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地嘶叫久久回蕩在荒山野嶺之間。
奔騰地異形群停了下來,駐足望著他和莽夫異形,悄然無聲。
聶云神情悲切,四腿無力,幾次試圖站起來,都一次次滑到在燒焦的泥土上。
“吾已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應為戰死,它們皆為吾族的好孩子,作為一個湮,你應該知道這正是它們生命的意義。”一個渾厚地聲音從西方直直傳來。
聶云知道這聲音應該是這里的湮,但他不想說話,也不想知道為何它管自己也稱為“湮”,他現在很茫然,只想一個人坐在這里,靜靜地坐在山隘口,吹著略帶腥味的山風,讓自己頭腦一片空白。
他恨自己超過了恨海城苒人類,他內疚地認為如今的結局,源頭都是他鑄成的,早知如此…
遠遠地,莽夫異形默默地收集著還能找得到老紫它們的尸體,時而望一望一動不動地聶云。
“為什么我們要和人類不死不休?難道只是為了異源?什么樣的仇恨能夠延續幾千年依舊不滅?”半響,聶云忽然開口問湮,一口氣問了很多,語氣消沉。
他不知為何,現在很想究竟是什么樣的仇恨,竟有如此的力量,千載不消,不管是金城,還是老紫它們…
不論是人類還是異形,都淪為這股仇恨的犧牲品。
湮沉默了一會,感嘆道:“幾千年?幾千萬年都不止吧!你別忘了,你和我只是誕生在地球的低級指揮體,等第一位“主”降臨后,你也許可以問它。”
“幾千萬年?真是至死都不忘的仇恨啊!”聶云微微顫栗了一下,這個數字足以讓許多物種灰飛煙滅了,時代的教科書上人類的歷史才有多少年?
湮接著很奇怪地解釋了一句:“你本體的損失,影響了你的能力?這是我們誕生第一天起,就刻在身體上的印記,是吾族所有同類之命殺絕異源。”
“那異源又是什么呢?為什么要殺絕它們呢?”聶云微微嘆息道。
湮淡淡地道:“也許知道殤知道吧,等它降臨了,我們就不再是各自為戰的湮,那天,應該不會很久了吧。”
“你有名字嗎?”聶云默默地將目光射向遠方大規模集結的人類防御部隊,有些事情,他必須為老紫它們做。
而今,他也意識道“湮”不是名字,大抵上是一個頭銜一樣的稱謂吧。
湮忽然變得很嚴肅,鄭重地道:“根據規則,單獨的湮不需要名字,當兩位湮相遇后,才可以取名區分,所以,現在我們的確可以各自取名了,從今日起,吾即為烈湮!”
“你叫我為忘吧!”聶云漠漠地說道,很多事情,他不愿再想起,寧愿封存永鎮忘記。
烈湮沉默了片刻,道:“忘,吾已覺察到你體內的源,你已暫時喪失保管它的能力,為保證將它安全交給即將降臨的殤,請交給吾吧,你們為吾族所做的努力,殤一定會明白。”
聶云望著莽夫異形找同來的老紫它們的小部分殘骸,淡淡地道:“我可以將它交給你,但你必須為我做一件事!”
烈湮奇怪了一下,聶云的做法顯然違背了異形族的準則,但它還是耐心地道:“我可以向你提供一只珍貴的初始態墳孵異形,你可以選在附近重新建立枯液區…”
聶云緩緩地爬了起來,凝視著如臨大敵的海城,搖了搖頭,零落道:“我要你發兵海城!”
烈湮一怔,嘆息一聲,拒絕道:“封,如果你想復仇,北方的戰事一了,我即發兵,但不是現在,吾沒有那么多的兵力同時兩線作戰…”
聶云提高了聲音,清晰道:“不必須是現在,調回你北方的所有異形兵,盡起所有,異形圍海城!”
烈湮斷然道:“忘,你的無理要求吾無法做到!”
聶云巋然不動地道:“你必須做到,如果你想拿到源的話…”
烈湮微微震怒,道:“忘,作為湮,你應該清楚木源體的重要性,以此作為要挾,即便同為湮,按照《規則》,吾可以當場擊殺你,取回源!”
