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瀏覽了一遍翻譯后的遺書。
從內容上講，這兩份遺書是差不多的。
都有一種懺悔的情緒在里邊。
不同的是，一個因為自身的怯弱而愧疚，一個是因為自己以前陪妻女的時間太少而愧疚。
第二份遺書里沒有提到要去做什么，但毫無疑問他和安德里諾經歷了同一件事情——對抗世上最古老的神明。
“最古老的神明…是佐迪亞克吧？”
“十有八九。”趙果果答道。
在她看來，安德里諾所說的地星就是蘇牧的家鄉，地球。
佐迪亞克曾經去過地球，而地球現在也確實沒了，一切都對得上號。
蘇牧思索著說道：“佐迪亞克能看出我是地球人，他問我海德林是不是還活著…也就是說，海德林應該也去過地球，并且隕落在了地球上，而佐迪亞克剛好看見了這一幕…”
“或者本身就是佐迪亞克殺掉了海德林。”
趙果果道：“安德里諾在遺書中說他沒有背叛自己的信仰，我們可以理解為海德林是他所信仰的神明，也是瑪雅文明所信仰的神明，海德林交給他們的任務被他們稱之為使命，能夠讓他們壓下恐懼，甚至為之付出生命。
那么顯而易見的是——瑪雅文明對海德林的信仰已經達到了一個狂熱地步，而處于這種狂熱的信仰之下，無論海德林做了什么事情，在他們眼中都必然是正確的，即使海德林的舉動違背了所謂的規則和道德，他們也會自動腦補出一個合適的理由來說服自己。
可這份遺書上，安德里諾卻說海德林在贖罪。”
既然是贖罪，就一定犯過錯，而安德里諾會這樣寫，就證明海德林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佐迪亞克當時在虛無界里說的話。
「所謂的光之戰士，并不是什么光榮的身份，恰恰相反，他們是這個世界的罪人。如果沒有他們，無論是地球，海德林，還是其他世界，都不會像現在這樣支離破碎。」
罪人的信徒，不也是罪人嗎？
“安德里諾說佐迪亞克毀滅地球是在阻撓海德林贖罪，那倒過來想，就代表地球是海德林為了贖罪而創造出來的，其他世界說不定也是…”
蘇牧若有所思地道，“會不會是作為最古老神明的佐迪亞克，是在以審判者的角度制裁海德林？佐迪亞克認為海德林罪不可恕，所以殺了祂，并將祂的成果全部毀滅，以防止祂再度重生？”
“有這個可能。”趙果果點點頭道。
如果事實真是如此，佐迪亞克就不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反派了。
頂多算是一名鐵面無情的執法者。
不過這對于現在的黎明社來說并不重要。
只要佐迪亞克想摧毀藍星，就必然是全人類共同的敵人。
蘇牧反復捋了幾遍，又感覺事情好像沒那么簡單。
超越之力是海德林的傳承，平時間沒有任何反應，惟獨在接近佐迪亞克的無影之力時會產生相當強烈的殺意，這就代表海德林也是想干掉佐迪亞克的，也就是說海德林雖然認錯，但卻并不承認佐迪亞克“執法者”的身份。
這有點矛盾，需要另一層能證明佐迪亞克在毀滅星球之前也不是個好神的邏輯才解釋得通。
當然，這都是站在海德林是“善良陣營”的角度來分析的。
畢竟如果以上推論成立的話，海德林就等于是無數星球的創造神了，而作為被神創造出來的人類，蘇牧沒法將海德林當做一名邪神來看。
就好比養育你的父母，即便做了再多的壞事，他們依然還是你的父母。
“另外還有一點。”
蘇牧又道，“安德里諾的姓氏叫亞特蘭蒂斯，如果我記錯的話，地球上曾經有個文明也叫亞特蘭蒂斯。”
“你沒有記錯，是有這么一個文明，不過是存在于希臘傳說中的古代文明。”
一邊看似碼字實則旁聽的陳雪煙如是說道，“柏拉圖你知道吧？亞特蘭蒂斯就是從他的《對話錄》中流傳出來的。”
蘇牧詫異：“你還懂這些？”
“也談不上懂啦…”
陳雪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前不是還小嘛，不怎么懂事，所以老愛看這些比較神秘科幻的東西。我都是當做奇幻小說來看的，你要問更深奧的東西我肯定也不知道…”
