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2007年的法網公開賽還有不到一周就要正式開賽了,王一男左右彷徨了半天,仍然覺得改變曾經的計劃、改變和一個女生的約定這個事兒不太好開口。
米雪是個比較嚴謹的女生。
學習、訓練包括日常都有一定的目標和計劃。
相約法網雖然是米雪提出來的,當時自己可是拍著胸脯、吹著牛皮說即使是自費也一定要去的。
他擔心米雪會因此而誤會自己,更擔心因為自己的出爾反爾、不重承諾而看低了自己。
他不想被任何人看低。更不希望被一個自己非常欣賞的女生看低。
想到這,王一男忽然覺得,米雪在自己心里似乎和其他女生都不一樣。
包括娜塔莎在內,以及楊咪和蕾切爾,從開始見到的第一眼到后來,王一男始終都是有幻想的。獨獨這個米雪則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種感覺。
思來想去,王一男決定還是實話實說。
在以往不多的生活經驗里,他覺得每每不知道該怎么說一件事的時候,最后的選項就是實話實說。
而這個實話實說的選項往往也是最佳的選項。
他給米雪發了條信息,問她在哪呢。
不到兩分鐘,米雪的越洋電話就打過來了。
米雪先是說她正在泰國打比賽,然后馬上就把話題轉到了王一男身上。
說王一男最近的這幾站ITF冠軍已經在國內的圈子里炸開了鍋,對他的未來幾乎都是異口同聲地寄予了非常大的希望。
甚至有媒體直接就大膽預測,王一男不但是華夏男子網球的希望,很有可能還是整個亞洲的希望。因為在泰國的斯里查潘日漸衰微的當下,王一男比日韓的堇織龜和鄭玄更有冠軍相,不但技術全面,也更具備奪得大滿貫冠軍的那種霸氣…
王一男還是第一次聽米雪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在他的印象里,米雪就是個謹言慎行的女孩兒。即使在開“女兒紅”的玩笑時,她也只是點到即止,然后就低下頭吃吃地笑…除此之外,再就是跟他說“法網之約”的那次說的最多了。
王一男靜靜地聽著,直到他覺得米雪說完了一段有個間歇的時候,才輕輕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電話那頭靜默了一會兒。
“挺好的…”
“按照教練的計劃,上半年基本都在亞洲打比賽。如果成績還行,下半年就開始去歐美打比賽了。”
說到這米雪稍稍停頓了一下。
“其實我挺喜歡這種馬不停蹄地比賽、不斷遇見新的對手、時常會遇見一些新的打法特點的比賽的。只是有時候,還會想起在球童訓練營、在中網和蔚藍海岸的那些日子。現在才發現,和你們那幾個人在一起相處的那些日子,好像是最快樂也是最值得回憶的一段日子…”
“我也是…”
王一男幾乎是沒走腦子就立刻接了這么一句。
又是一陣靜默。
“你的教練可能不想讓你現在就去法網吧?”
還是米雪率先打破了沉默。
還是那么了解王一男。
“老夫老妻”的稱謂也真不是蓋的。
王一男長出了一口氣。
“什么都瞞不過你…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你怎么就能知道我教練的打算?他也是剛剛才跟我說他的想法。”
米雪心里暗嘆。
法網馬上就要開賽,都這時候了,你的信息不說什么時間啟程,訂的是哪個航班,什么時間在哪里約見…而是問我在哪,還有比這更明確的答案嗎?
“嘿嘿…因為我的教練就是這么要求我的。他的建議也是最好明年才讓我去法網看看。而且是在我的成績還不錯的前提下…所以,我猜你的教練可能也會這么要求你。”
王一男百分百信了米雪的這番話。
“按照教練的計劃安排,我可能要參加年底的橘子碗,你會去嗎?”
王一男盡管說的很平靜,米雪還是聽出了他語氣里難以掩飾的一種急切。
不知為什么,她心里就像得到了某種安慰一樣的熨帖。
“我現在還不知道…教練可能是要看一下我下半年在歐美的比賽成績后再決定吧。到時候我們再聯系吧…”
放下電話,王一男感覺還有點失落,心里某個角落有點空蕩蕩的。
此后將近半年的時間里,除了又在澳洲本土打了三站的柰克澳大利亞巡回賽外,拉夫特的訓練計劃排得緊緊的,訓練量和強度也是非常大。
如此粗暴的訓練,幾乎就讓王一男沒有精力更沒有時間去想其他的事情。
每天下午用一半的時間進行各種器械訓練,王一男全身肌肉的鼓脹每隔一周都有肉眼可見的增長,體脂率也逐漸降到了他個人的史上最低…王一男太能吃了。
期間拉夫特甚至專程來到王一男的住處了解了一下他日常生活的安排。
以這位老司機教練的經驗,看到蕾切爾就像王一男的小媳婦一樣張羅著招待他,以及和王一男互動時的語氣和神色,拉夫特就一切都明白了。
于是拉夫特單獨跟蕾切爾說了一下王一男每天飲食上的大體安排,并玩轉地說了一下王一男在這個年齡段和訓練的時間段保持體能的重要性…
盡管拉夫特是以澳洲人獨特的含蓄和婉轉方式說的這番話,還是讓蕾切爾瞬間就面紅耳赤了。在拉夫特面前她唯有低著頭不斷地嗯嗯和點頭。
盡管她很想說,很久以前兩個人就已經開始分開睡了。很久以前兩個人就“每周一歌”了。甚至王一男在訓練量加大或者是比賽前夕,很多時候只有“兩周一歌”甚至“三周一歌…”
然而這些話她不可能跟拉夫特說出口。除非以后遇到了無話不談的閨蜜,否則這樣的話她一輩子都不能對第二個人說。
每天訓練的日子周而復始,枯燥而乏味。
就像每周一歌的規律一樣,王一男有時在夜晚醒來,恍惚間自己好像已經步入了中老年。想起當初執意要和楊麗娟結婚時的想法,忽然覺得有些恐怖。
青春一眨眼。
只差那么一點點,自己就把自己的青春親手埋葬了。
假如當初雙方父母答應了這樁婚事,現在的自己可能真的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了。一切的一切可能比現在還要乏味還要恐怖。
然而當他每隔一周都見到自己發球的速度在持續提高的時候,每周一歌時也更有力量、征服感更加爆棚的時候,枯燥的訓練也就不再枯燥。因為枯燥的前面有著可以看得見的美好和輝煌的未來。
規律的日子好像過得更快一些。
臨近十一月十八日王一男十五歲生日的時候,雷切爾忽然家里有事,回家了。
而消失了幾個月的娜塔莎此時卻忽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