與此同時,聶云周圍的異形立刻齊刷刷地對他異形視眈眈,箭張弩拔,氣氛頓時變得部然緊張,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莽夫異形,緊張地望著聶云。
聶云卻視若無物,寥落地說道:“是的,你可以,你可以毫不費力地殺掉我,但是,烈你也別忘了,我雖然失去了本體,但是在死前自爆這具身軀,與源同歸于盡,還是可以做到的。”
他不知道為何烈湮一口咬定他也是湮,也井是因為他多次的進化,也許是時間的問題,元氣異種現在一定有所松動,讓冥的氣息滲透了出來,畢竟他在太行山那邊的枯液區的時候,那里的湮一直沒有發覺冥的存在。
到底是什么,聶云心神疲倦,已無意深究,既然炎認為他是湮,就按的湮的身份談吧。
烈湮自然不信道:“忘,以你現在情況無法做到…”
聶云忽地燃燒渾身火焰,裂開額頭上罩體,紅光盈滿,五鰭剛立,猶如分裂,冷冷地打斷它道:“你可以試試!”
源的確非凡了得,僅僅血戰后至現在不長的時間,已經催生出他溢出的元氣,只是他這具異形身軀體容量所限,吸收的不過是源的九牛一毛而已。
湮堅持道:“忘…”
聶云一字一句,重重地沉聲道:“收攏大軍,異形圍海城!”
湮沉默了,似是考慮聶云所言真假,半響,才嘆息道:“忘,失去本體,使你的意識受到損害,你不知道,北方戰事正在關鍵時刻,可惜了,吾可以同意圍城,但是絕對不會攻城,北方戰事沒有徹底解決前,吾不能再損失孩子們,你知道那只劍…”
聶云熄滅火焰,神情蕭落地,道:“你發兵圍城就行了,我不需要你攻城,它們的仇將來我自己會報,現在我只是想要回它們的尸體,它們是為我而死的,我不能讓它們死無葬身之地。”
湮似乎理解上出了偏差,喃喃自語道:“失去本體的湮,竟會對本體如此的眷念,連孩子們的本體也是如此…”
高高的山隘高崗,聶云一聲長長的嘆息:“烈,發兵吧!”
嗚雞嗚…嗚!
海城的上空中,如死神般地,響起急促地警報,一聲比一聲凄厲。
慌亂地人群,四下尋找可以躲避的地方,面孔上布滿上驚慌與絕望。
這是最高等級的警報聲!
所有能拿槍的,所有拿武器的”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不管是年紀大小,全都緊急被召集到最前沿的防線。
激勵聲,呼喊聲,鼓舞聲,在漫長的防線上此起彼伏。
一張張緊張地面孔,卻透著無比的絕然,因為他們的身后,就是他們的親人,他們的摯愛!
海城中,年邁地母親,渾濁的淚水劃過蒼老的面孔,跪在地上祈求上蒼,庇估前線年輕的兒子;
稚嫩的孩子,拉住媽媽的衣角,不停地、害怕地問著:媽媽,爸爸能活著回來嗎?
無助的妻子,默默地望著遠方”留著止不住地眼淚。
異形,異形來了,它們終于又一次卷土重來了,這一次,無邊無際,浩如星海!
從來沒有過這么多的異形,從來沒有如今天般如此令人無望過,它們氣勢洶洶,它們奔騰不息,整個世界都被它們爬滿成了紅色的海洋。
不計其數的赤甲異形,猶如烏云蔽天的青甲異形,耀武揚威的紫炎異形,形如泰坦的惻刀巨異形,帶動地面震動的…
海城聯合指揮所,會議室。
“韓風,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告訴我。”岳陽冷冷地打破安靜,道。
“岳伯伯,我想,現在還是討論如何迎敵比較實際一點,你放心,我以及元術門人一定血戰在第一線。”韓風平靜地回敬道。
岳陽噌地一聲站了起來,幾乎咆哮道:“你去外面看看,多少的異形?多少!?它們已經放棄北面的戰爭,全力壓境!你能殺多?你的門人又能殺多少?告訴我!”
復興總署署長粱興棟敲子敲了桌面,沉聲道:“老岳,我們理解你的心情,對和錯,等退了異形再議,現在應該趕緊拿出御敵方案!”
