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說省隊把他招進去集訓,準備為兩年后的北京奧運會培養人才,輸送人才,這我信。但你說現在就讓他去打亞運會,鬼都不信!網球又不是體操、游泳等技巧類的項目,青少年選手即使再厲害,僅體能一項就過不了關,根本沒法跟成人比…”
“你說這些誰不明白?可這…你說這能是我一個人的意思嗎?我一個訓練科長有多大能耐,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黃啊,你不是不明白,咱們體校就是要為國家培養人才、輸送人才的。如果真能去省隊,不僅是王一男的機遇,也有你的功勞,同時也是咱們體校的榮譽…”
訓練科科長辦公室內,黃教練正和關科長掰扯個沒完沒了。
黃教練心里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無論從王一男的個人發展,還是從自己的情感上他都有些不好接受。
體校最重要的政績,就是為上級體育機構輸送人才。而輸送到省隊的人才若能在全國比賽中獲得好成績,則從省級體育機構往下的各級有關機構和部門,都是有功之臣,都會論功行賞。
如果運動員再被國家隊選用進入國家集訓隊,進而在國際大賽中獲得佳績,那簡直就是一人飛升仙及雞犬了。
然而,僅憑國內目前的網球水平,要想培養出叱咤國際網壇的人才,又幾乎是不可能的。最后的結果,十之八九還會像他們這撥老運動員一樣,只能在國內網壇一拼高下,窩里斗。從而錯過了黃金培養年齡,錯過最容易出成績的年齡,然后很快退役,接著就是泯然眾人。
但王一男現在無論從年齡和家庭環境等各方面的綜合情況看,顯然還不具備立刻就轉入職業的條件。如果能進入省隊,就目前而言確實是一個最佳的選擇了。
但如果這樣,黃教練就不可能再跟著王一男了。
這個由不得自己。這才是黃教練最大的心病。
王一男并不知道自己只是一個體校的學生,竟然還會涉及到這么多故事。他只知道黃教練在忙著他們兩人去東京比賽的事。所以他心無旁騖,正和同學們在球場上亂戰。
從湛江回來后,王一男在體校終于又找到了在老家時當孩子王的那種感覺。
雖然他跟王大斌說過自己不想當那個網球組組長,但同學們心里的認知卻是騙不了他們自己,也騙不了別人。
曾經最牛比的王大斌連“蔚藍海岸杯”賽的四強都沒進去。王一男不但拿了賽事冠軍,還把全運會冠軍都給打敗了。誰強誰弱到在其次,王一男簡直就成了網球專業這些學生們的偶像。
更何況,王一男也不再是原來山里的那個窮小子了。
兩百多萬的房子,十萬元的現金獎金…很多大人就是干一輩子也攢不下這么多吧?
從關科長辦公室出來,黃教練就來到了球場。
站在場外默默看了一會王一男他們,就轉身往回走。
沒走幾步,王一男呼哧帶喘地就從后面追了上來。
“收拾收拾去你家,有話跟你說。順便我還要把楊咪的身份證也拿來,一會兒報完名順便把機票也都定了。”
“那我們什么時候走?”
“大后天。”
兩人到了運動員公寓王一男的住處,剛請黃教練在沙發上落座,王一男就從柜子里抱出幾罐茶葉和圓餅。
“這個是十五年的圓餅…這應該是這些茶葉里面最好的了。不過是不是最好我并不知道,但起碼是最貴的。這個是滇紅,這個是生餅…額,這還有茶刀和茶針…都是撬茶餅的專用工具。我們家那邊把這叫茶道六君子,也就是六件套,都是純銅做的普洱茶茶針和茶刀。”
黃教練心里有點意外,嘴上卻沒說啥。
“把那個滇紅先給我泡一杯…它不用撬,免得麻煩。其他的我回去慢慢弄慢慢喝。”
王一男把茶泡好后,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楊咪那丫頭呢?咋沒看著她?”
“應該快來了。她說晚飯她來做…教練晚上在這吃吧,楊咪的川菜燒得還可以。”
“好,那就嘗嘗她的手藝…”
黃教練心說,再不嘗嘗恐怕以后就沒機會了。
“替我謝謝你老爸老媽。錢不錢的就不說了,弄這些茶要費不少功夫。”
王一男有點納悶。
黃教練說有事跟他說,怎么繞來繞去的,凈說些沒用的呢?
門外有開鎖的聲音,隨后楊咪就進來了。
楊冪進門跟黃教練打了聲招呼,放下買來的一袋又一袋的新鮮蔬菜后,就忙著換鞋扎圍裙,一副大干一場的架勢。
“丫頭先別忙,晚飯吃晚點不要緊。你先把身份證給我。”
楊咪答應了一聲趕緊去包里拿身份證。
黃教練接過身份證放進口袋里后,讓楊咪也坐下。
“聽說那個郝駿也要贊助一男,這事你跟你們總部反應了嗎?”
楊咪抬臉看了王一男一眼,“還沒說呢。我想等過段時間以比較正式的方式向公司匯報,并提出我個人的建議。”
“嗯。你匯報時把我的建議也可以加進去,盡管撿好聽的說就成。另外最重要的一條建議,就是最好把一男送到美國或者西班牙的一些著名網校去學習培訓個一兩年。在國內如果再耽誤一兩年,以后恐怕就不好說了。你可以把這條建議當做你自己的建議,也可以借我的口。怎么方便怎么講。”
不僅是楊咪,就是王一男也很少聽到黃教練一口氣講過這么多話。而且這些話怎么聽怎么就像和郝駿說的一樣,然而兩個人卻又八竿子打不著,根本不認識。
看黃教練的神情又是一臉嚴肅,兩個人也都不知不覺也恭恭敬敬起來。
“您的這些建議我都會寫進去的。不瞞您說,我已經把大綱都列好了,隨時都在往里面添加內容呢。我想等我們從霓虹回來,我就可以把報告遞交上去了。”
黃教練和王一男都聽明白了。
楊咪這是希望王一男能在他第一站的希望賽上打出好成績。這樣她的這份報告和黃教練的建議,就更有分量也更有說服力了。
王一男卻忽然感覺出了哪里不太對勁。
當初黃教練可是想盡一切手段把他拉進自己的門下的,這怎么剛剛開始就往外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