“現在可不是奇幻小說了。”
蘇牧有些感嘆地道，“無論是瑪雅文明，亞特蘭蒂斯，或是希臘神話，應該都是真實存在的事物了。果果你還記得我們之前簽的阿芙洛狄忒契約嗎？”
阿芙洛狄忒就是希臘神話中象征愛情與美麗的神明。
雖說系統這事兒本身就很玄乎，超出目前已知的各種理論，要具現出只存在于想象中的物品也并非完全沒有可能，但經歷了這么多事情以后，蘇牧現在認為這些東西都正兒八經存在的，且“想象”這個詞也未必就一定代表著虛幻。
不知為何，他突然就有些相信郭陽之前在車上說的那些話了——所謂的想象其實并不是想象，而是其他真實的世界通過一堆亂七八糟的理論映射到人類大腦中所產生的圖像。
“你剛剛是想說亞特蘭蒂斯和瑪雅不是同一個文明么？”趙果果問。
蘇牧點點頭道：“從地球上的角度來說是這樣，如果專家沒鑒定錯的話，他們應該不是同一時期的文明，亞特蘭蒂斯比瑪雅更加久遠。”
“相差一萬年左右。”陳雪煙補充道。
“問題就出在這。”
蘇牧接著說，“兩個不同時期的文明，跨越這么長一段時間作出了一個相同的決定，怎么會有這么巧合的事？還是說，瑪雅人信仰的神明也是海德林？”
趙果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覺得我高估你了蘇牧。”
蘇牧：…？
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趙果果問：“你認為瑪雅文明真的有可能在亞特蘭蒂斯之后一萬年才誕生嗎？”
“…為什么不可能？”
“對啊，書上就是這么寫的呀…”
陳雪煙疑惑道，“難道我記錯了？”
“你記沒記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兩個文明一定處于同一個時期。”
趙果果道：“否則你們誰來解釋一下，為什么劉館長能用瑪雅人的語言解讀出亞特蘭蒂斯人寫的東西？”
陳雪煙：…
蘇牧：…
“果果，會不會是瑪雅人也考古，劉館長恰好得到了那些資料？”陳雪煙小心翼翼地問。
“你忘了進入金字塔的鑰匙了。”
趙果果道：“劉館長說過，瑪雅人的靈力科技并不發達，我不認為他們有硬闖金字塔的本事，除非他們也擁有超越之力，但這明顯又是不可能的，因為亞特蘭蒂斯早在一萬年前就已經消失了，沒有賢者可以給他們傳承。”
海德林親自賜予就更不可能了。
在拉姆的口中，海德林最后一次出現是在人類和蠻族交戰的遠古時期，那時候拉姆才剛將妖精一族創造出來，而妖精一族在人類所記載的歷史中存在了九千多年，實際追溯起來恐怕還要更為久遠——這和亞特蘭蒂斯人去找佐迪亞克拼命的時間高度吻合。
趙果果幾乎可以肯定，海德林就是在那個節點去的地球，然后被佐迪亞克徹底擊殺。
“好吧…”陳雪煙訕訕道，“是我記錯了。”
“我覺得應該是那群專家在胡說。”
蘇牧一本正經地維護著自己的老婆。
“其實都不一定。”
趙果果道：“雪煙可能沒記錯，專家可能也沒錯，只不過是考古人員還沒找到瑪雅人真正生活的地方而已，比如亞特蘭蒂斯的金字塔。”
“你們聊完了沒？”
夏娜在廚房喊道，“聊完了就準備吃飯了哦。”
“好。”蘇牧應了一聲，將文件夾還給趙果果。
“剩下的遺書也給劉館長傳過去吧。”
“不用，劉館長發了一份翻譯對照表過來，讓我們仔細探索，千萬別錯過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了。他可能以為我們在某個地球的異世界里吧…”
像劉館長那樣的考古狂人，估計對騎士團大賽沒什么興趣，自然也就不知道他們正在比賽的事了…
“那我們到時候也把資料整理一下給劉館長發過去吧。”
總不能讓人家白幫忙，雖然蘇牧覺得可能研究不出更多的東西了。
