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塔薩把雷恩請進了一間相當雅致的屋子里,兩人坐下后,他吩咐自己的護衛去門口等候,獨自和雷恩進行談判。
不知道是出于對自己實力的信心,還是相信眼前的盔甲怪人沒有惡意。
克林塔薩親自給雷恩斟了杯果酒,端起來的時候意識到對方帶著頭盔,笑了笑,自己小酌了一口。
“樹人族的莫長老,應該把我們之間的矛盾都說過了吧?”
雷恩點了點頭:“你不否認他說的嗎?”
“不否認。”克林塔薩毛茸茸的手把精致的銀制酒杯放下,對雷恩坦誠道:“眾所周知,我們精靈一族向來是親近自然的。”
“但是…”
“但是,還有另一件廣為人知的,那就是精靈的生育率極低。你想象一下,我們擁有極長的生命,可是許多的精靈在他們數百甚至上千年的歲月中,都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直到梔林藥劑的出現,才得以改善。”
“但是…”
“你想說,我們這么做傷害了森林嗎?”克林塔薩顯得相當強勢,看來是想一口氣說服雷恩:“可實際上,沒有一棵樹因此而死去,它們得到了很好的照顧。”
“但是,請讓我把話說完!”雷恩在對方剛張口的時候搶先說道:“莫長老說你們傷害了他們的朋友,那些可憐的樹被你們反復壓榨。”
克林塔薩捋了捋自己鬢角的長毛,動作很優雅,可惜在雷恩眼里是個野人…
“盔…有些失禮了,我還沒問應該怎么稱呼你?”
“叫我阿泰爾就行了。”
“好,阿泰爾先生,雖然我不知道在你的盔甲下面是什么模樣,什么種族,但稱你一聲‘人’應該不會有錯吧?”
確實,大部分智慧種族,哪怕外形再奇怪,比如像是一些沒有定型的元素種族,籠統的用“人”來稱呼都是可以的。
見雷恩沒有異議,克林塔薩接著說道:“那你應該能夠理解,不管什么族,精靈,人類,還是矮人,狗頭人,只要是‘人’,都要考慮繁衍后代的事。別的不說,我作為精靈的王,現在有一種能增加生育能力的藥劑,我能夠禁止我的子民使用嗎?”
雷恩撓了撓自己的“鐵腦袋”,感覺這次碰到的問題就和這個頭盔一樣僵。
發現了雷恩的遲疑,克林塔薩趁熱打鐵:“歸根結底,我們是‘人’,我們‘人’要好好的活下去,就得用‘物’,我們拿那些樹提煉藥劑,就跟其他人砍樹做桌子,釣魚吃魚肉一樣,沒有區別。先生,你難道要禁止所有人砍樹釣魚嗎?更何況我們還有德魯伊進行森林的維護,根本沒有造成實質性的破壞。”
說到這,克林塔薩站起身來,推開窗戶,讓雷恩能更清楚的看到對面那個樹瘤:“你知道我為什么眼看著樹人遷走森林嗎?因為這個!”
克林塔薩指著那個大樹瘤:“因為有了梔林藥劑,我們精靈增添了許多族人,人多了領地就需要擴大。你看,這就是一個種族繁盛的過程,從周圍獲取所需,擁有更多的族人,再擴大自己的領地。任何種族都是這么做的,這是天性,也是必然,如此正常的一件事,我不知道阿泰爾先生要和我們談什么!”
說到最后,克林塔薩話鋒一轉,語氣突然凌厲,想要通過強硬的態度影響到雷恩的判斷。
雷恩看著做出高傲模樣的克林塔薩的臉,突然有些明白,為什么高貴的精靈王在自己眼里是野人的模樣了。
但克林塔薩說的也沒錯,作為精靈王,他不可能也沒理由禁止所有精靈使用梔林藥劑。
這件事和普通的伐木釣魚最大的區別在于,作為“物”的那一方,那些被作為材料的樹,這次有了能替它們發聲的人——魯迪爾樹人能感受到樹木的情緒。
而作為“人”的那一方也很怪異,因為精靈一族曾經被稱為森林之友,德魯伊則被叫做自然之子。
雷恩感覺自己碰上了一件棘手事:這次談判他到底該支持誰…
哪怕隔著盔甲,克林塔薩也感受到了雷恩的舉棋不定,他準備祭出最后的大招。
“這樣吧,我讓人親自給你示范一遍,我們是如何提煉材料的,看完之后,你就會知道,我們絕對沒有傷害到任何一棵樹。剛剛我的侍從離開的時候,我已經讓他們去準備了,現在人應該到了。”
說話間,門外傳來侍從的請示聲,然后之前離開的侍從,抱著一顆裝在盆子里、手臂粗細的樹走了進來,在他后面還跟著另外一個野......精靈。
讓人矚目的是,這個精靈的背上還背著一把形制古怪的大鐮刀,說它奇怪是因為刀刃部分比較短小,大概也就一拃長,刀柄部分卻又粗又長,如果沒注意到刀刃,背在背上可能會誤以為是根法杖。
侍從把樹放下就離開了,背著鐮刀的精靈則留了下來。
克林塔薩為雷恩介紹道:“他叫鴉榪,是一位德魯伊,也是工坊的學徒。鴉榪,給我們演示一下你平時的工作。”
“是,陛下!”
鴉榪點了下頭,走到了那棵樹旁邊,取下了背上的鐮刀,橫握在胸前,開念念有詞。
“自然之母請賜予我力量,助我懲罰敵人!”
克林塔薩在一旁給雷恩解說:“鴉榪是一位非常虔誠的德魯伊,行動之前他總要祈禱一番,是不是很有儀式感?”
說完,鴉榪那邊的祈禱也結束了,他眼睛一瞪,大喝一聲,揮舞著鐮刀斫在了樹干上。刀刃嵌進去極深,幾乎將樹斬斷。
隨后鴉榪將鐮刀迅速抽回,一條綠色的細絲從切口中被帶了出來,匯聚到鴉榪的手心,化作一團指甲大小的淺綠液體。
而伴隨著這團液體的匯聚,鴉榪眼前的樹也已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下去,樹皮不斷剝落,葉子也變得枯黃。
克林塔薩喝了口酒,接著給雷恩介紹:“這棵樹只是拿來做演示的,不是做梔林藥劑的那種,鴉榪他們平時也不會抽的那么狠。鴉榪,你繼續吧!”
接到克林塔薩的示意,鴉榪將手中的鐮刀調轉過來,把刀柄部分對準了那顆看起來已經凋零的樹。
“自然之母請賜予我力量,助我挽救這不幸的生靈。”
木柄輕輕點在樹上,枯掉的樹葉變綠了,剝落的樹皮再次長出來了,整棵樹再次煥發生機。
克林塔薩:“就像我說的,我們是自然之友,絕對沒有傷害到森林。”
雷恩:“........”
“你還不信?”
克林塔薩可能是果酒喝多了,興致大發,站起身來走到那顆樹面前,不知從哪里拔出一把精靈細劍,“歘歘歘”幾劍把可憐的樹削成幾截,枝枝葉葉掉了一地。
砍完他看了一眼鴉榪,后者走上前來。
“自然之母請賜予我力量,助我挽救......”
雷恩突然想離這兩個精靈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