郡丞有所不合的人,統統都在老郡丞的腦中轉了一圈,稍微佯裝思索片刻,老郡丞就繪聲繪色的跟戲忠說起城中之事。
早有醫者被請出方城,來到城門前,為劉和包扎了傷口。
行軍時,劉和已經恢復的差不多,眼下傷勢,只是拉扯撕裂,算不得什么傷情,不過,已經得到叮囑的醫者,還是盡心盡力的在尾敦的注視下,給劉和細細的包好。
盡管醫者再三推脫,劉和還是在他手中塞了一錢銀子,很和氣的讓醫者回城。
尚未回身,一個憨厚平和的聲音道:“你就是劉和?劉刺史的兒子?”
劉和順著聲音看過去,見老郡丞身后,站著四個衙役模樣的人,居中一人,卻是身著常服,面容齊整,看起來極富態,倒似是城中的管事鋪主之流,此人面色坦然,眼神中隱有好奇之意,使人甫一見面,便能感覺到他的和善態度。
想來,這人就是老郡丞口中的簡雍。
劉和還沒有反應,正在與戲忠攀談的老郡丞臉色頓時變了,皺起眉頭,厲聲道:“簡雍,你是什么身份,如何與殿下說話的。”
簡雍看過老郡丞一眼,挑了挑眉頭,微胖的臉上浮出一抹笑意,道:“老人家,你我又不是熟人,我也不是你的下屬,若說是關系,不過是我送你錢銀,你為我打點關節的合作關系,我與劉和之間的事,與你似乎沒有什么相干,你又何來這么大的火氣。”
諸如收受錢財事端,都是見不得臺面的東西,方才,老郡丞還跟戲忠說起城中的私相授受,此時,被簡雍揭破,頓時說不出話來,一張老臉倒是精彩萬分。
對于簡雍直呼自己的姓名,劉和渾然沒有覺得什么不敬,當初,戲忠見到劉和時,也是直呼劉和姓名,看簡雍雖然剛從牢獄中走來,全然沒有頹然氣勢,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從容,就憑著這份膽識,足以讓劉和刮目相看。
劉和笑著應道:“正是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