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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八 制度

  千化遁舟從白玉樓上飛出,就像一道白色的流光,在月光下劃過夜空。

  只是灤陽城此刻人心惶惶,女子哭泣,男子嘆息,還有不少偷雞摸狗之輩趁機作亂,整個城里亂成了一鍋粥,哪還有人有心思去看天上的“流光”?

  對地上的人而言,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今夜發生的事情,也將永遠印刻在他們的記憶當中,并一直與之相隨,直到埋進墳墓。

  而對天上的兩個凡人而言,今夜同樣是一個難忘的非凡之旅。

  在天空中飛翔,是無數人都曾有過的夢想,只是隨著年月的流逝,大家也都知道,那只是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夢想,只有小孩子才會相信,自己或許會有飛上天空的一天。

  而當這個夢想變成現實,當大地不斷在自己腳下后退之時,不同的人,也有著不同的心情。

  花繽是激動的,他倚靠在船舷上,俯瞰下方灰色的大地與倒映著月光的河流,他伸出手,微微虛握,似乎那樣就能抓住穿指而過的寒風。

  花繽想要迎著風,高聲唱出一首詩歌,來抒發自己充沛的感情,只可惜他武功雖高,但確實沒在學堂里認真學過幾天,費盡心力搜腸刮肚,還是沒有憋出半句詞來,最后也只得悻悻作罷。

  即便如此,對他而言,這仍舊是一個充滿驚奇與希望的開始。

  他對未來的生活充滿期待,幻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想九迎風和于無謂一般,憑虛御風,出入青冥。同時也慶幸自己冒險一搏嗎,抓住了這次機會,否則的話,此時的他,多半也像羅縣尉,沈縣丞等人一般,被留在白玉樓中了吧。

  韓志則是恐懼的,高空之上的寒風,把他吹得瑟瑟發抖,他只能縮成一團,躲在飛舟的船舷后面,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被從飛舟之上扔下去,然后摔成一團肉醬。

  可是哪怕是夜晚,天空仍舊同樣充滿了誘惑,韓志就像一只躲在門后的鵝一樣,不時又伸長脖子,探出半個腦袋,去感受一下夜晚的涼風,哪怕在這個姿勢下,無論他脖子伸得有多長,能看到的也只有一片烏蒙蒙的夜空。

  不得不說,于無謂和九迎風還是很有人情味兒的,他們對第一次飛上天空的人充滿了耐心,不管花繽和韓志是激動也好,害怕也罷,于無謂和九迎風都沒有去打擾他們,給了他們足夠多的時間去體會,去適應。

  當他們適應完之后,于無謂才給花繽打眼色,示意他該辦正事兒了。

  不得不說,魅力極大的天空,同樣也充滿了威懾力,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飛舟之上,韓志失去了腳踏實地的安穩,不再狡辯,也不再耍心眼。

  花繽才開出一個頭,他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吐了出來。

  空穴必有來風,坊間流行的傳言雖然都是捕風捉影,但終究要先有物,才能在燈下照出影子來。

  縣守韓志的確是大將軍錢啟的人。

  在吳越國,錢氏算是大族,但大將軍這一支堂口,則實在算不上顯赫,若非家里出了一位皇后,大將軍錢啟現在可能還在鄉下斗雞走狗呢。

  因此錢啟在成為大將軍之后,很快便發覺一個問題,他手下實在沒有多少可用之人。

  韓志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靠著一個同鄉的身份,和大將軍府搭上線的。

  不過韓志的身份終究還是不夠,并不能直接和大將軍聯系,平日交往,都是通過大將軍府的管事吳通作中。

  而他能夠當上這個灤陽縣守,自然也是因為花錢在吳通那里使力的緣故。

  事實上,歸元界人族各國雖然都是儒門當道,但由于歷史淵源,宗師傳承等因素的緣故,不同地區,不同國家實行的制度,差異也是相當大的。

  就于無謂游歷過的國家來看,取士的制度,大抵上可以分為這么幾種:

  一是封建制,這類制度說白了就是建功立業,然后裂土封侯,代代相傳。這類制度在某些時候能產生非常高的效率,另外,國內的各地領主權力也相當大,幾乎可以說是自成一國。

  這類制度可以說是最古早的,歷史最悠久的,但是采用這種制度的國家也相對少一些。

  二是察舉制,吳越國就是這種制度,這種制度選拔人才主要由地方主官,或者專門負責品評人才的中正官進行。這類制度比較靈活,理論上來說可以做到不問出身,唯才是舉。當然實際上,則各國有各國的風土人情,各自有各自的一套q規則。

  這類制度的地方主官權力也很大,一縣之長稱作縣守,一郡之長則稱太守。所謂守字,便是集中了軍事、行政、法律等一系列權力于一人身上,為君守土,雖然比不上第一類制度中的領主,可也稱得上是一個個小朝廷了。

  第三類就是科舉制了,這類制度才剛剛出現沒多久,在文獻最為出眾的關中,也只有幾個國家試行,而且推行地并不順利。

  不過于無謂以為,這種制度相比封建制和察舉制,都要更好一些,既有助于儒門學說的傳播,也更公平一些。據說關中已經有數位宗師在這種制度中獲益,進入了堪比道門地仙的境界。

  至于是哪幾位宗師,于無謂就不太清楚了,因為儒門對這等事情,想來都諱莫如深,或者說不屑于傳揚。

  單從制度上來說,韓志這條路子完全沒有問題,只要大將軍府能夠對負責察舉的官員施加影響的話。

  可是問題就出在這里,察舉制雖然有種種缺陷,但其之所以能成為當今最為主流的取士制度,自然有一定保障的。

  這個保障就在于儒門的勢大,也在于負責察舉官員幾乎都是儒門的賢者。

  盡管說賢者也有七情六欲,儒門也有世家大族,可是讀的經義擺在那里,再怎么偏頗,那也是有原則,有底線,有q規則的。

  到底出了什么漏子,才會把韓志這種人推上來的?難道整個吳越國儒門,都已經從根子上爛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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