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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六 翠玉草

  余老漢的兒子臉上并無多少悲傷之意,外面的賓客一樣。

  也是,按余老漢自己所言,他今年六十有二,對山民而言,這已經算是高壽了,完全可以算作喜喪。

  于無謂向余老漢的兒子輕輕點頭,道:“竹林那邊的事情我已經解決了,回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你這里有哀樂傳出,就過來看看。”

  余老漢的兒子對于無謂自是歡迎至極,說了很多客套的話。

  最后他道:“爹是在晚課后去世的,臨終之時,他臉上還掛著笑,大家都說,他肯定飛往玉母的神國了。”然后他便帶著于無謂進入靈堂。

  于無謂從一個披麻戴孝的小伙兒那里接過三只燃香,對余老漢兒子的話不以為然——人死之后,大多都是前往九幽,無論生前是哪個神明的信徒。

  只有那種將全身心都奉獻給神明“神義”的人,死后才有可能被接引至神域,以神靈的形式繼續存在。

  但是這種情況,三劫以來,攏共也沒超過十次。而且神明將信徒接引至神國,造成的動靜非常巨大,其異象規模之大,絲毫不亞于長生修士渡四九天劫。

  如果余老漢真是被接往玉母神國的話,此刻這個小山村恐怕已經被附近的修士層層圍住了。

  當然,這些事情于無謂只是在心中想想,他不會去打破別人的美好向往。

  給余老漢上香的同時,于無謂也放出神識,觀察余老漢在棺槨中的尸體。

  這尸體乍看上去沒有問題,生氣、血氣,都和剛死掉的人差不太多。

  但是于無謂本能地感覺有些不對,似乎還缺少什么東西。

  香燭在靈堂中靜靜燃燒,散發出一股特別的氣味,哪怕是山野之人所用的劣質香燭,同樣有著安寧身心的效果。

  “對了!”于無謂突然想到余老漢尸體中缺少的是什么了。

  魂魄。

  祭奠亡者的法事中,之所以大量使用香燭,目的就是安穩亡者的魂魄,使其不至于異變或者意外消散。

  與修士不同,凡人死后,魂魄并不會立即前往九幽,中間有個過程,使生魂變成亡魂,這段時間從三天到七天不等。

  可是現在,靈堂中空空蕩蕩,哪里看得到半點魂魄的影子?

  于無謂放出神識,以余老漢的尸體為中心,將方圓半里全部掃視了一遍,均未發現余老漢的魂魄。

  而超出這個范圍,凡人的魂魄就不可能繼續存在了。他們必須待在肉身的附近,才能得以保存,這也是生魂的本能。

  “看來余老漢的死,果然沒有那么簡單。”

  至于問題出在哪里,于無謂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翠玉仙子。

  這位神通廣大的“神明”,嫌疑是最大的。

  原因很簡單。信徒和神明之間,從來都是互相需求的。

  可翠玉仙子看上去,從信徒處的收獲,卻遠小于其對信徒的付出。

  這就說明,要么翠玉仙子會在信徒看不到的地方另外索求,要么,其布局長遠,所圖甚大。

  可什么樣的長遠布局,會只局限在灤陽這樣的小地方?

  神明和修士不同。

  修士遠離塵世,神明扎根人間。

  祭拜之后,于無謂對余老漢的兒子道:“你剛剛說晚課,你們是怎么做晚課的?”

  聞言,余老漢的兒子面上一喜,興奮地道:“于道長可是有心信奉玉母么。”

  于無謂曾在余氏父子面前展露神異,因此在余老漢兒子嚴重,于無謂那是真正有法力的道士。

  連這樣一位高人都對翠玉仙子的信仰變現出興趣,不更說明翠玉仙子是一位神通廣大的厲害神明么?

  于無謂明白他的心思,也不點破,“唔”了一聲,含糊地混了過去。

  余老漢的兒子沒有注意到于無謂的異色,很是興奮地帶著于無謂來到另一間屋子。

  屋子本就不大,只放了一張鋪著竹篾涼席的破木板床,旁邊的空處還用簾子隔出一個小隔間。

  簾子拉開,于無謂本以為會看到那位傳說中的“玉母”的神像,沒想到,出現在他眼前的,卻是一株高越一尺,青翠欲滴的不知名野草。

  余老漢的兒子解釋道:“我們每日早晚兩課,就是在這翠玉草面前做的。翠玉草是玉母的化身,在它面前,就能得到玉母的注視。本來是放在堂屋里的,爹它過世以后,我們才把它搬到這邊來。”

  翠玉草!

  于無謂在回風觀內打基礎的時候,對人文風俗之類的知識不太感興趣,學得不好。

  但和修行息息相關的草藥、礦物辨識,他雖然同樣沒興趣,卻還是學得很認真。

  此時作為一名通神后期修士,他很確定,在回風觀的通典中,并沒有眼前這種草藥。

  名字叫翠玉草的倒是有幾種,可沒有一個和眼前這種草相似。

  另外一個疑點在于,余老漢的兒子說,翠玉仙子可以通過翠玉草注視信徒,可他并未在翠玉草上感受到半分靈氣。

  這也是一開始他將只判斷為野草的原因。

  不過,余老漢兒子的話也并非都是臆想。

  因為如果翠玉草真的和那位翠玉仙子有某種特殊聯系的話,那很多過去看來難以解釋的事情就可以解釋通了。

  比如翠玉仙子怎么從信徒處獲得好處,比如祂怎么強壯信徒的軀體,喚起信徒的活力,甚至治療信徒的病癥。

  神明直接對信徒施法,和通過某件和自身有聯系的物品施法,難度是截然不同的。

  而如果是通過某個生物施法的話,難度更會進一步降低。

  其中的差別,在于靈性。

  見于無謂不說話,余老漢的兒子還以為他是在仔細觀察翠玉草。

  因為翠玉草正如其名,青翠得仿佛翡翠一般,很容易吸引人的目光。

  這種異于尋常植物的生機,正昭示著玉母強大而非凡的神力。

  待于無謂漸漸回過神以后,余老漢的兒子才繼續道:“我們每日的早晚課就是這樣做的,同時,還要在心中虔心念誦玉母的神名。非常簡單,很容易就能學會。”

  說著,他還在于無謂面前演示起來。

  確實是很簡單的幾組動作,不需要如何費神的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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