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真沒想到關外一別五年,你我兄弟還能再見。”
“思思,這五年你混得不錯嘛,都當上捕快了。”
“別叫我思思。”
“可你本來就叫思思,朱思思。”
朱思思是個男人,他與宋玉一樣,也來自那座關外小村。
沒入關前,朱思思與宋玉是小村里出了名的兩大惡人。時常會做出些‘偷雞摸狗’的行為,為此關外小村為此哀聲連連。
五年前朱思思在宋玉的勸說下入關來到長安,本以為能出人頭地,不想卻混了個衙差的差事,始終活在暗無天日的牢房內,那腔熱血也早已隨著嫌犯家屬送來的酒水吞進了肚子。
“宋玉,我對不住你。五年前我以為定能在長安闖出一片天地,替你解了禁止入關的規矩,沒想到…”朱思思端起碗,幾乎一口悶了碗里的烈酒。
“我這不是來長安了嗎?”
“可是你是頂替宋府那位公子入…”
朱思思本想說入贅二字,到嘴的話卻硬生生被他吞了回去,順著酒水流回了肚子。
這個年代入贅確實不堪。
宋玉卻并不覺得,相比被困關外活在狹小的空間里,郁郁而終。入贅蘇府,或許還有展翅的機會。
為了緩解尷尬,朱思思連忙轉移話題,“對了,你怎會想到來這見我。”
宋玉苦笑道:“我這次還真不是專門找你來的,我來這是要見一個人。”
“來這見誰?”朱思思蹙眉不解,地地牢里除了罪大惡極的囚犯,就是他們這些五大三粗的衙差。
宋玉直入主題:“你這可有位叫沈氏的女犯?”
朱思思覺得奇怪,“有啊,她關進來有大半年了,據說開春便要被流放北部荒涼之地。方才府衙來人說她的案子要重審,莫不是…”
宋玉笑而不語。
朱思思大驚,拍著宋玉的肩膀道輕聲道:“你真打算替沈氏翻案?”
宋玉額首。
朱思思濃眉一蹙,擔憂道:“這案子本已過了追述期,可府衙廖芳貴卻決定重審,難道你不覺得這里面有些文章嗎?”
“是有文章。”宋玉笑道:“聽說府衙廖芳貴是個清官,發現冤案,自然要重審。”
“他…清官?”朱思思瞪大眼珠,罵罵咧咧道:“廖芳貴這人雖不戀色卻極度貪財,這些年在大小訟狀中,起碼撈了不下百萬兩,依我猜測他之所以重審此案,無非是知道了沈祥福的身家,想從中撈上一筆。若是沈祥福真送了打點銀票。這場官司你拿什么贏。”
宋玉轉身指著身后的小禪說道:“我也有錢,這位就是我的錢袋子。”
朱思思抬頭看了小禪一眼,好奇道:“這是…”
“我是小禪,蘇府丫鬟。姑爺說的沒錯,為了姑爺能贏這場官司,小姐特意給了不少銀票給我。”
宋玉驚訝道:“小禪,這事你怎么沒跟我說。”
“你也沒問我啊。”
朱思思插話道:“這位小禪姑娘,不知你們蘇府準備了多少銀票來幫你家姑爺打這場官司。”
小禪伸出三根指頭,大聲道:“三百兩。”
“哈哈,三百兩。”朱思思笑的前俯后仰,仿佛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
“三百兩怕是連府衙的牙縫都塞不滿。”
“啊…”小禪面露難色,低著腦袋輕輕拉了下宋玉的衣角,輕聲道:“姑爺,要不我們不打這場官司了。”
宋玉苦笑著回:“府衙重審文昭都下來了,哪能說不打就不打。”
“那怎么辦?”小禪滿臉歉意,深深自責,若不是自己那日求著姑爺去幫沈三兒也不至于讓姑爺陷入此時的窘境。
“姑爺,對不起,都怪小禪不好。”
宋玉笑著寬慰道:“這事怨不得你,再說你能從小姐那里拿來三百兩已經很多了。”
“多嗎?”