岳陽吸了一口氣,“哼了一聲道:“如今還能有什么方案?拼死抵抗而已!等死的差不多了,就出海吧,會不會遇到海怪,就聽天由命吧!”你知道嗎,我今天差點就和它們談成了!全毀在他手上了!”
一直保持沉默地軍方總指揮官,吳天忽然開口道:“岳署長,這件事韓風的確有些沖動,但…”
“報告!前線等急報告!”一個文官滿臉夸張,疾跑過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連規矩都顧不上了。
“說!”吳天被打斷了發言,卻依舊平靜道。
“異形群在城外停下了,要求,要求我們,立即、馬上、無條件交還五具異形尸!”文官急促地說道。
“什么?”
“異形尸?”
“五具”
“什么意思?”
會議室頓時炸開鍋了!
這時,一聲大吼:“安靜!”
岳陽走到文官面前看了一眼,對著都瞪著眼睛看著他的眾人,冷然一笑道:“韓大公子,你應該心里最清楚吧,人家是來要它們的尸體了!你把人家尸體都帶回來了!”
“你們以為這是好事嗎?”
“哈哈!只是普通的五具異形尸,它們竟然放棄北面即將到手的勝利,傾巢而出,傾巢而出啊!這種事情什么時候發生過?上次大戰我們殺了多少異形,它們有來要過尸體嗎?沒有!一次都沒有!”
“韓青,你現在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禍了嗎!?你捅了天了!”
等著吧,我敢斷言這事才剛剛開始,我們大家都等著吧”
岳陽痛極生笑,笑的眼淚都迸射出來,會議室內卻鴉雀無聲。
片刻后,他穿上大衣,整理了一下衣服,對著那員文官道:“走吧,送我出城,我和那位活著的異形先生再談一次吧。告訴我太太,今天,不,以后都不用等我了…就算,就算我為海城最后做一點事情吧。”
聶云靜靜地站在新起土堆邊,風兒輕輕吹拂著他的面孔,默默在心中訴說著:“老紫,青仔,老金,小紅,蟲哥……”
“再也沒有孢子怪物追你們了,再也不用生死逃亡了,再也不會有人欺騙你們了,再也,再也沒有了,你們可以安安靜靜長眠于這里,再也不用理會外面的事情…”
“對不起,我一直在騙你們,我不是湮,更不是異形,我恨我自己,我做不到讓異形殺入海城,因為我是個人類,你們最憎惡的人類…”
“但我的命是你們救的,是你們給狗,更是我害死了你們,我對不起你們,我聶云從來有仇報仇,有恩報恩,頂天立地…”
“我會查清楚真相,如果確如岳陽所說,無論那劍有多恐怖,無論持劍者有多強大,今生今世,此生此世,我但有命在,必殺之,將用他的人頭來祭拜你們…”
“對了,源,我已交給烈湮,老紫你們的使命完成了,你們一定最在意這個吧,其實你們比我還固執,比我還蠢…”
“孵…,巢…異形…送,來……了。”
莽夫異形領著一個體積堪比老金的巨型長條肉異形,遲遲趕來。
聶云嗯了一聲,木然地掃了一眼,孵巢異形的模樣他有些熟悉,腦袋此刻有些遲鈍的他,回憶了半響,才想來,當初在太城外的糧食小站,從鏡壁通道鉆過來應該就是這只粉紅色蠖動著的肉異形。
他當初還以為它是一只母異形,產仔孵異形的那種,卻想不到它竟然是巨巢的孵化者。
聶云忽然笑了,雖然作為異形笑起來很恐怖,但他還是笑了,笑得心中一片悲涼,他走了很遠,做了很多事情,一轉身,卻發現,似乎自己還在原地。
“走吧,大異形…”聶云再不回頭,蕭然上路。
黑暗中,三只異形默默地爬過荒山,越過河流,登上一處高崗,再過去便是更南邊的砬山城。
莽夫異形忽然回頭,望著埋著老紫它們的方向,仿佛自言自語道:“…兄…弟…?”
聶云微微一顫,回身悵然望去,神情落寂。
莽夫異形低下頭,又抬起,迎著聶云的目光,求助一般地悲凄道:“為…什…么…我…好…難…受…我…好…想…好…想…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