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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問對(二)

  問對的氛圍出奇地激烈。先是學徒花幾分鐘對研究進行介紹,這個自不必說。隨后評委便火力全開,幾乎不間斷地問著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偶有間斷,下面在聽的學徒和導師也會插進來提出自己的疑問,講壇上的學徒也得作答。

  只有兩位評委的火力比較稀疏,盧館首只顧悶頭打分和計時,很少提問;王副院首一直笑呵呵的,提的都是很簡單的,正中學徒下懷的問題。

  前面三個學徒走下講壇時,腿都在打顫。

  大鐘又響了一聲,下一個是徐冬亦。

  “祝徐師妹馬到成功。”孟仞笑道。徐冬亦緊張得根本不想回答他,站起身來深呼吸兩口,往講壇上走去。

  這種情況下,緊張是常態。不過一般來說,如果準備充分的話,只要開講了就能順利地講下去。果然,徐冬亦的聲音開頭十秒鐘還在發顫,隨后就迅速變得平緩而自信。

  “…本智力測驗包含六個分測驗:算術、常識、詞匯、填圖、推理、復述,由于時間關系,具體內容在此暫且略過。經過兩年的數據采集,本研究團隊共收集到了兩千五百四十七份有效數據,并據此確定常模。取樣方法如下…”

  要比工作量的話,這項研究能把孟仞碾壓到渣都不剩下。這位師妹年紀輕輕就主持如此大規模的測驗編制,想必導師對她的能力相當信任。

  “…目前為止尚未有一套可用的團體智力測驗,本研究在這一領域開創了先河。這一測驗可用于多種場合下的團體施測,包括書院招生,官署、軍隊及商號的招募…”

  徐冬亦講完之后,照例是狂風驟雨般的提問。由于她是盧館首的學生,為了避嫌,盧館首既不能對這項研究打分,也不能向她提問。不過,其他幾位評委考慮到盧館首在場,問題還是提得稍微收斂了一些。

  即便如此,還是有兩個刁鉆的問題,逼得她花了好長時間連比帶劃才解釋清楚。走下講壇的時候,她的狀態也沒比前三個學徒好到哪里去。

  “總算完了。”她坐回座位上,如釋重負。

  下一個學徒的狀態就差得多了。他站在講壇上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一分鐘之后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自我介紹,聲音還細不可聞。

  下面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有小聲嘲笑他的,也有事不關己,談論自己的事情的。盧館首拍了一下鐘,道:“請肅靜!”

  場內再次安靜下來。鐘聲平息之后,王副院首笑呵呵地道:“看來是我們把氣氛搞得太緊張了。這樣吧,反正申請書幾位先生也都讀過,我們就直接開始提問,如何?”

  最后的問句是對著臺上的學徒問的,他要是不同意的話,還可以接著講下去。然而那位學徒直接點了點頭,放棄了演講。

  可想而知,他這個狀態,面對提問時的表現也相當凄慘。其他九名學徒雖然嘴上不說,不過心里都有了底:第十名已經誕生了。

  下一個上講壇的是上官梁。本來他從未聲張過自己的身份,但偏偏整個百里書院姓上官的只有院首和他兩個人,于是他剛進書院沒多久,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是院首的兒子。

  他并沒有什么架子,或者說,當著這么多院士和高級學士的面不敢有什么架子。他花了十分鐘時間,不疾不徐、有條有理地講完了對經驗論和理性論的批判的所有要點,最后說明這一研究已經發表了兩篇論文并出版了一部著作。

  七名評委,只有王副院首是經學館出身,其他人都不太敢對上官梁這項研究做出什么評價。這就是文科的特點,雖然誰都能說上兩句,顯得自己很懂的樣子,但真正掌握了評價方法的只有業內人士。

  結果,上官梁的問對成為了全場氣氛最友好的問對。王副院首問了幾個很溫和的問題,農學館的鄭思婧為了不讓氣氛太尷尬強行問了一個問題,問對便宣告結束。幾位評委也只能根據成果數量來打出分數——上官梁的成果數量是所有人當中最多的,給個高分并不為過。

  有了這么一個先例,加上他們也有點累了,接下來的兩個學徒被提問的頻率明顯低了一些。然而到了第九個學徒的時候,由于臨近結束,他們的精神又提了起來。

  李士瓚走到講壇上,開始講他的行星運動定律。孟仞眼睛一亮,抬起頭開始認真聽。

  畢竟也是名留教科書的兩條定律,他現在是在見證歷史。

  “本研究致力于解決一個問題:為什么行星運動的速度會發生變化。以往的研究認為這只是觀測的誤差,但我認為這是錯誤的,并且已經有越來越多的觀測結果發現行星根本不是勻速運動。經過對近三十年天文觀測數據的整理,本研究得出了兩個結論:第一,行星繞太陽運動的軌道不是通常認為的圓形,而是橢圓形;第二,相同時間內,行星與太陽連線掃過的面積恒定。”

  李士瓚的聲線極度缺乏起伏,單調無比,對此題目不感興趣的人們迅速進入了走神狀態。

  “這是火星沖日的數據…”

  他舉起石筆,開始在石板上演算起來,一邊演算一邊講解。

  隨著講解的逐漸推進,孟仞意識到,他這兩條定律并沒有得到嚴格的數學證明。尤其是第二定律,由于沒有微積分,橢圓上行星掃過的形狀的面積無法計算,他只能依據某些錯誤的前提進行推理,得出結論。

  果然,他一講完,物理學館的陶仲凱就開始發難:“你為什么認為行星運動速度與行星和太陽的距離成反比?”

  李士瓚答道:“剛剛已經說過,這是一條有待證實的假設。然而,根據這條假設得到的結論,也就是第二定律,能夠預測繞日運動的所有行星的位置。”

  陶仲凱抱起雙臂:“圓形軌道理論也能預測所有行星的位置,誤差并不比你這套理論大多少。除此之外,在圓形軌道理論下,你的所謂第二定律完全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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