“當然,你看我身邊這個朱思思,整日呆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接受潮濕的洗禮,每年俸祿不過五兩。”
朱思思白了宋玉一眼,這廝拿什么打比喻不好,非得哪壺不開提哪壺,再說自己年俸祿豈止五兩,分明就是六兩七分。
“朱思思,帶我去見見這位沈氏吧。”
“最里間,你自個進去吧,這條道我都走了五年,有些倦了。”
順著昏暗潮濕的道路一路前行,越往里走,刺鼻的味道越發濃厚,小禪嚇得禁拉住宋玉衣襟,生怕會走丟了似的。
二人行至地牢最里間,借著昏暗的燈光隱約見到一位衣衫襤褸的中年女子跪拜在牢房內,似在虔誠地祈禱著什么。
宋玉微微蹙眉,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古代封建的殘忍,想來也是,古時候對待囚犯似乎只秉持著一個原則,讓其活著,至于如何活著,誰又在乎呢。
“姑爺,她該不會就是沈氏吧?”小禪望著牢房內跪地祈禱的婦女怯生生問道。
“是不是問問就知道。”宋玉朝牢房內輕聲喊了個名字“沈三兒。”
沈三兒這個名字剛一出口,牢房內的婦女突然抬頭,用那雙陰森的雙目凝視著宋玉與小禪。
小禪嚇得后退一步,躲到了宋玉背后。
“在下宋玉,受沈三兒之托,前來探監。”
“三兒,我家三兒怎么樣了。他還活著,他還活著。”婦女突然發狂,激動地沖到牢房前,雙手死死抓住了牢房鐵欄柵。
“你放心他還活著。”
宋玉從袖口取出府衙重審案子的文昭遞給沈氏,接著道:“這是府衙重審你案子的文昭,在下受沈三兒之托,正式擔任你這次官司的訟師。”
“重審?”沈氏急忙抓起文昭看了眼,激動得跪倒在地,不停地朝宋玉磕頭。
“民婦與三兒叩謝恩公。”
“不用謝我,我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而已。府衙后天就要重審你的案子,我這次來是希望你能將案子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告訴我。一則,看看能否從中找出紕漏翻案。二則,我也好知道案子牽涉了什么人。還有就是這次案件重審,并不代表一定能打贏這場官司。但我宋玉可以以人格擔保,必定全力以赴。”
“姑爺,人格是什么?”
“就是節操。”
“那節操又是什么?”
“…”
這丫頭的關注點能不能正常一些。
沈氏本姓秦,單名湘,乃長安大戶人家出身,卻因年輕時與夫君沈祥云,也就是沈三兒的父親私奔而被逐出家門。
秦湘嫁于沈祥云時,沈家并無現在的輝煌。換言之沈家現在的輝煌乃秦湘與夫君沈祥云一磚一瓦堆砌而成。
半年前沈祥云外出行商,卻遇匪寇,吐遭橫禍。當時與其一起遭遇匪寇的還有沈祥云的兄長沈祥福,據說沈祥云遇難之際,曾寫下遺書,將沈家家產盡數交于兄長沈祥福。
沈祥福正是憑借著這份遺書,奪取了沈家所有家產,并將秦湘與沈三兒趕出了沈府。
秦湘一怒以一紙訴狀將沈祥福告上公堂,卻遭遇不公判決,氣憤下當堂辱罵了縣衙官爺,這才被以污蔑朝廷命官,擾亂縣衙雙重罪名關了起來。
秦湘以最快的速度將事情的始末和盤托出,卻讓宋玉犯難了。沈祥福手中有遺書為憑,就算遺書是假的,沈祥云已死,死無對證,這份遺書自然成了真的。
加上沈祥福背后打點送出白花花的銀子,這場官司的翻案率不足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