剛剛聊了那么久，他和趙果果可以說是把所有能聯系起來的線索都聯系起來了，但事情反而好像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了起來。
蘇牧現在十分想知道一萬年前到底發生了些什么事情。
盡管這對于黎明社來說并沒有什么實際意義上的幫助，但他還是非常好奇。
大概這就是考古的魅力？
趙果果歪了歪頭，“等你什么時候把水晶頭骨找齊了，應該就能得到標準答案了。”
吃過晚飯，眾人在客廳一邊聊天，一邊手動翻譯剩下的一堆遺書。
其實嚴格來說都不能算是遺書。
首先格式就不對，連個標題都沒有。
其次內容大多都是自言自語。
像是寫日記一樣記錄著自己當時的心情，以及一些未完成的心愿之類的。
“等我們翻譯完以后，把這些原件也都交給劉館長好好保管吧。”夏娜道。
這些人都是勇士，哪怕明知自己不敵，為了大義也要去慷慨赴死，值得被后世銘記。
而且按照劉館長的說法，是他們推遲了地球爆炸的時間，若非如此的話，黎明社的成員可能就不是現在這些人了。
“你們找找這幾個符號，優先翻譯出來。”
趙果果拿起筆在紙上勾勾畫畫了幾下，放在茶幾中央。
「※⌒⌒夜晚，¤∧太陽」
“這兩個詞有什么問題嗎？”蘇牧問。
“金字塔里的太陽不會下山。”
趙果果將筆記本屏幕轉向蘇牧。
現在是晚上八點，而監控拍下的畫面還是白天。
攝像頭是對著大殿門口的，看不見太陽，但能看出來陽光依舊明媚，就和盛夏時分的正午一樣。
蘇牧皺了皺眉頭。
“會不會是規則的原因？”
“說不準，我只是覺得有點奇怪。”
趙果果道，“不論太陽為什么不下山，有一點都是可以確定的，就是生活在這種環境下的人類，生活習性會和我們完全不同。”
如果一個世界只有白天，根本都不會有夜晚這么個概念，大概率也就不會出現像燈這樣的發明，而建筑物為了控制采光，結構也必然會有所改變…這一個個小小的細節堆砌起來，足以影響到整個文明的發展軌跡，甚至顛覆其他人類的認知。
然而事實上，
金字塔內的城市只是一座很普通的古城。
不過是大氣了一點，恢宏了一點，讓人心中忍不住驚嘆。
但也只是驚嘆了，并沒有什么無法理解的地方。
簡單來說，就是亞特蘭蒂斯人的文明，和他們所生活的環境對不上號。
他們是在用有夜晚的生活方式發展沒有夜晚的文明。
很矛盾。
“誒誒，我好像找到一個！”
黎雅驚呼道，手忙腳亂的抓起一張紙放到茶幾中央，“你們看這句話，夜晚和太陽都有！”
眾人不約而同的伸長了脖子圍到一起。
蘇牧的目光在遺書和翻譯表之間飛快切換，五秒不到便將這句話翻譯了出來。
「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和你一起去看日出。蓮莉安娜，請原諒我到最后都沒有勇氣對你說出那句話，其實我每個晚上都有在想你的。」
“嘖嘖，是個癡情男兒啊…”
郭陽咂巴了兩下嘴，說道，“這件事告訴我們，以后遇見喜歡的人一定不能猶豫，否則會抱憾終身！”
“說的對。”
星野純夏表示贊同。
她對此可是深有體會。
蘇牧有些好笑的看兩人一眼。
你們兩個的關注點是不是哪里不對？
這么嚴肅的事情，居然還看出人生感慨來了？
蘇牧笑著搖搖頭，也沒說什么，走到一邊拿出以太之光搭了起來。
他剛剛想到一個小細節，現在去證明一下。
“你要去金字塔？”夏娜問。
“嗯，過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趙果果道。
“我也去！”薇爾莉道。
星野純夏眨眨眼：“那就大家都去唄，反正也不忙。”
薇爾莉頓時兇巴巴地瞪了過來。
洛小曦捂嘴直笑：“你們去吧，我在家里守著。”
蘇牧點點頭，也不啰嗦了，揉了揉自家妹妹的腦袋便率先傳了過去。
來到大殿，蘇牧掏出許久都沒用過的墨鏡，三兩步便跨到了大街上。
然后抬頭，直視太陽。
1秒，
2秒，
3秒，
4秒，
5秒——
水晶頭骨 品質：SSS
產地：地球 特性：蘊藏著世界起源與終焉的秘密。
