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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算計

  二品誥命夫人朱清一紙訟狀將夫君武吉侯周興成送上公堂。

  訟的卻非鞭痕之苦,而是意圖休夫。

  這是場必輸的官司。

  宋玉覺得官司贏不贏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先穩住朱清的脾氣。

  權大壓死人,這是他來到這方世界后第一次感受到封建制度下人如草芥的可怕。

  “夫人,打官司需要銀子打點。”

  朱清將銀票遞上前來,“五萬兩,這是我所有積蓄,若是不夠,我再尋它法。”

  “夠了。傍晚時分還請夫人將訟狀遞到府衙。”

  “為何是傍晚。”

  “傍晚人有了倦慢之意,容易范糊涂…”

  朱清不知此話何意,卻也沒在過問。

  告別了朱清,坐在馬車中的宋玉沉著臉未在出聲,他對面柳絮兒那副面紗下隱藏著滿是愧疚的臉。

  她幾年前便認識朱清,二人是很好的朋友。

  這些年朱清在柳絮兒面前時刻保持著樂觀,積極的心態。

  她也不知在外積極善良的朱清,回到侯爺府會受到這等非人對待。

  幾天前朱清找到她,提出了休夫的想法,讓柳絮兒找名訟師相助。

  柳絮兒以為朱清與武吉侯之間,只是尋常夫妻的不愛了,便散了。

  于是第一時間將宋玉推薦出來,她本以為自己這是在幫宋玉,讓其名聲更廣一些,卻沒想到朱清勢在必得,為了這場官司竟不惜用滅蘇府滿門威脅。

  “宋公子還在怪絮兒?”

  柳絮兒忍不住想解釋此事的來龍去脈。

  宋玉抬頭看著她,苦笑道:“柳姑娘害慘我了。”

  柳絮兒歉疚不已,“公子可有用得上絮兒之處,絮兒定全力以赴,相助公子贏下這場訟狀。”

  “贏?”宋玉嗤鼻道:“用嘴贏嗎?”

  見柳絮兒沉默不語,他頓了頓接著往下說。

  “府衙接下這場訟狀后,就算廖芳貴同情朱夫人的遭遇,也不敢枉自判罰,此案牽扯太多,稍有不慎烏紗帽會不會丟不說,怕是連性命都要搭在里面。”

  柳絮兒驚詫,“這般嚴重?”

  宋玉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怕是這次我宋玉要死于姑娘之手了。”

  “…”

  柳絮兒慌亂無措,良久才憋出幾字:“不然,我們走吧。”

  宋玉知道她的意思,是想讓自己逃跑,免得牽涉其中丟了性命。

  “天下之大,何以為家。”

  “去南郡國,那里是我的故鄉。唐國管不到那。”

  宋玉微楞,他從未聽說過柳絮兒是南郡人,一直把她當做唐人對待。

  不過說來也是,柳絮兒在長安聞名,為了生存下去,只能隱去不是唐人的秘密。

  唐人心性極高,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近些年唐國與南郡雖和平相處,可邊疆百姓卻是為了分界之線紛爭不斷,時常有小械斗。

  若是柳絮兒南郡國身份曝光,怕是必然會死在長安城內才子佳人們的口誅筆伐下。

  “姑娘好意在下心領,只是往后姑娘還請切莫透漏南郡身份,否則…”

  柳絮兒點頭。

  宋玉也想跑,可往哪跑,怎么跑。

  他跑了蘇府怎么辦,蘇老太太自自己入府后,待自己不錯,小嬋也不錯。

  自己若是逃了,不僅蘇府,宋府怕是也會成為朱清報復的對象,到時憐兒又怎么辦。

  種種權衡下,似乎只能硬著頭皮再上一次公堂。

  走一步算一步,摸著石頭過河,這些都不是宋玉的辦事風格。

  身為醫生的他辦事堅持的原則是穩重求穩。

  就像一場手術前,所有的數據都得查清,才能做到胸有成竹不亂。

  這場‘手術’自他在訟狀上簽字那刻開始,病人入院。

  接下來便是查清病因,血型,過敏史,過往疾病史。

  武吉侯周興成威名遠揚,知道他故事的人不少,很好查。

  朱清也得查,宋玉不想時刻被她威脅,必須查出她背后的人脈關系l與朱家背景。

  除此之外,周興成會聘請誰來當他的訟師也是宋玉想知道的事。

  當然,當下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去見見知府廖芳貴,聽聽他的態度。

  “柳姑娘,送我去府衙吧。順道麻煩姑娘去蘇府跟我家丫鬟小禪解釋解釋今日之事順便告訴他我今晚不回去吃飯了。”

  “啊…”柳絮兒有些為難,“公子想如何解釋此事?”

  “實話實說。難不成說我跟姑娘私會去了?”

  柳絮兒將宋玉送至府衙后,便駕車趕往蘇府。

  馬車離去后,宋玉緩步朝府衙走去,剛爬上不矮的臺階,便見到府衙門前站著兩位帶著高高官帽,持著畫戟的衙差面無表情地相對而立,大眼瞪小眼。

  宋玉噗呲一聲笑出聲來,這二人之中便有朱思思。

  朱思思隔著老遠也見到宋玉,他故意將官帽往下拉了些,低著腦袋想避開宋玉,不讓發現。

  殊不知一切盡在宋玉眼底。

  “別躲了,我都見著了。思思啊,恭喜恭喜,升官了呀。”

  朱思思老臉一黑,罵咧道:“滾犢子,存心看我笑話是不?我告訴你,我這叫天降大任什么來著?”

  “打住,知道你志向遠大。我今日來是想見見知府廖大人。”

  朱思思見宋玉一連認真樣,頓感不妙,“遇事了?”

  宋玉點頭,“大事。”

  府衙后院大廳內,廖芳貴備了一桌的菜,這是他近一個多月最奢靡的一場晚宴。

  “宋老弟,今日來了定要不醉不歸啊。”

  “知府大人厚愛,宋某倒是有些不習慣了。”宋玉覺得廖芳貴的態度有些過好了。

  聽說他前來拜訪,廖芳貴竟命人備了這一桌美食。

  廖芳貴哈哈笑道:“宋老弟別一口一個大人叫著,酒桌之上,褪去官袍,你我何不以兄弟相稱。”

  宋玉倒也不好拒絕。

  廖芳貴接著道:“那日兄弟你在公堂之上一席話,一語點醒夢中人。說實話,廖某為官這些年,每日按部就班,銀子是撈了不少,卻從未體會到為官之樂。”

  “自那次被想兄弟你點醒后,廖某近月余秉執公正執法判罰,雖得罪了不少權貴,卻真正意義上當了次地方父母官,體會到為官之樂。”

  宋玉問道:“大人認為何為為官之樂?”

  廖芳貴抬手喝了口酒,酒桌小菜吞了下去,細細回道:“數十年前,廖某那篇‘素雅論’論的便是為官之道,那時廖某心氣極高,卻只寫出了了為官之樂的光明面而已。”

  “為官者素雅,體民間疾苦,斷案公正廉明,不向權貴彎腰,公堂之上無身份尊卑,唐律面前人人平等,此為為官光明面。”

  “那陰暗面呢?”

  “貪婪,圓滑,糊涂,人情世故,權威利誘。”

  “廖某直至前幾日才明白,為官者,不僅要操守為官光明之面,還得適當地展現陰暗之面。”

  宋玉點頭,“水至清則無魚,確實是恒古不變的道理。”

  他決定再把廖芳貴往這方面引引,挖個坑讓他借著酒興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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