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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洋蔥

  他在害怕什么?

  莊文一時間有些懵逼。

  這個男人此時就像一個洋蔥,剝開他的積極樂觀,剝開他的糾結懊悔,剝開他的堅韌強大......然后就剩下了恐懼。

  他的內心深處始終是恐懼的!

  和他平日里表現出來的完全不同。

  ......他在害怕什么?

  莊文看著李成國,漸漸的眼中的怒火消失,他合上了嘴巴,慢慢低下頭,安靜的趴了下來。

  他忽然明白了李成國在害怕什么,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因為他每次被李成國塞狗糧時也會產生這樣的擔憂,只不過是漸漸忘了而已。

  這個男人以前每次都跟他說他老婆有多么多么好,他兒子有多么多么聰明,他們一家有多么多么幸福......莊文每次都趴下耳朵轉過頭去。

  不是他受不了這個男人的嘮叨,而是他不敢看這個男人的眼睛。

  他害怕看到這個男人眼中流露出的幸福和甜蜜,害怕看到這個男人說起他的妻兒時流露出的向往和堅定......

  他不敢看,因為他無比清楚末世的這幾天究竟有多糟糕,沒看到現在一個小區的人擠到一個超市里面居然就不用挨餓了嗎?

  這究竟死了多少人?

  他有時候實在氣不下去很想揪著李成國的領子問他:你TM為什么那么樂觀?憑什么那么堅定?你TM就不想想如果......如果你的妻子和兒子已經死了呢?

  但他問不出口,他轉過頭就能看到這臺狗糧制造機臉上幸福而充滿希冀的眼神,他害怕自己一開口哪怕只是一個千篇一律的“汪”字,也會打破這個肌肉猛男的美好幻想。

  于是他也沉默了,沉默中漸漸被這個男人的樂觀積極迷惑了雙眼,沉默中差點忘卻了這個末日并不會對一個善良人有所偏愛。

  直到今天李成國說出了這句話,他才恍然驚醒——原來這個男人心底一直比所有人都在恐懼著這個可能!

  以往他還能用自我催眠的積極樂觀和嘮嘮叨叨中的壓力釋放來壓制這種恐懼,但今天終于壓制不住了。

  末日的陰影始終沒有放過他,它折磨完這個男人的身體,發現肌肉太強無計可施,于是開始摧毀他的靈魂,和時間聯起手來,僅僅只用了一段偏離路線的路程,就將李成國打出了硬直。

  這是李成國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對莊文說出先去找他妻兒這樣的話。

  這個男人溫柔到就算平日里再焦急,也沒直接提出過這種請求,他明白莊文在乎的只是果果,不會為了他而多冒險,而他也很在乎這個寶寶,所以只是像個要糖的小孩一樣,圍著莊文不停的撒嬌,討好,喂狗糧。

  于是莊文就不知不覺中走上了這條道路......

  F**k,我當初就該帶著他往反方向走的......莊文內心無比懊悔,但同時又升起一絲期盼。

  ——如果......如果他的妻兒真的還活著呢?

  HE啊!誰不喜歡?!沒看見果果這個小廢物也活得好好的嗎?

  這么一想他就立即振奮了起來,他感覺自己現在也快進入了李成國的積極樂觀狀態了,就差一點,差一點......

  莊文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說完話后就像個雕塑一樣沉默下來的李成國,兩只興奮得豎起來的耳朵漸漸趴了下來。

  他靜靜的趴在李成國身邊,就這樣陪他度過了漫長的一夜。

  第二天,果果微弱的哭聲將莊文吵醒,他抬起頭來,窗口射出的晨光中,一道模糊的人影站在白霧中,輕輕的搖著懷中的孩子。

  猛的,莊文一個激靈,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尾巴掃到了兩支備用蠟燭,落在地面上發出噠噠的聲音。

  那道人影的動作頓了頓,從白霧中走出。

  “你今天起得比我晚啊,妙脆角!”李成國臉上依舊帶著那標志性的樂觀積極,看一眼就能讓人正能量爆表。

  “我以前每天十點起,但自從有了老婆以后......唉......”

  這個話癆又開始例行撒狗糧。

  莊文愣愣的盯著他的臉,許久沒有動作。

  沒有狗捧場,李成國說著說著就停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怎么了?我今天很奇怪?”

  不奇怪,一點都不奇怪!但就是不奇怪才是真正的奇怪!

  “啊~我知道了,你是在擔心我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不是?”李成國哈哈笑著,毫不顧忌的說了起來:“放心放心,就是情緒有點壓抑而已,休息了一晚上,你看我現在不是恢復了?”

  莊文看著他濃濃的黑眼圈,沒有出聲,等到這個男人坐到他身邊開始和他繼續嘮叨的時候他才猶豫著叫了一聲。

  “......汪?”

  李成國愣了一愣,突然大笑:“你操心什么,我都不操心,我跟你說,我兒子可聰明了,比我聰明,逃命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太容易了,而且我老婆......”

  看著這個熟悉的男人,聽著耳邊熟悉的聲音,莊文久久沉默著。

  所以這個家伙是克服了心魔從此修為大增?

  莊文看著李成國講得眉飛色舞的樣子,心中不知為何卻有種說不出的煩躁和擔憂。

  ......

  與此同時,離此處尚有段距離的沃爾牛超市中,早起的霽行伸著懶腰從超市中走了出來,呼吸著早晨的新鮮空氣。

  陽光是如此明媚,晨風是如此清新,又是一個美好的清晨......個鬼啊!

  看著眼前這千篇一律的白色,霽行只感覺原本就不好的心情越發低落了起來。

  她感覺自己現在就是個廢物,畫國畫那么多年,別人頂多是專業和工作不對口,她是專業和這個世界不對口。

  這白茫茫的一片讓她畫啥?直接交張白紙不就完了?而且講道理末世真的需要畫畫這個專業嗎?

  她無力的仰天嘆息,左右看了看趁沒有人看見向著天上豎了一根中指。

  筆直!有力!使勁......戳!!

  哎呦~

  她倒吸一口涼氣縮回手指來趕緊吹了吹,只感覺一股不爭氣的酸脹漸漸涌上鼻子,眼睛瞬間就模糊了。

  倒霉啊,老娘不活了!

  “喲~美女,大早上的出來曬太陽啊!”

  一個流里流氣的聲音突然從她身后傳來。

  霽行連忙兩下擦干凈眼淚,轉過身去,只見霧中一個男人的身影漸漸變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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